□趙彥龍 張 倩

呈狀，也稱呈，始用于宋朝，西夏時期是由下級官署向上級官署、屬官對長官，匯報工作、陳述事宜或報送相關(guān)材料、物件等使用的上行文書。趙彥昌和吳蒙蒙曾指出，呈或呈狀于明朝時正式產(chǎn)生，多用于陳請，并對其行文格式進行分析。李學泰對俄藏呈狀的情況進行了簡要介紹，并從農(nóng)業(yè)史、經(jīng)濟史、商業(yè)史等方面對其進行深入探討。江兆濤分析出清朝訴訟呈狀的體式共有狀頭、正文、州縣官批詞、當事人及牽涉人信息及條例五項。趙彥龍先后同陳文麗及吳芊芊提到西夏呈狀的語言主要為官話，其抬頭格式為空抬一格。①從上述研究來看，學界雖對西夏呈狀有所涉及，但對呈狀的功用及體式仍未作出統(tǒng)一全面的論述，故我們根據(jù)俄藏、英藏及中藏黑水城文獻，對呈狀的發(fā)展演變、功用及體式展開探討，以求教于方家。

一、西夏上行文書呈狀功用

（一）中國古代上行文書呈狀的產(chǎn)生、發(fā)展及功用

據(jù)有關(guān)史料記載，呈狀或呈源于狀，狀為漢代常用的上行文種。宋朝時，狀一分為二，一是呈狀或呈，二是申狀。由此可知，呈狀是宋朝時才開始使用的官府上行文種。據(jù)《宋人別集敘錄》載：“《楊太后宮詞》，汲古閣曾刊入《詩詞雜俎》中，其稿本余今始獲之，所謂潛夫輯本也。毛子晉云：‘舊跋潛夫，不知何許人?！嘁愿灞竞酥?，其為宋人無疑，紙系宋時呈狀廢紙，有官印朱痕可證?！保?］1206

宋朝時，呈狀的功用主要為下級官府向上級官府匯報有關(guān)事項或請求有關(guān)工作等，其稱謂有呈、呈狀、呈奏、呈稿等。《宋史》載：“紹興十四年，臣僚又言：‘印信事重，凡有官司印記，年深篆文不明，合改鑄者，非進呈取旨，不得改鑄焉?！瘯r更鑄者，成都府錢引，每界以銅朱記給之?！保?］3593又載，呂公著于“元祐元年，拜尚書右仆射兼中書侍郎。三省并建，中書獨為取旨之地。乃請事于三省者，與執(zhí)政同進呈，取旨而各行之。又執(zhí)政官率數(shù)日一聚政事堂，事多決于其長，同列莫得預。至是，始命日集，遂為定制”［2］10775。又載，宋乾道“十年，除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入奏，控免，上曰：‘卿靖重有守，識慮深遠，朕欲用卿久矣?！瘡驮t兼參知政事，除參知政事兼同知樞密院事。師點嘗同宰相奏事退，復同樞密周必大進呈，上曰：‘適一二事卿等各陳所見，甚關(guān)大體’”［2］11838。又載：“賈似道稱病，乞致仕，以要君，有詔不允。天祥當制，語皆諷似道。時內(nèi)制相承皆呈稿，天祥不呈稿，似道不樂，使臺臣張志立劾罷之。”［2］12534歐陽修《論韓琦范仲淹乞賜召對事札子》中也載：“自二人到闕以來，只是逐日與兩府隨例上殿，呈奏尋常公事，外有機宜大處置事，并未聞有所建明，陛下亦未曾特賜召對，從容訪問。”［3］1863宋朝也有傳世和出土的呈狀實物，如阮逸《呈三鼎鸞刀樣奏》［4］24、韓琦《郭固以所造車式詣闕進呈奏》［5］289，以及出土的《某年二月張澤呈狀》［6］171、《宣和七年九月杜林呈狀》［6］223等。

金朝時呈狀亦為下屬官員向上司匯報工作或有關(guān)事項的上行文書，其稱謂有呈狀、呈等?！督鹞淖睢份d：“臣等所編成章宗皇帝實錄一百卷，并事目二十卷，總計一百二十卷，繕寫了畢，謹具進呈狀。伏望圣慈曲垂省覽。臣文章曖昧，學術(shù)空疎，遺美不彰，雖乏三長之妙，直辭無愧，庶伸一得之愚云爾。”［7］166黑水城曾出土一實物呈狀，即俄藏ИHB.NO.2559《阜昌三年本路第七將呈狀》［6］302。

元朝時呈狀借鑒宋時之功用，同樣用于下屬官員向上司請求或告知有關(guān)事項等，其稱謂主要為呈狀?！赌洗遢z耕錄》載：“仲謙略不答。徐至本案。書寫辭退呈狀。壓幾上而歸。使知深悔失言?！保?］66《元典章》中亦載：“切見本路經(jīng)過云南、四川諸部蠻夷官員，管押進呈馬匹諸物，于內(nèi)多有得替或因事赴上官員，將帶梯己馬匹等物，別賁把解發(fā)明文，俱稱進呈為名，擅與前路官司呈狀，或關(guān)牒倒行前路……”［9］1292元朝的傳世呈狀數(shù)量并不多，如許衡《呈丞相乞致仕狀》［10］200，幸于黑水城、敦煌等地出土了一些呈狀文書實物，如俄藏TK249《至順元年河渠司官為糜粟蠶麥收成事呈狀》［11］316-318、俄藏Дх19072R《至正三年請支孤老口糧呈狀》［12］334等。

明朝是呈狀大量規(guī)范使用時期，其功用主要是下屬官署或官員向上屬官署呈請有關(guān)事項或匯報有關(guān)工作等，其稱謂有呈、呈狀、呈稿等，但此時的呈稿或許已經(jīng)成為所上呈文書的統(tǒng)稱了?！睹魇贰份d：“通政使司。通政使一人，右通政一人，右參議一人，掌收呈狀，付刑部審理?！保?3］1834呂坤《上巡按請申明條鞭舊法》中也載：“歸德府寧陵縣養(yǎng)病鄉(xiāng)官呂坤等……合詞呈狀，為申明條鞭舊法，概先眾擊易舉，以蘇積年困苦事?！保?4］251楊士奇《東里文集》曾載：“太宗皇帝在北京有白鵲之瑞，行在禮部行南京慶賀。監(jiān)國下及五府六部例各進表，時止惜以病在占，監(jiān)國表命庶子贊善撰呈稿?！保?5］394明朝傳世的呈狀較多，如高用厚《呈登州軍門狀》《呈登州孫軍門請差人回船狀》［16］193-196、佚名《鄉(xiāng)紳士民公揭呈狀》［17］61-65等。

清朝呈狀的功用仍然為向上屬官署或上司呈請或匯報有關(guān)事項，其使用范圍較為廣泛，大體適用于清朝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其稱謂也有呈狀、呈文、呈等?！多嵃鍢蛉份d：“當堂具有呈狀，焉有不給之理，明系捏詞，不準。”［18］327《大清律例》也載：“凡有呈狀，皆令其照本人情詞據(jù)實謄寫。”［19］899《陳州志》亦載：“幸州首王公諱士麟，甫下車即軫念積弊，會同郡中鄉(xiāng)紳士民僉議官買，停止商運，公具呈狀，王公俯從下情，轉(zhuǎn)詳本道及鹽院，詳允酌行……”［20］113雍正八年（1730）四月《上諭》中載：“若丈量案內(nèi)百姓果有冤抑下情，準其是熟人通道督府或欽差官員衙門委婉控告，但不許聚眾喧囂其呈狀?！保?1］312清朝呈狀存世數(shù)量同樣不多，如徐麟牲《捐建呈狀》［22］155-156、曹華封《曹華封呈狀》［23］103-104等?，F(xiàn)存呈狀以內(nèi)務(wù)府呈狀為眾，這些呈狀全方位反映了內(nèi)務(wù)府的日常公務(wù)活動［24］113-116。

（二）西夏上行文書呈狀之功用

西夏沿襲中原宋朝的呈狀文種，并將其使用的有關(guān)內(nèi)容和要求寫進了西夏綜合性法典。西夏呈狀的使用范圍涉及西夏社會的軍事、官制、宗教管理等各個領(lǐng)域，功用主要為各監(jiān)軍司向經(jīng)略使、中書省或樞密院報告有關(guān)軍事、工作進度、官員襲抄或物品分配等事項。從目前所見西夏呈狀實物來看，主要為西夏榷場管理和官員襲抄等方面?！短焓⒏呐f新定律令》規(guī)定：“監(jiān)軍司大人一年中往接續(xù)提舉狀，及城主司人說聚集狀等，監(jiān)軍司當變，每年正月五日以內(nèi)，當告監(jiān)軍司處，經(jīng)略使當一并總計而變。正月五日始東南經(jīng)略使人二十日以內(nèi)，西北經(jīng)略使一個月以內(nèi)，當向樞密送狀?！保?5］220“前內(nèi)侍、閤門等有襲抄者時，當與管事人上奏呈狀?！保?5］355“他國僧人及俗人等投奔來，百日期間當納監(jiān)軍司，本司人當明曉其實姓名、年齡及其中僧人所曉佛法、法名、師主為誰，依次來狀于管事處，應(yīng)注冊當注冊，應(yīng)予牒當予牒?！保?5］408“官畜、谷、錢、物、武器、雜物種種權(quán)正分領(lǐng)之狀文、升冊等亡失時，另有相同鈔本及無相同本等二種，失之者局分人之罪，依以下所定判斷?！保?5］421呈狀是西夏各官府上行文書的主要類別，從西夏故地出土文書情況來看，數(shù)量相對較多，《俄藏黑水城文獻》、《中國藏西夏文獻》、《英藏黑水城文獻》等均收錄有一定數(shù)量的呈狀，如俄藏ИHB.NO.315漢文《南邊榷場使呈狀》、ИHB.NO.348 漢文《大慶三年（1142）呈狀》等。

二、西夏上行文書呈狀之體式

西夏的上行文書呈狀基本于黑水城出土，從《俄藏黑水城文獻》等中收錄的西夏呈狀來看，其數(shù)量較為可觀。這些呈狀主要用漢文字書寫，由于是出土文書，所以大多篇幅殘缺不全，但仍可成為我們歸納總結(jié)西夏呈狀體式最為可貴的史料。現(xiàn)移錄幾篇于下。

俄藏ИHB.NO.315漢文《榷場貿(mào)易收稅呈狀》：

南邊榷場使

準 銀牌安排官頭……

成等元帶絲段下□……②

褐段等盡賣，博買回貨……

會印訖，仍將回貨，一就……

銀牌安排官所前去¨……

上者

王大成黃褐壹佰匹……

伍段□……

稅絹□……

絹柒□……

川絹壹佰叁拾柒……

大紗玖匹計貳拾□……

小綾叁拾匹……

中羅纈貳匹計□……

河北絹陸匹計壹□……

槐子捌斗計貳匹……

蜜壹佰斤計捌□……

□□尺黃褐壹拾□……

……（略）

□肆斤計捌□……

干姜叁斤計陸分……

□貳……

捌段白褐壹段博買到川……

□貳拾陸赤貳寸半……

干姜叁拾伍斤計柒疋……

捍紗貳疋計貳疋肆分……

□□□壹疋計壹疋貳…［26］564-565

上引呈狀是王大成等人在西夏榷場進行貿(mào)易后需向官府上交稅款的明細賬，該文書雖然是黑水城出土的目前所見篇幅較長的西夏漢文呈狀，但仍有殘缺，僅保留有首稱和正文部分，末稱及押署殘缺。

該呈狀首稱為“南邊榷場使”，即官府名稱，應(yīng)為西夏呈狀首稱的代表格式之一。

該文書的正文就殘存部分內(nèi)容而言，應(yīng)至少分為兩層。第一層從“準 銀牌安排官頭……”至“上者”。該層首先對“銀牌安排官”這一官職予以空抬一字格式，以示尊重。接著陳述榷場貿(mào)易的總體情況，即南邊榷場使將王大成等人博買回貨的大體情況上報給某官府。第二層從“王大成黃褐壹佰匹……”至“□□□壹疋計壹疋貳分……”此層內(nèi)容陳述了王大成博易貨物的明細賬，按照布匹或其他物品種類逐一列出其數(shù)量、收稅及換算情況等，可謂詳細具體明確。西夏對于榷場貿(mào)易管理極為嚴格，商人必須在獲得進出口貿(mào)易資質(zhì)時才可在西夏設(shè)置在沿邊的榷場與外國商人進行貿(mào)易［27］。這樣的貿(mào)易活動才符合榷場貿(mào)易相關(guān)規(guī)定，合理合法。

末稱：殘缺。押署：殘缺。

鑒于現(xiàn)存文書中尚無體式完整之呈狀，為盡可能全面地獲取西夏呈狀的體式特征，現(xiàn)以俄藏ИHB.NO.347 漢文《榷場使兼拘榷西涼府簽判呈狀》為例，補俄藏ИHB.NO.315 漢文《榷場貿(mào)易收稅呈狀》殘缺末稱及押署部分之憾。現(xiàn)將俄藏ИHB.NO.347文書移錄如下。

俄藏ИHB.NO.347 漢文《榷場使兼拘榷西涼府簽判呈狀》：

……

……匹壹赤柒寸伍分

……壹拾陸匹計叁拾貳匹，小絹子……

……貳匹計肆匹，小暈纈貳匹計□……

……叁匹，鹿射箭叁班半計……

……匹計陸匹

……帶黃褐肆拾伍段，白褐叁段……

……川絹價伍拾柒匹半，收稅川……

……捌赤準河北絹壹匹壹拾伍……

……計貳匹肆分，筆壹仟伍拾管……

……計肆匹捌分，川絹壹拾叁匹……

……□匹半計壹拾叁匹，紫綺壹……

……計壹匹貳分，大匙筋壹拾玖……

……壹匹計貳匹

狀

……十一月 日 榷場使兼拘榷西涼府簽判……［26］565-566

上引該呈狀的首稱完全殘缺，但從押署部分保留的內(nèi)容來看，該呈狀的首稱或為“榷場使兼拘西涼府簽判”。

該呈狀的正文多有殘損，但從整體來看，應(yīng)該是榷場貿(mào)易收稅具體內(nèi)容的記錄，其書寫格式同上引俄藏ИHB.NO.315 漢文《榷場貿(mào)易收稅呈狀》第二層，包含有榷場貿(mào)易的品種、數(shù)量、價格和應(yīng)上繳的稅款等內(nèi)容，較俄藏ИHB.NO.315 漢文《榷場貿(mào)易收稅呈狀》所存信息相對具體一些。

末稱：從“狀”到“……十一月 日 榷場使兼拘榷西涼府簽判……”這里的“狀”即表明文書的文種，應(yīng)為呈狀。該處的“……十一月 日 榷場使兼拘榷西涼府簽判……”為該呈狀的押署內(nèi)容，應(yīng)由年款+某官府+某官等組成，比較完整和規(guī)范。

為進一步明確呈狀押署之體式，我們再以俄藏ИHB.NO.352B 漢文《榷場使兼拘榷官西涼府簽判呈狀》為例進行分析，現(xiàn)將該呈狀移錄如下。

俄藏ИHB.NO.352B 漢文《榷場使兼拘榷官西涼府簽判呈狀》：

……姜叁拾叁斤計陸匹陸……

……□□柒匹計壹拾肆匹……

……貳分，□紗貳匹計肆匹……

……分，紫干紗壹匹計壹匹半

川絹貳匹

榷場使兼拘榷官西涼府簽判 押［26］567

上引該呈狀也不完整，殘缺了首稱及末稱，保留了正文的部分和押署的后半部分。正文：榷場貿(mào)易收稅的具體內(nèi)容，其格式與上引前兩件西夏呈狀正文基本一致；押署：“榷場使兼拘榷官西涼府簽判 押”，從這一押署來看，其內(nèi)容由某官府+某官+押等組成，完善了上引呈狀中押署后面無“押”之體式。但該呈狀之押署則較俄藏ИHB.NO.347漢文《榷場使兼拘榷西涼府簽判呈狀》來看又缺少了年款這一項內(nèi)容。

綜上所述，呈狀作為西夏官府比較重要的上行文書，同其他官府文書所含要素和體式基本一致，這樣才能顯示其莊重、嚴肅和規(guī)范。故通過上述的分析論證和歸納總結(jié)，以及俄藏ИHB.NO.348 漢文《呈狀》之殘缺部分的末稱為“須至申……謹狀”［26］567-568等，我們認為西夏呈狀的要素仍然是齊全完整的，大致由首稱、正文、末稱及押署等組成?，F(xiàn)將西夏呈狀的體式歸納總結(jié)如下：

首稱：某官府（或某官）

正文：具體內(nèi)容（可根據(jù)內(nèi)容多寡一一陳述）

末稱：某某狀或須至申……謹狀

押署：年款+某官府+某官+簽押

西夏官府上行文書呈狀的寫作體式有借鑒學習中原宋朝呈狀體式的情況，因現(xiàn)存宋朝和西夏呈狀正文所涉范圍和事項不同，不具備極強的可比性。為此，我們重點就首稱、末稱及押署對宋朝和西夏呈狀做分析比較。為了更加明確地了解西夏學習、借鑒宋朝呈狀體式這一問題，現(xiàn)移錄黑水城出土的宋朝呈狀體式較為齊全完整的俄藏ИHB.NO.211 213《宋西北邊境軍政文書》之《宋朝某年二月張澤呈狀》為例進行分析。

《宋朝某年二月張澤呈狀》：

（前缺）

契勘先團結(jié)定策應(yīng)環(huán)慶路人馬，并邊……

把截內(nèi)摘差過馬步軍各一百人，委實不

及元數(shù)。欲乞

指揮勾追漢蕃逐指揮曹族司再行分

番及添填策應(yīng)人馬施行。須至具申者，

謹具。

……取

……旨

二月日張澤呈

十九（簽押）［6］171

上引宋朝的這份呈狀殘缺了首稱，保留了正文、末稱及押署部分內(nèi)容。首稱：殘缺。正文：具體內(nèi)容，即用于陳述需要匯報的具體事項。末稱：“須至具申者，謹具?！　?。”其中“……取……旨”應(yīng)為“呈取裁旨”的專用敬語，該專用敬語在宋朝呈狀中多處使用，如俄藏ИHB.NO.211 213《宋西北邊境軍政文書》之《某年正月統(tǒng)制司吳湛狀》中的末稱也是“……謹具。呈取裁旨”［6］255句。押署：“二月 日張 澤 呈 十九（簽押）”，由年款（或只有月）+某某+呈+具體日期+簽押等組成。

為了盡可能全面準確地對宋朝呈狀的體式作總結(jié)，現(xiàn)將體式較為齊全完整且可與上引呈狀所殘缺體式部分進行互補的俄藏ИHB.NO.211 213《宋西北邊境軍政文書》之《宋朝宣和七年九月杜林呈狀》移錄如下進行對比分析。

《宋朝宣和七年九月杜林呈狀》：

延安府院虞候杜林等

當下交領(lǐng)得人下項：

李適女使採連；

專副楊彥第楊積；

腳夫杜順妻阿馮；

兵士卜喜、王進；

季路李林；

保捷卅一田進；

第子路洵、尞京、大廷哥；

州城兵士薛千、王立、王用、牛□。

□亡有前項人并依林交到州壹拾肆人□

□伏是實。

宣和七年九月□□虞候杜林 □□□［6］223

上引該呈狀的結(jié)構(gòu)比較完整，保留了首稱、正文及押署，殘缺了末稱。首稱：“延安府院虞候杜林等”，即由某官府+某官某某組成。正文：具體內(nèi)容。即官員交接人員及其姓名，主要包括三層，第一層只一句“當下交領(lǐng)得人下項”，即交待了該呈狀所匯報或呈送之總體內(nèi)容。第二層從“李適女使採連”至“州城兵士薛千、王立、王用、牛□”，即職位交接人的具體情況，且此層按照官職進行區(qū)分，對于交接人員信息大多擇官職、原官員姓名、交接雙方關(guān)系、交接人姓名等一一進行記錄。第三層也只有這一句“□亡有前項人并依林交到州壹拾肆人□”，即交接人員總數(shù)。末稱：殘。押署：“宣和七年九月□□虞候杜林□□□”，即由年款+某官府+某官某某+（或有簽押）等組成。

通過上引宋朝兩份呈狀的體式情況，我們可以總結(jié)宋朝呈狀的體式：

首稱：某官府+某官某某

正文：具體內(nèi)容（根據(jù)內(nèi)容多寡一一寫明）

末稱：須至具申者，謹具，呈取裁旨

押署：年款+某官府+某官某某+呈（+或有簽押）

在總結(jié)宋夏呈狀體式后可以發(fā)現(xiàn)，二者均含有首稱、正文、末稱及押署，但從具體的書寫格式來看，西夏呈狀應(yīng)是在借鑒宋朝呈狀的基礎(chǔ)上有所簡化。就首稱而言，西夏呈狀所含內(nèi)容不及宋朝豐富，西夏僅包含官職，但宋朝還詳明某官府某官某某。正文部分的內(nèi)容、范圍、對象等似不完全相同，現(xiàn)存的西夏呈狀多屬于榷場貿(mào)易文書，即內(nèi)容以經(jīng)濟活動為主，且登錄信息較具體全面；宋朝則多為日常政務(wù)，事項也較清楚明白。對于末稱，宋朝呈狀均冠以“須至……謹……”的慣用語，但西夏或僅寫一“狀”字，以標明文書的種類，而這一種類相對來說有其比較大的模糊性，即有“呈狀、申狀、訴狀或狀”等義項，相比之下，宋朝呈狀用詞更加謙恭準確，如上引宋朝呈狀有“呈取裁旨”等敬語。在押署部分，西夏亦不及宋朝呈狀齊全和具體，西夏僅有年款、官職及簽押等，而宋朝則在官職后進行署名，并在此后還寫有一“呈”字，清晰明確地標明了文書的種類并顯示其行為方向，不同于西夏將文體置于末稱的書寫格式?？偟膩碚f，就現(xiàn)存西夏呈狀來看，其體式無疑是在吸收、學習、融化中原宋朝呈狀書寫格式的基礎(chǔ)上，結(jié)合西夏實際需要情況作了一定程度上的簡化。

注釋：

①參看趙彥昌、吳蒙蒙《明代呈文研究——基于遼寧省檔案館館藏明代檔案》，發(fā)表于《秘書》2019年第4期；李學泰《俄藏黑水城西夏漢文經(jīng)濟文獻研究》第11-13頁，為西北民族大學2017年碩士研究生論文；江兆濤《清代訴狀制度研究》，發(fā)表于《黑龍江省政法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13年第5期；趙彥龍、吳芊芊《西夏公文抬頭制度》，發(fā)表于《寧夏師范學院學報》2012年第4期；趙彥龍、陳文麗《略論西夏公文體式》，發(fā)表于《青海民族研究》2012年第1期。

②“□”指代文中模糊不清之字，下同。

③參考杜珊珊《淺論金夏間的貢榷貿(mào)易》，發(fā)表于《新西部（理論版）》2015年第8期；楊富學、陳愛峰《黑水城出土夏金榷場貿(mào)易文書研究》，發(fā)表于《中國史研究》2009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