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平,趙麗紅
(河北師范大學 大學外語教學部, 河北 石家莊 050024)
2019 年8 月,由美國哥倫比亞廣播電視公司(CBS)出品的電視劇《致命女人》(Why Women Kill)在美國一經(jīng)播出即備受關注。該劇在同步引入中國后,熱度甚至超過美國,即刻成為紅極一時的熱門話題。究其原因,除卻其表面的戲劇性與夸張,該現(xiàn)象級大劇中所展現(xiàn)的女性在婚姻中所面臨的種種困境引起了廣大女性對自身現(xiàn)狀的反思與情感上的共鳴。《致命女人》講述了一幢房子三個不同年代三個女主人的三個婚姻故事,她們膚色不同,性格迥異,卻都面臨著丈夫不忠的共同問題。面對各自的婚姻困境,她們是如何解決的呢?盡力挽回、斬斷情絲還是狠心報復?不同年代的女主角做出截然不同的選擇。選擇不同,是因為不同時代的女性擁有的選擇權不同。她們的選擇,不僅僅是個人思想意志的體現(xiàn),也折射了大時代背景下社會對女性的影響。三個故事發(fā)生在三個時期(20 世紀60 年代、80 年代和2019 年),橫跨美國第二、第三次女權運動。據(jù)《致命女人》的編劇Marc Cherry 說,他寫這部劇是想要塑造三個不同時代的女人,用她們在不同時代對待背叛的態(tài)度,呈現(xiàn)出當下時代的特點。因此,《致命女人》實際上是借助婚姻問題講述了身處其中的女性所面臨的社會和人生難題,從細微之處勾畫出半個世紀以來美國女性獨立意識的發(fā)展過程和平權之路。
女權運動是女性爭取與男性在政治、經(jīng)濟、教育等各領域同等權利和地位的一項社會運動,極大地改變了女性的思想觀念和生活方式。按照學術界普遍認可的劃分,美國歷史上共有三波女權運動的浪潮。第一波浪潮從19 世紀中期持續(xù)到20 世紀20 年代,主要訴求在于實現(xiàn)政治上的平等,女性獲得了投票權,但并沒有改變她們相夫教子的傳統(tǒng)人生職責。第二波浪潮從20 世紀60 年代持續(xù)到80 年代末,主要訴求在于女性從家庭中走出來,擁有更多的工作機會,挑戰(zhàn)更多的社會角色,獲得社會身份。第三波浪潮從20 世紀90 年代初持續(xù)至今,各種女性主義研究流派興起,主要訴求在于從意識形態(tài)上徹底改變?nèi)藗儗λ信缘钠缫暸c偏見。[1]在《致命女人》中,三位女主角分別生活在真正意義上的女權運動剛剛興起的20 世紀60 年代、女性解放運動已經(jīng)浩浩蕩蕩開展的20 世紀80 年代以及平權運動風生水起的當今社會。該劇將場景設置在不同時代的同一幢房子里,以平行的敘事剪輯方式同步推進,清楚流暢地講述了三個故事,讓觀眾直觀地感受到三個年代的女性在思想意識及行為方式上的差異。從這部劇中,我們可以看到女性逐漸加強的獨立人格意識,這正是當時社會環(huán)境變化的體現(xiàn)。
二戰(zhàn)之后,美國的經(jīng)濟開始復蘇并得到高速發(fā)展,這也促進了政治文化思想等各方面的發(fā)展,使美國的五六十年代成為一個相當活躍和開放的時期。種族運動、反戰(zhàn)運動、反文化運動等各種思潮層出不窮,美國第二波女權主義思潮也相應而生。1949 年,法國女權主義者西蒙·波伏娃在其作品《第二性》中提出“女人并非生來就是女人,而是后天才成為女人的”的觀點,極大地推動了美國第二次女權運動。美國出現(xiàn)了一些頗具影響力的女性平權運動家,其中最知名的就是貝蒂· 弗里丹,她的代表作《女性的奧秘》一經(jīng)出版便引起巨大的社會反響。她將家庭比喻為“舒適的集中營”,描繪了女性面臨的“無形的困擾”,號召婦女沖破家庭的束縛走向社會,結束對女性的性別歧視。[2]這一時期,美國女性的獨立和平權意識得到長足發(fā)展,在政治、經(jīng)濟、商業(yè)甚至文化領域上謀求更平等的待遇。
《致命女人》的第一個女主角貝絲· 安就生活在這樣一個女權運動剛剛興起,保守之風尚在的年代,從她本人、她丈夫羅布的出軌對象艾普爾以及她的鄰居兼好友希拉的言行舉止中,我們可以看到時代對她們的影響和烙印。貝絲和羅布的家庭結構和兩性地位是20 世紀五六十年代美國社會傳統(tǒng)的中產(chǎn)階級家庭模板,丈夫不僅是家庭的經(jīng)濟支柱,還在夫妻關系中占據(jù)絕對的統(tǒng)治地位。一開始的貝絲· 安很明顯就屬于美國當時還未有獨立意識的典型女性代表,有著傳統(tǒng)的女主內(nèi)式的婚姻態(tài)度和女性態(tài)度,生活重心全部圍繞著丈夫和家庭展開,雖然年輕時候追求過藝術(鋼琴),但因為丈夫的一席話就輕易放棄。她滿足于自己的生活,習慣于跟丈夫的相處模式。搬到新家后,具有一定女權思想的女鄰居希拉開啟了她看待自己家庭生活的新角度。羅布要添咖啡時,不用說話,只需用手指在杯身輕叩幾下,貝絲就會自覺給他添上。這在受過女權思想影響的希拉看來簡直無法忍受,毫不留情地譴責羅布不應該像對待女仆一樣對他的妻子。這時的貝絲和丈夫一樣對這種指責深感困惑,因為這在他們生活中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情。隨后,親自目睹到丈夫出軌打破了貝絲完美生活的幻象,讓她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人生和生活,她意識到自己完全是為丈夫而存在的,其價值也取決于丈夫。她問丈夫:“我沒工作,沒業(yè)余愛好,我所做的一切就是照顧你,但當你死了之后,我會是誰?”丈夫的回答更扎心:“我的遺孀?!碑斎唬瑐鹘y(tǒng)的思想理念是不可能一夜之間有所轉變的,她認為是因為自己不夠好才導致丈夫另尋新歡,所以一心想要挽回丈夫。希拉鼓勵她主動出擊,努力去保衛(wèi)和塑造自己想要的婚姻。然而,無論她精心裝扮自己,還是刻意討好丈夫,一腔熱情之火總會被羅布視而不見無動于衷的態(tài)度澆滅。為了知己知彼,貝絲隱瞞自己的身份,主動認識了丈夫的情人艾普爾。從一開始視艾普爾為情敵到試探再到欣賞,貝絲居然情不自禁地跟艾普爾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梢哉f,艾普爾為貝絲進一步打開了新世界之門,開啟了貝絲的獨立意識。艾普爾是個具有新時代特點的新女性。她的婚戀觀新潮:戀上有婦之夫,而且不以結婚為目的;她經(jīng)濟獨立:盡管在餐廳做服務生工資不高,卻也能養(yǎng)活自己……艾普爾從精神到身體都在影響著貝絲,使她活得越來越“自我”,她不再只是丈夫的妻子,更是她自己。貝絲的獨立意識逐漸覺醒,開始重新找回自己彈琴的愛好,在羅布跟上司的宴會上談笑風生成為焦點,為另一位受家暴的女鄰居鳴不平。但是此時,她依然想要和平地化解家庭危機:為了留住丈夫謊稱自己患了癌癥,試圖說服艾普爾搬到別的地方,甚至愿意撫養(yǎng)丈夫和艾普爾的孩子。然而,令她意外的是,前一天晚上還哭著對她表白、承諾對她不離不棄的丈夫,第二天就能向懷有身孕的艾普爾求婚,只待貝絲因病離世后,就迎娶艾普爾。心灰意懶的貝絲終于放棄挽救自己的婚姻,想要一個人靜靜地離開,卻無意之中了解到早些年自己女兒死亡的真相。原來羅布為了隱藏自己偷情的過錯,居然把女兒的死歸咎于妻子,讓一個心碎的母親承受愧疚自責的痛苦。憤怒于羅布的不忠不義,貝絲與長期遭受家暴的女鄰居聯(lián)起手來,利用丈夫們的性格讓他們自食惡果,終于使自己獲得心靈身體的雙重解放。羅布去世后,貝絲徹底擺脫了曾經(jīng)身為母親的“失職”帶來的愧疚和束縛,跟艾普爾一起把艾普爾的女兒養(yǎng)育大,實現(xiàn)了做母親的愿望;艾普爾堅持夢想,如愿以償做了女歌手,還要登上百老匯的舞臺——家庭不再是她們的束縛,誰也無法阻擋她們散發(fā)光芒。1984年,當貝絲把房子鑰匙交給西蒙妮的時候,和之前總是穿著甜美裙裝的家庭主婦形象不同的是,她穿了象征前衛(wèi)、自由的褲裝,呈現(xiàn)出的是一個獨立、自信、強大的新女性形象,她告訴西蒙妮幸福的竅門是不要為自己做出的選擇而感到后悔!
從傳統(tǒng)完美聽話的家庭主婦到變成努力追尋自我、解放自我的勇敢女性,貝絲· 安是三個主角中成長變化最大的一個。但必須看到,這種覺醒實際上相當被動。她不斷經(jīng)受著自我懷疑,同時被其他具有女權思想的啟蒙者推動。就連最后黑化的篤定,也是由于幻想中完美依附關系的倒塌,從而產(chǎn)生自我價值的失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別無他法。
在第二波女權主義運動中,美國女性努力爭取在政治、經(jīng)濟、文化等各方面的平等權利,并且致力于通過法律的形式保障婦女的各項權益。到1977 年,全國共有35 個州及參、眾兩院通過了《平等權利修正案》,這是美國女權運動史上具有里程碑意義的事件。雖然最后這個修正案未獲得最終通過,但是在推進過程中,女性的性別意識大大增強,到20 世紀80 年代時,美國女性的社會地位有了很大的提升。1981 年,美國迎來了歷史上第一位女性最高法院大法官——桑德拉· 戴· 奧康納,標志著美國二十年轟轟烈烈的第二波女權運動達到頂峰。但是,這并不意味著男女實現(xiàn)了真正意義上的平等,成功女性之所以引人矚目,是因為她們在男權體系下取得事業(yè)成功實屬不易,但女性在文化和生活的各個方面仍然面臨著或明顯或隱形的歧視。20 世紀80 年代,LGBT 團體也與女權團體站在同一陣線上,共同為自我的存在發(fā)聲,性解放運動也達到高潮,但艾滋病的爆發(fā)也隨之而來。當時人們對同性戀者的偏見與對艾滋病患者的歧視也反映在《致命女人》的第二個故事中。
1984 年,第二個女主角西蒙妮出場時可謂艷光四射,溢彩流光。與貝絲出場時甜美可人的白人主婦形象不同,由華裔女星劉玉玲扮演的多金名媛西蒙妮氣場強大,全身都散發(fā)著自信的光芒。正如她丈夫卡爾所說,從走路的姿勢可以看出,她知道自己魅力四射。西蒙妮自詡生活完美:經(jīng)濟實力雄厚(財產(chǎn)來自前兩任丈夫),擁有的畫廊由第三任丈夫卡爾打理,自己的生活就是美容加派對。然而,卡爾是同性戀的消息把這看似幸福完美的生活瞬間就打破了。與貝絲親眼看到丈夫出軌卻隱忍不發(fā)相反,西蒙妮眼里揉不得沙子,怒不可遏地讓卡爾立刻收拾東西悄悄走人。得知丈夫以服安眠藥威脅自己,上去一個干脆利索的耳光把他打醒,然后轉身鎮(zhèn)靜地打電話叫救護車。這一撥操作不可謂不霸氣,然而,西蒙妮太在乎外界對自己的評價,愛面子勝過一切。丈夫背叛自己的事決不能讓別人知道,否則會令自己顏面盡失。一定要離婚,但一切都要悄無聲息地進行,甚至叫救護車來救卡爾時,也要給圍觀的鄰居一個完美的借口。卡爾被送進醫(yī)院后,她獨自在家喝悶酒,對前來安慰她的鄰家大男孩湯米說:“我的第一任丈夫喜歡酒勝于我,第二任喜歡可卡因勝于我,第三任喜歡男人勝于我,看出規(guī)律了嗎?我總認為自己是個很棒的女人,但如果沒人想愛我,我能有多棒呢?”可見西蒙妮對幸福的定義,依然在于是否擁有美滿的婚姻及是否有男人愛自己。這時,湯米的熱吻及表白讓西蒙妮震驚卻得到了慰藉,但她并沒有真正放到心上。隨后,冷靜下來的她去醫(yī)院看卡爾時做好了打算:我們要優(yōu)雅美好地離婚,美好到別人連離婚都照樣嫉妒。這時,拼命要挽回婚姻的是丈夫卡爾,假自殺的苦情戲碼暴露之后,他撕破臉皮開始光明正大地威脅:你想離婚,我就告訴所有人真相,讓你丟臉。卡爾的威脅加上女兒的婚事迫使愛面子的西蒙妮委曲求全地維持看起來光鮮亮麗的婚姻。怨恨閨蜜沒有早告訴自己卡爾出軌的真相卻看自己笑話,西蒙妮接受了閨蜜18 歲的兒子湯米的求愛,開始一段滋養(yǎng)自己的忘年戀。隨著和湯米的戀愛越來越認真,她也越來越大度,和卡爾的關系也開始由怨恨走向友情,甚至撮合卡爾和他男朋友重歸于好。雖然卡爾在物質上更依賴于西蒙妮,但西蒙妮從卡爾那里得到的體貼、理解和尊重使她甘愿為之付出??柣忌习滩≈螅髅赡輬远ǖ卣驹谒磉?,陪他共同面對歧視與白眼,不惜賣掉藏品給予他經(jīng)濟支持治療疾病,甚至放棄了與湯米的戀情。她脫去夸張又艷麗的禮服,換上素白衣裙,頭發(fā)亦剪短,握著卡爾的手給予他精神力量,這時的她,從內(nèi)心煥發(fā)出愛的光彩??柵R終之前,她換上一襲紅裙,陪他跳了最后一曲探戈,并幫他體面地結束了生命。
西蒙妮所處的20 世紀80 年代,女性解放運動已經(jīng)浩浩蕩蕩地展開并取得很大的成果,女性地位也有了明顯提高。因此,西蒙妮的思想觀念更為開放,行為舉止更為灑脫。她自信驕傲:她知道自己魅力四射,并會利用自己的女性魅力讓男性圍著自己轉;她的婚姻態(tài)度開明:合則來不合則去,不懼離婚;她戀愛觀大膽前衛(wèi):對18 歲湯米的戀情,她從拒絕到接納到投入,并很享受這段忘年戀。這也反映了當時的女權主義者與少數(shù)性團體站在統(tǒng)一戰(zhàn)線上對抗歧視和不公正待遇的事實。然而,她依然把婚姻看作女性最大的成就和最大的幸福來源,這說明她還不具備真正的精神獨立,依然把女性的價值和婚姻綁在一起。但是在最后,我們也可以看到西蒙妮的成長。丈夫在世時,西蒙妮的畫廊由丈夫來打理,自己只熱衷于美容和派對。丈夫去世之后,她成立了自己的基金會,為艾滋病的醫(yī)學研究做出貢獻。這時的她,雖然外表不如之前光鮮亮麗,卻因為內(nèi)心強大散發(fā)著更加獨立自信的光芒。
女權主義運動在20 世紀80 年代末90 年代初掀起了第三次浪潮,更具多元性和復雜性。女性教育程度文化素質有了大幅度的提高,在入職、升職和工資待遇方面有了很大的改善,在政治經(jīng)濟文化各方面也越來越有發(fā)言權。第三次運動試圖把更大范圍、不同類型的女性包括進來,其中黑人女性占據(jù)更大比例,起著更重要的作用。女權倡導者除了承認女性的性別身份,還特別強調種族關系和階級關系。因此,“女性”一詞到第三次浪潮時的定義是“多膚色、族群、民族、宗教和多文化背景的女性”。[3]但是,除積極影響外,這次運動的多元性使得理論及實踐方面缺乏統(tǒng)一性,其中的矛盾和沖突也給女性和社會帶來一些意想不到的負面效果。一些矯枉過正的激進女權主義理念,例如將男女截然對立的思想,受到質疑和挑戰(zhàn)。因此,人們又開始意識到傳統(tǒng)的“女性氣質”的優(yōu)勢,“女強人”形象的吸引力反而有所衰退??偠灾?,女權運動仍在批判與自我批判的進程中前進。
第三個女主角泰勒是黑人女性,她的故事發(fā)生在2019 年。隨著女性社會地位和經(jīng)濟能力的不斷提高,男性作為家庭唯一的經(jīng)濟收入支柱的地位不再像以往那樣牢固。因為家庭經(jīng)濟結構的改變,兩性地位也隨之出現(xiàn)變化,也讓傳統(tǒng)的婚姻制度受到?jīng)_擊。泰勒與白人丈夫伊萊相識在女性游行活動上,當時泰勒正在發(fā)表關于廢除父權制的演講,她的智慧與氣質深深吸引了伊萊。作為一個雙性戀者,泰勒并沒有遮掩或妥協(xié),而是希望自己的另一半能夠充分尊重自己的性取向,因此他們嘗試了“開放式婚姻”,在誠實信任的基礎上,可以各自有各自的情人。泰勒是個能力很強的職業(yè)律師,收入不菲且相對穩(wěn)定,獨自養(yǎng)家糊口供房貸,而伊萊則是個兩年都沒賣出劇本的編劇。女強人、雙性戀、跨種族、開放婚姻,所有這些都具有先鋒性,可見非白人女性社會地位與家庭地位的提升和LGBT 群體逐步滲入主流、平權運動搞得風生水起的時代背景。
在泰勒和伊萊的故事里,女強男弱的兩性地位和開放性婚姻這種新型的伴侶方式是關注和探討的重點。與美國早期的家庭模式正相反,妻子泰勒不僅在物質上贍養(yǎng)著丈夫,在感情關系方面也掌握著絕對主動。一天泰勒違反協(xié)議,把自己的情人潔德領回家,打破了原有的家庭平衡。起初,伊萊極力反對妻子把“第三者”帶回家,但當他看見潔德時,立刻就被年輕貌美的潔德所吸引,沒了抵觸情緒。潔德打掃房間,烹飪美食,還會照顧人,更重要的是,她還喜歡伊萊曾經(jīng)的作品,讓伊萊有了被崇拜的感覺。約定的潔德停留時間到期后,伊萊 “大度”地以照顧妻子情緒的名義,同意留下潔德繼續(xù)住,不久就愉快地實現(xiàn)了三人同居的生活。但是,在這段三人同居的詭異關系中,處處都埋著雷:當發(fā)現(xiàn)泰勒以充滿愛意的眼神凝視著潔德時,伊萊嫉妒不滿,因為這種眼神已經(jīng)許久沒有出現(xiàn)并投注在自己身上了;因為泰勒每日出去工作打拼,而伊萊與潔德都待在家里,兩人的關系越來越親密;潔德縱容有過吸毒史的伊萊復吸來獲取寫作靈感,并且給伊萊的劇本出謀劃策,泰勒反倒面臨著被背叛的危險……結果,伊萊和泰勒的關系越來越疏離,當伊萊的劇本賣出后,更是對潔德言聽計從,泰勒被迫搬出了房子。聰明睿智的泰勒立刻發(fā)揮她律師的優(yōu)勢開始反擊,她把潔德的前男友從監(jiān)獄里保釋出來,揭露了潔德隱藏的自私、虛偽、狠毒的真面目,并挖出了她曾經(jīng)的犯罪史。受到刺激的潔德發(fā)了瘋,先是手起刀落把前男友砍死,后又試圖勒索泰勒巨款,敲詐不成,便一刀捅傷伊萊,再和泰勒搏命,泰勒最終因自衛(wèi)而舉刀殺死了潔德。劇末,泰勒把大房子賣掉,準備搬回舊公寓,同時陪伊萊戒毒。兩個人一致決定暫停開放式婚姻,多關注彼此,享受一下二人世界。
作為一個新時代的先鋒女性,泰勒獲得了傳統(tǒng)語境里男性角色擁有的一切。她能力強、有社會地位、有經(jīng)濟實力、有話語權,也有選擇自己婚姻形式的自由,然而,她的婚姻也存在著種種問題。丈夫長期沒收入的事實增添了她的焦慮和壓力,為了維護男方自尊只能按下問題避開不談,只得通過情人緩解焦慮。把情人帶回家無異于引狼入室,不得不面對復雜的三人關系,造成了自己家庭中一系列的問題。最終,泰勒舍棄了自己曾堅持的那部分自我(雙性戀),選擇和伊萊專注于現(xiàn)有的二人關系,正像劇中的探戈一般,有退方有進。相比刺激的開放婚姻,保守的二人世界似乎更有安全感,這也暗示了性解放運動與女權運動的某種自我調節(jié)。
不管時代如何發(fā)展,每個時代的女性都有各自的困境和掙扎。在故事1 男主外女主內(nèi)式的傳統(tǒng)婚姻中,貝絲的悲劇根源在于經(jīng)濟不夠獨立,在婚姻中找不到認同感,婚姻外也沒有社會地位和社會認同。在故事2 中,西蒙妮經(jīng)濟獨立,性格強悍,卻不具備真正的精神獨立,太在意別人的目光,依然受縛于社會對婚姻和女性的期待。等到了故事3,個人主義的重要性逐漸超越其他事物,加上婚姻中兩性地位的變化,使得傳統(tǒng)的家庭模式和婚姻邊界變得更加不確定和模糊。精英律師泰勒事業(yè)有成、思想獨立,表面上掌控著自己所有的生活,按照自己的意愿踐行開放式婚姻,可內(nèi)心卻是無比疲憊,情人潔德的進入更是輕易就打破了原本就微妙而脆弱的平衡。然而,我們也可以看到每一個女主角的成長與自我救贖。貝絲在獨立意識覺醒后得到了自由和自己想要的生活,西蒙妮最終可以無畏地面對他人的目光,而前衛(wèi)的泰勒選擇退回傳統(tǒng)的二人世界的婚姻。無論是大膽往前邁一步,還是稍稍往后退一點,每個人都在努力尋求自己心目中更美好的生活?!吨旅恕穼⑷齻€時代的三個女性角色放置于精心設置的情景中,與不同的男性發(fā)生沖突,展現(xiàn)了女性由獨立意識萌芽,到獨立自主、自尊自愛,再到同位同格、擺脫權力壓制的過程。隨著時代的發(fā)展,婚姻模式不斷翻新,多元化性取向逐漸開放,女性逐漸從被動走向主導地位。她們意識到自身價值并挖掘自身價值、支持社會少數(shù)群體爭取權利、追求與男性比肩的經(jīng)濟能力,最終追求的是無差別的男女平等。劇中三位女主角的經(jīng)歷與她們采取的行動,剛好對應了社會中女性面臨的種種困境以及女性主義對于這些困境的思考與反抗,反映了美國女性的平權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