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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大學教材建設立項項目和北京市高等教育精品教材立項項目的最終成果——《東方民間文學》于2021年1月由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書中闡述了古代埃及、古代兩河流域、印度、伊朗、阿拉伯、巴基斯坦、中亞、東南亞等地區(qū)以及希伯來(猶太)民間文學研究的的基本理論和方法。作為東方民間文學的重要組成部分,中亞民間文學作為單獨一章,由中國社會科學院民族文學研究所阿地里?居瑪吐爾地編寫。該部分概述了中亞歷史文化和神話傳說、民間故事、史詩與敘事詩、歌謠以及辭令等文類,內(nèi)容涉及土庫曼斯坦、哈薩克斯坦、烏茲別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中亞五國的民間文學,給讀者呈現(xiàn)了中亞民間文學的整體概貌。本文以《東方民間文學》為基礎,討論中亞民間文學及其在我國的研究現(xiàn)狀。
“中亞”歷來是一個變動不居的概念,不僅是一個地理劃分,也是一個文化區(qū)域觀念,在不同的歷史時期有著不同的地理范圍。a[巴基斯坦]A.H.丹尼、[俄]V.M.馬松主編:《中亞文明史》第一卷,芮傳明譯,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2002年,第368頁。“中亞”最早由德國地理學家亞歷山大?馮?洪堡(Alexander von Humboldt,1769—1859)于1843年提出?!昂楸ふJ為中亞的地理范圍西起里海,東達興安嶺,南自喜馬拉雅山,北至阿爾泰山。前蘇聯(lián)學者認為中亞一詞專指中亞五個加盟共和國所在地區(qū)(哈薩克斯坦、烏茲別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土庫曼斯坦)?!眀周偉洲、丁景泰主編:《絲綢之路大辭典》,西安:陜西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54頁。學術界對“中亞”的界定也有狹義和廣義兩種解釋。廣義“中亞”的范圍界定尚未達成共識。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在蘇聯(lián)解體之前,即1978年在巴黎召開專家會議,根據(jù)氣候和風俗,指出:“‘中亞’包括今位于阿富汗、中國西部、印度北部、伊朗東北部、蒙古國、巴基斯坦以及蘇聯(lián)在中亞地區(qū)的各加盟共和國?!盿[巴基斯坦]A.H.丹尼、[俄]V.M.馬松主編:《中亞文明史》第1卷,芮傳明譯,第366—368頁。相對而言,國內(nèi)外學者對狹義“中亞”的范圍日趨百喙如一,即認為“中亞”是以阿姆河及錫爾河兩河流域為中心,主要包括當代哈薩克斯坦、烏茲別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土庫曼斯坦和塔吉克斯坦b馬大正、馮錫時主編:《中亞五國史綱》,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2000年,第3頁。,即“中亞五國”。我國相關詞典對“中亞”的解釋是:“狹義僅指中亞細亞地區(qū),包括土庫曼斯坦、烏茲別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等四個共和國和哈薩克斯坦共和國的南部?!眂阮智富、郭忠新編著:《現(xiàn)代漢語大詞典》上冊,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09年,第122頁。狹義上中亞五國的界定逐漸被學界普遍接受。
從文化層面來講,中亞是人類最古老的居住區(qū)和文明的發(fā)祥地之一d阿地里?居瑪吐爾地:《中亞民間文學》,銀川:寧夏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1頁。,是“絲綢之路”上的主要樞紐,中國、印度、希臘、阿拉伯等幾大文明在這里碰撞并交融,造就了中亞獨特的多元文化。語言方面,除了塔吉克斯坦和阿富汗的一部分民族外,中亞大多數(shù)民族的語言屬于阿爾泰語系的同一個語族。這些民族歷史上使用過古代突厥文、粟特文、回鶻文、摩尼文、婆羅米文、敘利亞文、察合臺文等文字。e參見張鐵山:《突厥語族文獻概論》,《滿語研究》,2013年第1期。從諸語言的親疏度看,哈薩克語與吉爾吉斯語相近;烏茲別克語與維吾爾語相近;土庫曼語與撒拉語相近。從語言溝通度看,這些語言在日常交際中彼此能夠通話,但溝通程度有差異。f參見趙明鳴:《中亞五國語言及其使用情況》,《中國社會科學報》,2017年2月17日,第4版。因此,這些語言的民間文學構成了中亞民間文學的主體。由于地理位置特殊,中亞既有各國獨特的文化特色,又是歐洲型、歐亞混合型和東方型文化的融合。g參見陳崗龍、張文奕主編:《東方民間文學》(上),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21年,第230—231頁。各國文學也長期在交融和滲透中發(fā)展,在自身文學傳統(tǒng)的基礎上,產(chǎn)生有機“共同體”,彼此共享一些文化遺產(chǎn)和文學作品,有時難以對各國民間文學作品進行清晰的地理劃分,尤其神話、史詩作品的源流問題。如《東方民間文學》所述:
如今的中亞民族,很多都是由一些源自漠北的原始部落和世居中亞的古代原始氏族部落融合而成的。長期以來,他們都以游牧為主要的生產(chǎn)方式;在改宗伊斯蘭教之前,這些民族中還都長期存在薩滿信仰;他們的社會歷史發(fā)展也大致相同。因此,在這些民族中流傳的一些古老神話、傳說、史詩,在結構、情節(jié)、母題等方面都具有很多共性。h同上,第232頁。
有鑒于此,《東方民間文學》中,“中亞民間文學”以“中亞五國”的民間文學作為一個整體,對其展開了宏觀描述和系統(tǒng)闡釋。本文也沿用了此觀點。
東方民間文學是東方文學的重要組成部分,對東方民間文學來講,中亞民間文學同樣也是其重要組成部分。據(jù)何輝斌統(tǒng)計,從1901年至2000年,中國學者翻譯了31885冊外國文學作品和1580冊外國文學研究著作,出版了2391冊國人研究外國文學的著作。這三種作品在各大洲的分布比例為:歐洲和北美洲分別占69.85%和14.69%,亞洲則僅占13.31%。3萬多冊外國文學翻譯作品中,中亞所占比例更小,吉爾吉斯斯坦5冊、哈薩克斯坦2冊、土庫曼斯坦1冊。文學研究類著作中,亞洲有153冊,其中沒有中亞五國的著作。國人撰寫的2391冊外國文學研究圖書中,有125冊涉及亞洲10個國家的文學,同樣沒有研究中亞五國文學的作品。i參見何輝斌:《中國二十世紀外國文學翻譯與評論總貌的量化研究》,《東吳學術》,2015年第6期。我國在外國文學研究方面的成果雖頗豐,但與其他領域相比,中亞文學的研究仍然極其薄弱,涉及中亞民間文學的更微乎其微。同樣,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從20世紀80年代至今,我國學者在各級中文學術期刊上發(fā)表的中亞民間文學研究方面的學術論文有六十余篇,其中除了一些跨境民族的民間文學以外,對中亞傳統(tǒng)民間文學研究寥寥無幾,超越具體國別的整體研究少之又少。中亞民間文學的大部分研究成果僅限于少量文學作品的譯介,與學科發(fā)展的需求尚有較大的差距。從中可以推測,中亞民間文學研究較為滯后的原因之一,就是中亞文學譯介束縛了廣大學者研究的廣度和深度,進而導致了中亞民間文學研究的視角單一、方向千篇一律??梢哉f,中亞民間文學是我國外國文學研究領域里亟待研究的“一隅”,對其進行研究是推動我國社會科學全面發(fā)展的迫切需求。
隨著 “一帶一路”倡議的推進,我國與中亞關系邁向嶄新的發(fā)展階段,中亞研究也獲得了新的發(fā)展契機,我國對中亞各個領域的研究越來越廣,越來越深化,對中亞各領域的研究成果大幅增長。作為了解中亞文化傳統(tǒng)、社會習俗和生活方式的重要窗口,中亞民間文學的研究愈發(fā)凸顯出其必要性和重要性。目前,對此進行專門研究的只有阿地里?居瑪吐爾地《中亞民間文學》,其可謂這一研究領域的鳳毛麟角。a參見多洛肯:《中亞民間文學研究的新籑》,《西北民族研究》,2015年第4期。阿地里?居瑪吐爾地在《東方民間文學》的中亞民間文學部分,多角度、多層次、系統(tǒng)地勾勒出了中亞民間文學及其研究概況。
文類(genre)一詞源于法語,根據(jù)《牛津文學術語詞典》的解釋,文類指寫作的類型。文學文類是書面作品可辨認并公認的分類,它是通過一定的慣例使讀者不把它與其他類別混用。bChris Baldick, Oxford Concise Dictionary of Literary Terms,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0, p.90.顯然,此定義的出發(fā)點是書面文學。其實,文類要素很大程度上是由當?shù)厝说闹v述活動與文本制作過程決定的。
講述者與聽眾的關系、講述時間、地點、環(huán)境的變化都有可能造成文類界定的變化…并不是每個民族都有教科書中定位清晰的民間敘事文類……以往對于民間敘事的模式化分割遮蔽了背后真實存在的敘事關系與社會結構。文類討論的意義并不在于為具體的文本綁定帶有客觀真理性質(zhì)的符號,而在于將語境中的講述活動視為闡釋社會文化表達的一種途徑。c劉先福:《民間敘事文類的界定與轉(zhuǎn)換——以查樹源的“罕王敘事”為例》,《民族文學研究》,2017年第5期。
隨著口頭傳統(tǒng)理論的日漸成熟,學者從民間文學研究實踐出發(fā),不斷更新“文類”的界定:“傳承人基于一種由集體傳承的習慣性思維,所選用和享受的特定表述方式?!眃[日]西村真志葉:《中國民間幻想故事的文體特征》,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8年,第16頁。文類已“擴展到人類的言語交際的大背景,廣渉一切藝術門類、傳播媒體、甚至體現(xiàn)在書店的書籍陳列、電視節(jié)目收視指南、日常生活的交談之中”e李玉平:《口頭文學視野中的文類理論》,《民族文學研究》,2010年第1期。。從這一角度來講,“文類”已超出了文學體裁的閾限,發(fā)展成了一個跨學科的概念。
中亞民間文學包含神話、傳說、民間故事、史詩與敘事詩等常見的文類以及辭令、民間笑話、黑薩等比較獨特的亞文類。同中國民間文學文類相比,中亞這些文類既有普遍性又有其獨特性。國內(nèi)學者已開展相關研究,其中史詩與敘事詩的研究成果較為豐碩。
中亞各國民間廣為流傳的《女天神創(chuàng)世》神話中的大地女神的化身——烏邁(Umay)的創(chuàng)世女神意象與我國傳統(tǒng)神話中的女媧有著諸多共性。兩者之間的關聯(lián)和可比性較早就引起國內(nèi)學者的關注,并有了若干成果出版。
史詩和敘事詩a中亞各國的不同民族對史詩或敘事長詩有自己不同的稱謂。吉爾吉斯人稱史詩作品為“交毛克”(Jomuq);卡拉卡勒帕克、烏茲別克、哈薩克、阿塞拜疆、土庫曼人則都將長篇史詩稱為“達斯坦”(dastan),其源于dastaˉn。波斯語烏茲別克人稱宗教戰(zhàn)爭為主要內(nèi)容的長篇敘事詩為“仗納麥”(jangnaˉma);中亞各地對史詩演唱藝人的稱謂也不盡相同,如雅庫特人稱其為“奧隆霍特”,烏茲別克人稱“達斯坦奇”,卡拉卡勒帕克、哈薩克人則稱“吉饒”。20世紀前,吉爾吉斯人稱瑪納斯演唱藝人為“交毛克奇”,現(xiàn)則稱“瑪納斯奇”。參見陳崗龍、張文奕主編:《東方民間文學》,第242頁。是中亞民間文學瑰寶中的絢麗奇葩,是最為引人注目的文類。其最具代表性的有《烏古斯汗傳》(也稱《烏古斯可汗的傳說》,Oghuznaˉma)、《先祖闊爾庫特書》(Dede Qorqut)、《瑪納斯》(Manas)、《阿勒帕米西》等。同一部史詩的文本由于其口頭性本質(zhì)和歷史發(fā)展的原因會呈現(xiàn)出篇幅長短不一、藝術性有高有低、結構繁簡不等的多種文本狀態(tài)。比如以書面文本呈現(xiàn)的古老史詩《烏古斯汗傳》,只有一百多行的篇幅,而史詩《瑪納斯》則是一部數(shù)十萬行的口頭長篇巨著。b參見阿地里?居瑪吐爾地:《突厥語民族口頭史詩類型的本土命名和界定——語義學視角》,《內(nèi)蒙古社會科學》(漢文版),2014年第3期。《東方民間文學》中,中亞民間敘事長詩被分為英雄史詩、愛情敘事詩和“黑薩”c“黑薩”(qiss?)一詞源自阿拉伯語,表示“故事、傳說、小說、軼事”之意。參見北京大學外國語學院阿拉伯語系編:《阿拉伯語的qissa漢語詞典》,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年,第985頁。三類?!昂谒_”是哈薩克民間文學中較為特殊的類別,是模仿阿拉伯、波斯文學題材創(chuàng)作的敘事長詩,其傳奇色彩比較濃郁。
我國不少學者從文獻學、語言學、民俗學和民間文學的視角,對史詩《先祖闊爾庫特書》進行了介紹和研究。魏李萍在她《<先祖闊爾庫特書>手抄本譯介研究史述評》一文中從史詩的手抄本、影印刊布本、轉(zhuǎn)寫本、譯本等幾個方面梳理了該史詩手抄本譯介研究史d參見魏李萍:《〈先祖闊爾庫特書〉手抄本譯介研究史述評》,《民族翻譯》,2017年第4期。;2017年,劉釗在其博士學位論文《<先祖闊爾庫特書>形態(tài)句法研究》的基礎上,出版了專著《<先祖闊爾庫特書>研究(轉(zhuǎn)寫、漢譯、語法及索引)》,這是我國該領域最具代表性的研究成果之一。該書基于Semih Tezcan和Hendrik Boeschoten合作刊布的《先祖闊爾庫特書》(現(xiàn)收藏于德累斯頓圖書館的抄本)的轉(zhuǎn)寫本,轉(zhuǎn)寫并翻譯原文,用共時研究法描寫其形態(tài)句法特征,為廣大民間文學和語言研究者提供了較新的研究方法和參考資源;金斯?jié)h?穆哈泰在其《從<德爾色汗之子布哈什汗>看哈薩克族古典敘事組詩<闊爾庫特父之書>——古典長詩<德爾色汗之子布哈什汗>淺析》一文中就該史詩在我國哈薩克族中流傳的第一部《德爾色汗之子布哈什汗》,分析了哈薩克族民間史詩的“散文化”的敘事特點。《先祖闊爾庫特書》主人公不是烏古斯可汗本人,但涉及烏古斯部族的事跡,故也有學者認為,《烏古斯可汗傳》和《先祖闊爾庫特書》可能是同源。e轉(zhuǎn)引自陳浩:《〈烏古斯可汗傳〉版本源流考》,《民族文學研究》,2020年第3期。
作為中亞的鄰國,我國歷來與中亞有較多的經(jīng)濟往來和文化交流,和中亞各國共享著不少民間文學作品,比如《烏古斯可汗傳》《瑪納斯》《阿勒帕米西》《少年闊孜與巴艷美人》等古老的民間文學作品,在我國西北地區(qū)也廣為流傳。20世紀70年代末,國內(nèi)學者開始了對《烏古斯可汗傳》的搜集、轉(zhuǎn)寫、翻譯以及研究工作,早期學者有耿世民、郝關中、吐爾遜?阿尤甫和馬坎等人。耿世民在 20世紀80年代初出版了《烏古斯可汗傳》的完整漢譯。a參見陳浩:《〈烏古斯可汗傳〉版本源流考》,《民族文學研究》,2020年第3期。1978年,翻譯家郝關中等發(fā)表了《〈烏古斯傳>譯注》。阿不都克力木?熱合曼、郎櫻、張越、力提甫?托乎提、宋曉云、高一惠、馬世才、岳燕云、陳崗龍以及陳浩等學者先后發(fā)表了相關論著。b參見米吉提?阿布拉:《維吾爾民間達斯坦〈烏古斯傳〉研究》,中央民族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20年??梢哉f,《烏古斯可汗傳》在我國已經(jīng)取得了一定的研究基礎。
《瑪納斯》在中亞是吉爾吉斯人創(chuàng)作篇幅最大的一部英雄史詩。這部史詩在我國柯爾克孜族民間也廣為流傳。20世紀60年代起,胡振華、郎櫻等老一輩學者在新疆開展長期的田野調(diào)查工作,搜集翻譯了《瑪納斯》,并發(fā)表了諸多頗有影響力和學術價值的論文。20世紀90年代,成為我國“三大史詩”之一的《瑪納斯》,引起了學術界更廣泛的關注。阿地里?居瑪吐爾地等學者長期致力于《瑪納斯》研究,為我國《瑪納斯》學的推進做出了極大的貢獻。
《東方民間文學》中值得注意的一個亮點,是哈薩克、吉爾吉斯、卡拉卡爾帕克、塔吉克、土庫曼、烏茲別克民間較為活躍的民間文學文類——辭令的闡述。“辭令”在哈薩克和吉爾吉斯民間分別被稱為“舍仙迪克索茲”(sheshendik s?z)和“切切尼迪科索茲”(chechendik s?z),意思是“辯士之言論”“雄辯的語言”。辭令有韻文和不帶韻文兩種形式,具有經(jīng)驗性和訓誡性,有些辭令還有謎語的特征。從文類上看,辭令與民間格言、諺語、巴塔(Bata,即贊祝詞)、哲理詩及機智人物故事有著密切的關聯(lián)。因此,一些學者將這一文類歸入對唱文類,也有學者將其歸入機智人物故事?!稏|方民間文學》將“辭令”歸類為民間歌謠的一種,指出“辭令在史詩等其他民間文學文類中也大量存在”c陳崗龍、張文奕主編:《東方民間文學》,第253—257頁。。書中論述的亞文類辭令是對以往的民間文學文類劃分的補充和拓展,給民間文學的文類研究提出了嶄新的研究課題。
“一帶一路”倡議是我國的重大戰(zhàn)略決策,是連接亞非歐大陸的人文交流通道,更是一條文明互鑒之路,對于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促進人類文明進步具有重大意義。中亞五國居于亞洲腹部,是“一帶一路”倡議的重要區(qū)域之組成部分,中亞民間文學研究屬“一帶一路”研究的范疇。
中亞民間文學反映的是中亞各國人民的思想和情感,以及不同時期中亞社會狀態(tài)和時代精神,是我們認識中亞的重要途徑。通過浩如瀚海的民間文學作品,認識并感受中亞的語言文化,能夠增進我們對“近鄰”中亞文化的認識和民俗民情的了解,促進文化互鑒和民心相通。深入研究中亞民間文學有利于“一帶一路”倡議的順利進展,促進我國與中亞的人文交流和學術對話,為我國與中亞命運共同體的構建提供理論基礎和學理依據(jù)。從學科建設來看,研究中亞民間文學也是對我國民間文學、外國文學研究和教學的重要補充。
然而,在東方民間文學研究中,我國對各國的民間文學研究并不均衡。中國、日本、韓國、朝鮮、蒙古等國家的民間文學已經(jīng)有了比較充分的研究,埃及、印度等國家的民間文學在某些特殊領域里的專題研究也取得了相當可觀的成就,相比之下,東南亞國家以及非洲國家的民間文學研究相對薄弱,中亞民間文學的研究也極其匱乏。a參見陳崗龍、張文奕主編:《東方民間文學》“導論”,第5—6頁。從我國學者對中亞民間文學研究的現(xiàn)狀來看,我國在《烏古斯汗傳》《瑪納斯》《先祖闊爾庫特書》等史詩,“阿凡提的故事”等幽默故事以及東干民間文學等方面取得了頗豐的研究成果。但是,中亞民間文學的研究仍然缺乏“整體意識、對話意識和跨學科意識”b參見毛莉:《建構有中國特色的東方文學研究體系》,《中國社會科學報》,2016年12月14日,第1版。,研究方法也相對單一。對中亞古老的神話、傳說、民間故事、歌謠等文類的研究仍然薄弱,尤其是辭令、黑薩、萊提法cLatfa一詞源自阿拉伯語,在中亞民間文學中指機智人物故事。等較為獨特的亞文類研究則幾乎沒有。
“東方民間文學,首先應著力于東方各國、各民族的民間文學和他們之間的歷史的、文化的聯(lián)系以及他們相互之間的趨同性。”超越“一國民間文學”的區(qū)域民間文學,是“通過分析東方各國民間文學之間的淵源關系和久遠的歷史接觸關系,揭示其共同的區(qū)域特點和歷史發(fā)展的規(guī)律,從而顯現(xiàn)其為具有歷史延續(xù)性的有機整體”d陳崗龍:《東方民間文學與東方文學(導論)》,陳崗龍、張文奕主編:《東方民間文學》,第5頁。。作為東方民間文學的重要組成部分,中亞民間文學的研究也應超越中亞“一國民間文學”,探索各國民間文學之間的淵源關系和趨同性,關注其普遍性規(guī)律,從而深化區(qū)域性整體研究。中亞五國在語言上基本能夠溝通,在長期的文化交流和交融中,豐富各自的傳統(tǒng)文化的同時,形成了各國共同的文化特質(zhì)。因此,中亞五國彼此共享著很多的民間文學作品,且很難考證其起源。《東方民間文學》的“中亞民間文學”部分的撰寫者阿地里?居瑪吐爾地將中亞五國作為一個“文化圈”,將其民間文學也作為一個有機整體,他通過對神話、傳說、民間故事、史詩與敘事詩以及民間歌謠等的宏觀闡釋,展示了中亞民間文學的概貌?!稏|方民間文學》這本教材無疑是我國中亞民間文學研究乃至東方民間文學研究的開創(chuàng)之作,將東方民間文學學科建設和研究推向一個新階段。
“深化東方文學研究,可以更好地了解‘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qū)人民的精神核心、文化心理與行為邏輯,對溝通民心發(fā)揮重要橋梁紐帶作用?!眅毛莉:《建構有中國特色的東方文學研究體系》,《中國社會科學報》,2016年12月14日,第1版?!耙粠б宦贰背h的政策激勵與支持、各領域之間的互動與推動,會為我國包括中亞民間文學在內(nèi)的東方民間文學的研究和學科建設注入新的活力、開創(chuàng)新的發(fā)展契機。我們相信,中亞民間文學在不久的將來會迎來其研究的繁榮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