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見
“人生不能太過圓滿,求而不得未必是遺憾。”
——《自渡》陳粒
唐寧跟我說她要減肥的時候,我驚呆了,但不是因為減肥這件事,而是她要減肥的原因。
我跟唐寧是發(fā)小,從小一起長大,十六歲之后我就沒怎么再長過個,但她像坐火箭一樣,徑直竄到了一米七。
不僅如此,她的體重也跟著過了一百七十斤。
從小到大,減肥這件事對唐寧來說就像攀上珠穆朗瑪峰一樣艱難,她如今卻為了一個男生跟我說她要減肥。
那個男生不是陌生人,是我們班的班長林渡,身高一米八,不是很耀眼的長相,但也算周正,單眼皮,高鼻梁,臉比女生還小。
唐寧和他平時接觸并不多,偏偏那天很巧,他在校外解救了被不良少女勒索的唐寧。
“他出現(xiàn)的那一瞬間,我覺得他整個人都好像帶著光一樣。”時至今日,唐寧回憶起那天的場景,臉上仍舊帶著以往很少見的愛慕和崇拜。
“帶著光出現(xiàn)的那得是如來佛祖吧,還有——”我戳著她的腦袋,“你被勒索這件事,為什么不跟老師說?”
“我習慣啦,老師不會管的?!碧茖幾x初中時,曾經(jīng)因為肥胖的緣故被校園暴力過一段時間,跟老師反饋過很多次,但都沒能得到很好的解決辦法。
“那總得跟你爸媽說一聲吧?”
“他們工作忙,我也不想打擾他們,更何況那些人也沒有經(jīng)常找我要,那天只是意外。”唐寧笑了一下,“不說這個了,你快幫我看看有沒有什么好的減肥辦法?!?/p>
盡管如此,我還是不敢相信林渡會成為唐寧減肥的動力。但我顯然低估了愛情的力量。
從那天起,唐寧真的開始減肥了。
有一次,她不知道從哪里聽來的消息,說林渡喜歡瘦瘦小小的女孩子,難過了好久:“體重可以減,但身高怎么辦,我總不能去截肢吧?”
我笑出聲:“倒也不是不行。”
“……”唐寧坐在操場直接哀號了一聲,“好煩吶!”
恰好林渡跟班上幾個男生從跑道旁路過,被她的動靜嚇了一跳,哄笑著走遠了。
唐寧當時臉就紅了,整個人撲到我懷里,差點沒把我壓背過氣,我咳了兩聲才道:“喜歡到底是什么感覺?”
“我也不知道。”唐寧坐起來,臉上還有沒褪的紅意,眼里像是有光,“就是看見他會高興,看不見會想他,好像你所有的喜怒哀樂都和他綁在一起?!?/p>
“那也太被動了。”
“有首歌怎么唱得來著?!碧茖幭肓藭?,哼出聲,“愛你越久我越被動,只因你的愛居無定所……”
唐寧望著遠處哼唱,夕陽攏著她的側臉,勾出并不明顯的線條。
盡管那個時候的唐寧在很多人眼里看來,并不那么優(yōu)秀,也不那么漂亮,可我始終覺得,那是我見過她最好的樣子。
唐寧的這份喜歡,一直堅持到高中畢業(yè),為了不給自己留遺憾,散伙飯那天,她跟林渡表白了。
她那時候還沒完全瘦下來,臉上帶著稚氣的嬰兒肥,但足夠看出優(yōu)越的輪廓。
唐寧和林渡說了很多,從初見到心動,一點一滴全都是欣喜,卻從未提過一句這場暗戀帶給她的心酸和難過。
“他跟我說,謝謝我這么多年的喜歡,只是我們現(xiàn)在還小,未來可能還會遇見更多的人,他不一定就是對的那個人?!蹦峭砘厝サ穆飞?,唐寧和我提起林渡,言語里依然滿是歡喜,“他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男生?!?/p>
林渡確實是一個很好的男生。
我只是遺憾,這場暗戀并沒有擁有一個圓滿的結局。
很多年后,我在某個雜志編輯部工作,在一次工作策劃中,我將那一期“關于年少時喜歡的那個人,你有遺憾嗎”的話題發(fā)給了唐寧。
二十四歲的唐寧依舊帶著減不掉的嬰兒肥,活得天真爛漫,對于年少時曾經(jīng)喜歡過的那個人,她的回答是——
“從來沒有覺得遺憾,因為他,我才會變得更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