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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你到101歲

        2021-11-21 06:27:26王遼遼周欣欣
        民間故事選刊 2021年22期
        關(guān)鍵詞:姑奶奶曾祖母老太太

        ◇文/王遼遼 圖/周欣欣

        去年,家里人翻出曾祖母的身份證給她報津貼時,才發(fā)現(xiàn)曾祖母到5月份就整整100歲了。姑姑提議,“五一”假期大家都回家給老太太過百歲大壽?!拔逡弧奔倨谂R近,老太太的女兒、女婿以及外孫、外孫女陸陸續(xù)續(xù)到了我家,老太太又驚訝又開心。老人家一輩子育有7個孩子——6個女兒和我爺爺一根獨苗。

        老太太的六女兒,也是她最小的孩子,打我記事起就沒有來過。沒想到,這一回,六姑奶奶也回來了,是在5月1日傍晚到的。她和我們寒暄了幾句,便急切地走向老太太的房間。老太太正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六姑奶奶進門看到老太太,大聲喊了聲“媽”,臉上的表情很鎮(zhèn)定。

        老太太仔細打量了她一番,還是沒認出來,一臉迷茫地問她:“你是誰呀?”六姑奶奶終于控制不住,“撲通”一聲跪在老太太面前,眼淚嘩嘩地往下流:“媽,我是小六?。∧愣疾徽J得我了嗎?”老太太怔了一會兒,對著六姑奶奶的臉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猛地想了起來,緊緊握著六姑奶奶的手說:“是的,你是我的小六啊!小六你回來了啊!”老太太激動得說不出別的話,一直在重復(fù)那句:“小六你也回來了。哎呀,好,好,我的小六也回來了?!绷媚棠檀蟾乓延?0年沒回來了。

        六姑奶奶小的時候,家里窮,其他孩子都沒有機會上學(xué),老太太靠織蓑衣去集市上換錢,供她和我爺爺讀書。后來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jì),她和隔壁村的一個男同學(xué)自由戀愛了。老太太點頭答應(yīng)了這門婚事,那個男人便帶著六姑奶奶去了深圳。次年5月,六姑奶奶懷孕了,準(zhǔn)備和未婚夫趁假期回家,先把婚禮辦了。

        結(jié)婚的前兩天下午,那個男人跟一幫朋友喝了酒,便約著一起去壩子游泳。他第一個脫衣服跳進水里,再也沒有露出頭來。料理完喪事,家里人勸六姑奶奶趁肚子里的孩子月份還小,打掉算了。六姑奶奶卻堅決要把孩子生下來,為這事,還和老太太吵了一架。之后,六姑奶奶悄悄跟著一個遠房親戚去了東北。

        后來,老太太找人打聽到了小女兒的下落,聽說她在東北開了個小商店,一個人帶著孩子。再后來,六姑奶奶嫁給了一個離異的東北男人,又生了一個兒子,還把老太太接到東北住了一段時間。在這之后,六姑奶奶嫌丈夫?qū)Υ髢鹤硬缓?,離了婚,獨自帶著兩個兒子過活。日漸衰老的曾祖母再也沒有去過東北。此后大概有20年,母女倆再沒有見過面。

        六姑奶奶回來的那晚,堅持要和老太太睡在一起。我媽覺得六姑奶奶一路奔波,勸她到我家睡,但她像老太太一樣固執(zhí),堅持不去。老太太的床很小,六姑奶奶便把一床被子挪到老太太的沙發(fā)上,睡在了那里。六姑奶奶幫老太太洗澡、洗頭、掏耳朵,老太太順從得像個孩子,只會憨憨地笑。

        5月2日,家里請了幾個廚師,辦了好幾桌宴席。六姑奶奶怕人多吵到老太太,便去廚房拿了些飯菜,端到房間和老太太一起吃,直到把老太太伺候著午休了才到客廳和親戚們敘舊。

        轉(zhuǎn)眼,六姑奶奶要回東北了。她比別的親戚多待了一天,走的時候,老太太拄著拐杖出來,特地囑咐我爸給六姑奶奶放兩掛鞭炮。碰巧有個村里的老太婆路過,老太太站在車門旁邊,打趣地跟人家說:“你以后別來我家串門了,我家小六要帶我去東北了喲?!币痪湓捵屃媚棠绦Τ隽搜蹨I。

        鞭炮放完了,六姑奶奶跟老太太說:“媽,你使勁兒好好活,等明年‘五一’時我再來看你?!币膊恢览咸犌辶藳]有,朝六姑奶奶揮了揮手說:“走吧,你們都走吧。”車子發(fā)動后,她便低頭去撿放完煙花的紙殼子——留著賣廢品,一邊撿,一邊自言自語:“下次你再來能看得見我,我怕是看不見你嘍。”前幾天,我回家考駕照,陪老太太看了一會兒動畫片。有個問題,老太太問了我3遍:“還要多久過‘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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