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國章

時(shí)間：宋 代

地點(diǎn)：鄭 州

人物：鄭 嵩 鄭州府孔目 蕭鳳云之夫

蕭鳳云 鄭嵩之妻

蕭 娥 本為在籍官妓 后從樂籍中除名 與鄭嵩相好 又與高成私通

高 成 鄭州府祗候

李公弼 鄭州府尹

趙 用 鄭州府祗候

僧 住 鄭嵩與蕭鳳云之子

賽 娘 鄭嵩與蕭鳳云之女

張 保 酷寒亭酒館掌柜

劉慧娘 張保之妻

張 千 鄭州府衙役

其他衙役若干

第一場(chǎng) 脫籍

［幕啟。

［蕭娥家。一桌二椅，桌上有酒盅酒壺，還有一把琵琶。

［蕭娥上。

蕭 娥 （唱）天生麗質(zhì)美嬌娃，

不幸落籍在娼家。

隨叫隨到事官衙，

陪酒唱曲彈琵琶。

命比黃連苦掙扎，

強(qiáng)顏歡笑陪官家。

（白）奴家蕭娥，自幼家貧，在這鄭州府里落入官籍做了歌妓。若無官差，也在家接些客人。奴家最中意鄭州府里的兩位官人，一個(gè)是孔目鄭嵩，一個(gè)是祗候高成。（望門外）他二人都說今天要來，我這里備下酒菜，誰先來了誰先吃，誰后來了吃剩哩！

［蕭娥坐下，斟酒。

［高成上，東張西望。

高 成 當(dāng)差不自由，自由不當(dāng)差。自家高成是也。今日得個(gè)空閑，到蕭娥家聽曲解悶。說話就到了。（敲門）燒鵝，燒鵝！

蕭 娥 （驚喜，站）不在，不在。（整理妝容）

高 成 不在？是鬼在說話哩？是我，高成，快開門?。ㄓ智瞄T）

蕭 娥 （開門，施禮）祗候哥哥萬福！

高 成 免禮！明明在家，咋說不在哩？

蕭 娥 人家叫蕭娥，你卻叫燒鵝，自然是不在哩！

高 成 蕭娥即燒鵝，燒鵝即蕭娥。此娥即彼鵝，都是大白鵝！

蕭 娥 （佯怒，輕打）就你愛給人家起諢號(hào)！今天不給你唱曲了。

高 成 （施禮）娘子，小生這里賠禮了！

蕭 娥 算你識(shí)趣！老娘備好了酒菜，陪你個(gè)鱉孩兒喝兩盅。

高 成 好好，先解解饞。

［二人坐下對(duì)飲。

［鄭嵩上，挎一公文袋。

鄭 嵩 小生鄭嵩，在這鄭州府當(dāng)個(gè)把筆孔目，又開了一家大藥鋪，一家四口吃穿不愁。今日府尹大人給我公文一封，著我這幾日送往京城。這半日無事，且到蕭娥家走一遭來。

（唱）得閑暇尋快活花天酒地，

兩相好是蕭娥身在樂籍。

我有心娶進(jìn)門她也有意，

只恐怕糟糠妻河?xùn)|吼獅。

今日里但聽曲娶親莫提，

得快活且快活從長計(jì)議。

（白）這就是蕭娥家，我來敲門。（敲門）

［蕭娥高成皆驚。蕭娥起身細(xì)聽。

鄭 嵩 （又敲門）蕭娥，開門！

［高成趕緊東躲西藏，卻找不到藏身之處。

蕭 娥 （故意）你是哪個(gè)？（揪住高成耳朵，把他拽到桌子下藏起來）

鄭 嵩 我是哪個(gè)？我是鄭嵩！咋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

蕭 娥 就來就來?。ㄩ_門，施禮）原來是孔目哥哥，有禮了！

鄭 嵩 （進(jìn)門）俗禮就免了吧。今日可有什么新曲？（把公文袋放于桌上）

蕭 娥 哥哥有福，奴家剛學(xué)了一支新曲兒，待會(huì)兒唱與哥哥聽。來，天寒地凍，先喝杯溫酒吧。

鄭 嵩 也好。（二人坐下，鄭嵩端起高成用過的酒盅，欲飲，又放下）蕭娥，怎么給我只倒半杯酒啊？

蕭 娥 （沉著，賠笑）哥哥，剛才奴家盼哥哥心切，就先和哥哥碰了杯，替你喝了半杯。來，我再給哥哥滿上。（斟酒）

鄭 嵩 既是如此，難為你了！來，同飲一杯。（二人同飲，蕭娥又斟酒）

蕭 娥 哥哥，奴家除去樂籍一事，怎么樣了？

鄭 嵩 （起身）我此次前來，正要告知于你。

蕭 娥 （起身）哥哥請(qǐng)講！

鄭 嵩 （唱）美嬌娥在樂籍三年期滿，

理應(yīng)當(dāng)還自由勿須多言。

就此事稟府尹細(xì)說一遍，

得首肯脫樂籍就在今天。

蕭 娥 （歡喜）多謝孔目哥哥成全，多謝多謝，請(qǐng)受奴家一拜?。ㄊ┒Y）

鄭 嵩 哈哈，免禮免禮！

蕭 娥 （唱）脫籍事全依仗孔目成全，

我這里施萬福多謝美言。

從此后做平人如出牢監(jiān)，

再不用應(yīng)官差歡笑強(qiáng)顏。

鄭 嵩 蕭娥，你熬出頭了！

（唱）嘆蕭娥落入樂籍三年整，

自今日重獲自由出牢籠。

這本是喜事一樁實(shí)可慶，

我這里再舉酒杯賀三聲。

（白）來來來，我敬你一杯。（舉酒杯）

蕭 娥 多謝孔目哥哥?。ㄅe杯，二人同飲）

鄭 嵩 蕭娥，如今你除了樂籍，不知日后做何打算啊？

蕭 娥 哥哥，我蕭娥無依無靠，在這偌大的鄭州府里，只有你這一個(gè)知心人。還望哥哥把我迎娶入門，即便為妾，奴家也是心甘情愿。

鄭 嵩 這個(gè)……唉，實(shí)不相瞞，我也早有納你為妾之意，只是家妻生性剛烈，不容他人。故而迎娶之事，還須從長計(jì)議，慢慢等來。

蕭 娥 哥哥，奴家不會(huì)為難你，慢等就慢等。

［祗候趙用上。

趙 用 嫂嫂派我來尋孔目哥哥，這才到蕭娥家。（敲門）哥哥在嗎？

蕭 娥 你是哪個(gè)？

趙 用 我是趙用！

鄭 嵩 原來是趙用，快請(qǐng)開門。

蕭 娥 （低聲）喝杯酒也不安心。（朝外）來啦！（起身開門，施禮）祗候哥哥萬福！

趙 用 （進(jìn)門，甩袖）萬福？一福也沒有！

鄭 嵩 趙用，你來何事？

趙 用 （打拱，悲聲）哥哥，大事不好了！這幾日你沒在家，我家嫂嫂病重了，讓我來尋你?？煨┳甙?，晚了怕見不上啦！

鄭 嵩 （大驚）??！怎會(huì)如此？前幾日你嫂嫂偶感風(fēng)寒，已快痊愈，為甚又病重了呢？

趙 用 我也不知，還請(qǐng)哥哥速速回家。

鄭 嵩 自是不可耽擱，快隨我走。蕭娥，我去也。（帶趙用急下）

蕭 娥 呸，死了才好?。ㄒ慌淖雷樱┏鰜戆?，人都走啦！

［高成從桌子底下鉆出來，東張西望。

高 成 （長吁一口氣）可憋死我了！他再不走，我非一腳踢死他不可！

蕭 娥 行了，別說大話啦！

高 成 蕭娥，你剛才說要嫁給孔目為妾，難道不要我了？

蕭 娥 呸！我是想嫁你，可你地?zé)o一壟，房無半間，功不成名不就，拿什么養(yǎng)活我？難不成還要老娘唱曲賣藝養(yǎng)活你？

高 成 這……難道你煩我了？

蕭 娥 不煩，不煩?。〝Q一下高成的臉）老娘還舍不得你這小白臉兒呢！

高 成 明年我高中皇榜后，八抬大轎來娶你！

蕭 娥 呸！別說那沒影兒的事！

高 成 那你如何打算？

蕭 娥 老娘早就想好了，我嫁給孔目，吃喝不愁；你要是想我了，就趁他不在家來找我。你不費(fèi)一文錢，還能吃現(xiàn)成飯，有啥不妥？

高 成 看看，想一貨兩賣吧！

蕭 娥 呸，你懂個(gè)屁！老娘是真心跟你好，和那孔目只是逢場(chǎng)作戲。

高 成 蕭娥，言之有理，還是你識(shí)見高！我忍一忍，權(quán)當(dāng)讓他了。

蕭 娥 明白就好！你在此等候，我先去一趟孔目家。

高 成 去他家干啥？

蕭 娥 （拿公文袋示高成）孔目已回家，必有一場(chǎng)好戲。我只說送公文袋，順便敲敲鑼，打打鼓，這戲就更熱鬧啦。

高 成 娘子快去快回！

蕭 娥 知道啦?。霉拇拢?/p>

高 成 燒鵝走啦，我先吃口燒雞。（拿雞腿就啃）

［幕閉。

第二場(chǎng) 休妻

［幕啟。

［鄭嵩家。一桌二椅，桌上有一針線笸籮和筆墨紙硯。

［蕭鳳云上。

蕭鳳云 （唱）思想起自家事心中傷痛，

沒奈何孔目他沒個(gè)正經(jīng)。

我有心去尋他怕落笑柄，

鄰里人看笑話辱沒門庭。

無妙計(jì)賺他回派去趙用，

只說是舊疾發(fā)我已病重。

他若念夫妻情必定回程，

到那時(shí)再苦勸細(xì)作叮嚀。

（做望科，白）唉，莫非相公不愿回來？（再望）呀，飄起雪花了。我給相公的新棉襖綴上扣子吧。（坐，做綴扣子科）

［僧住、賽娘上。

僧 住 我是僧住好兒郎，頂風(fēng)冒雪上學(xué)堂。

賽 娘 學(xué)堂就我一女郎，先生夸我好賽娘。

僧住/賽娘 娘，我回來了?。〒湎蚴掵P云懷中）

蕭鳳云 （起身，轉(zhuǎn)喜，摟住倆孩兒）兒啊，下學(xué)啦？?jī)鰤牧税桑?/p>

僧 住 娘，俺不冷！

賽 娘 娘，俺也不冷！

蕭鳳云 里屋生了炭火，恁倆先去烤烤吧。

僧住/賽娘 中，娘，俺去啦！

蕭鳳云 我兒去吧。

［僧住、賽娘跑下。

蕭鳳云 （又望）這風(fēng)雪越發(fā)大了。襖扣已綴好，相公回來就能穿上。（坐）

［鄭嵩帶趙用急上。

鄭 嵩 （悲聲）娘子，娘子——

（唱）頂風(fēng)冒雪往家趕，

只為再見嬌妻面。

家中事務(wù)你包攬，

如今要塌半邊天。（急跑到蕭鳳云身邊，拉住手搖晃）（白）娘子，你怎么樣了？

蕭鳳云 相公，你回來啦？我無事！

鄭 嵩 噯，怎會(huì)無事？如是病了，更要抓緊醫(yī)治。

蕭鳳云 相公，我無有大礙。

鄭 嵩 娘子，有病就要醫(yī)治，莫怕花費(fèi)銀兩。趙用，快快去請(qǐng)大夫！

趙 用 是，哥哥。（轉(zhuǎn)身未走）

蕭鳳云 （急站起）祗候莫去。

鄭 嵩 趙用，還不快去！

趙 用 哥哥，我這就去。（無奈，跑下）

蕭鳳云 相公，我真的無事，不用請(qǐng)大夫。

鄭 嵩 怎么會(huì)無事？小病不治，拖成大病。還是請(qǐng)個(gè)大夫吧！

蕭鳳云 真的不用。你一來，我的病就好了！

鄭 嵩 我又不是大夫，怎個(gè)我一來你就好了？

蕭鳳云 我的病已好。今日是我故意讓趙用這么說的，不關(guān)他的事。

（唱）嫁與你原指望情深似海，

守空房不由我珠淚滿腮。

想當(dāng)初咱夫妻千般恩愛，

愿相公回轉(zhuǎn)來癡心不改。

從今后再莫把野花來摘，

從今后再莫把正道走歪。

鄭 嵩 呔，好惱！你無病說有病，騙我回家中。數(shù)落我一通，白白把你疼！

蕭鳳云 相公莫怪！兩個(gè)孩兒已經(jīng)下學(xué)，我去做些飯菜，再與你細(xì)談。（下）

［鄭嵩拂袖，以示不滿。

［蕭娥上。

蕭 娥 舍得一身剮，拆散他們倆！今日定要好好攪和攪和。來在他家門前，我都成了雪人！（跺腳，抖雪，敲門）孔目哥哥在家嗎？

鄭 嵩 蕭娥？進(jìn)來吧！

蕭 娥 （進(jìn)門，施禮）孔目哥哥萬福！

鄭 嵩 免禮免禮。蕭娥，你怎么來了？

蕭 娥 （把公文袋遞給鄭嵩）哥哥把公文袋落我家了。我怕哥哥著急，就急忙來送。

鄭 嵩 （接過，放桌上）好蕭娥，日后定當(dāng)重謝！

蕭 娥 哥哥見外啦！你幫我除了樂籍，我還欠著你的大人情呢！

鄭 嵩 好好，兩相抵消了。

［蕭鳳云端湯碗上。

蕭鳳云 相公，雞湯熬好了?。ㄒ娛挾穑卑褱敕抛郎希┠闶呛稳?？在此做甚？

蕭 娥 我……（拿眼看鄭嵩）

鄭 嵩 娘子，她就是蕭娥！

蕭鳳云 好惱！你一個(gè)娼家歌妓，不在家賣唱陪酒，為何跑到我家里？難道要強(qiáng)搶人夫不成？

蕭 娥 嫂嫂莫惱！我已除去樂籍，轉(zhuǎn)為良家。

鄭 嵩 是呀，她專為送公文袋而來，你休要見怪！

蕭鳳云 （指蕭娥）公文袋何須你送？

蕭 娥 （裝可憐狀）嫂嫂，我真是來送公文袋的。

蕭鳳云 好惱！

（唱）休作無辜裝可憐，

休耍伎倆將人騙。

快離我家莫回還，

如若不然腦袋搬。

（從笸籮里拿出剪刀，對(duì)著蕭娥，白）快走！

鄭 嵩 娘子，莫要亂來！

蕭 娥 孔目哥哥，保命要緊，我走也。（急忙出門）呸，母老虎?。ㄏ拢?/p>

蕭鳳云 相公，蕭娥竟敢尋上咱家門，著實(shí)可恨！

鄭 嵩 呔，你實(shí)在不通人情！

蕭鳳云 相公，她本可著人來送，如今故意親自前來，必是有所圖謀。

鄭 嵩 圖謀什么？

蕭鳳云 她斗膽前來，欲讓鄰里知曉與你有私，實(shí)有鳩占鵲巢之意。

鄭 嵩 鳩占鵲巢又如何？那蕭娥雖是一煙花女子，但有才有貌，重情重義！

蕭鳳云 相公，難道……難道你真要迎娶于她么？

鄭 嵩 正有此意！大丈夫三妻四妾乃尋常之事！

蕭鳳云 娶一煙花女子，有辱咱家門風(fēng)；兒女已然長大，日后如何相處？為妻我無論如何也不能與她相容！

鄭 嵩 話已說明，無須多言，我意已決！

蕭鳳云 相公，若你真要娶她，我就死給你看?。ㄅe起剪刀欲自裁）

鄭 嵩 （急忙抓住剪刀）住手！你即便一死，也是無用，我定要娶她！

［僧住、賽娘跑上，拉住蕭鳳云的衣襟。

僧住/賽娘 娘，你不能死?。蓿?/p>

［蕭鳳云跌坐椅子上，松開剪刀。鄭嵩趁機(jī)把剪刀取下藏于袖間）

蕭鳳云 兒呀，為娘也不想死，只是被恁爹和那蕭娥逼向死路了。

僧住/賽娘 （拉住鄭嵩的手求情）爹，別讓俺娘死了！

鄭 嵩 孩兒，非是我讓你娘去死，是她自己要死。

僧住/賽娘 （拉住蕭鳳云的手）娘，你不能死，不能死啊。（哭）

蕭鳳云 （撫摸倆孩子的頭）孩兒啊，為娘如若不死，卻是生不如死?。?/p>

（唱）為娘我心中苦無處可言，

生難生死難死生死兩難。

恩情絕緣分盡肝腸寸斷，

難隱忍難茍活負(fù)屈銜冤。

原本想無路走一刀了斷，

見嬌兒不由我滿心掛牽。

為恁倆還能見為娘一面，

暫且把這條命留在陽間。

僧住/賽娘 娘，咱不死了，不死了！

蕭鳳云 相公，事到如今，我們已做不成夫妻。你與我一封休書，打發(fā)我出門吧！

鄭 嵩 這……

僧住/賽娘 娘，你不要走，不要走。（哭）

蕭鳳云 孩兒莫哭，為娘必須走。相公，莫再遲疑，快寫吧。拿了休書，我即刻去往娘家。

鄭 嵩 這……也罷?。▽懶輹f與蕭鳳云）

蕭鳳云 （接看休書，顫抖）

（唱）接休書忍不住悲憤心寒，

直如是北風(fēng)緊大雪漫天。

十幾載夫妻情全不顧念，

從此后如陌路永不相見。

僧住/賽娘 （哭）娘，你不要走！娘……

蕭鳳云 （唱）見嬌兒淚撲簌哭聲不斷，

不由我生悲憫把他可憐。

自此后為娘我不在身邊，

臨行前再對(duì)兒囑咐一遍。

冬天要穿暖，夏天要換單，

三餐飯要吃飽免受饑寒。

讀書莫偷懶，路途莫走偏，

遵師訓(xùn)守法條莫呈兇頑。

只盼得成人后俱有才干，

也不枉為娘我一心掛牽。

僧住/賽娘 （哭）娘，俺聽話，恁別走了！爹，你勸勸俺娘吧！

鄭 嵩 天要落雨，娘要嫁人，隨他去吧！

蕭鳳云 兒啊，不必求他，為娘去意已決，我這就走了。（悲痛，下）

僧住/賽娘 娘啊……

［幕閉。

第三場(chǎng) 定情

［幕啟。

［鄭嵩家。一桌二椅，桌上有酒壺酒盅，還有一個(gè)首飾盒。廳中貼一大紅“喜”字。

［蕭娥上。

蕭 娥 （唱）除樂籍脫苦海又逢新婚，

癡孔目休發(fā)妻娶我進(jìn)門。

我只愛他家財(cái)非他本人，

總念著那高成年輕英俊。

財(cái)與貌難兩全讓人遺恨，

蕭娥我不由得心生煩悶。

［鄭嵩上。

鄭 嵩 （唱）休舊人迎新人結(jié)婚三日，

送公文赴京師催促太急。

不情愿新婚別無計(jì)可施，

暫作別妻與子一聲嘆息。

（白）娘子，我回來了！

蕭 娥 （迎上，施禮）相公，你回來啦？酒已溫好，先飲兩盅驅(qū)驅(qū)寒吧！

鄭 嵩 多謝娘子。府尹大人催我即刻起程，趙用已在酷寒亭下等我，酒且不飲。兩個(gè)孩兒下學(xué)回來，你可要好生看待。

蕭 娥 相公放心，我像親娘一樣待他倆。

鄭 嵩 有勞娘子了。我去也?。毕拢?/p>

蕭 娥 相公慢走，一路小心。（望）走遠(yuǎn)了。高成一會(huì)兒必然前來，我再把酒溫上。（坐下溫酒）

［高成上，東張西望。

高 成 今日鄭嵩已進(jìn)京，我到他家當(dāng)相公。說話就到了。（敲門）

［蕭娥驚，站，細(xì)聽。

蕭 娥 （開門，一把拉進(jìn)高成）你個(gè)鱉孩兒才來！

高 成 鄭嵩已走？

蕭 娥 已走！

高 成 幸虧他走了，不然我一剪子攮死他！

蕭 娥 少噴大話！來，我陪你喝兩盅。

蕭 娥 （唱）去京師送文書走了鄭嵩，

想誰來誰就來來了高成。

且同飲共歡愉談笑風(fēng)生，

莫辜負(fù)好時(shí)光暗自傷情。

高 成 （唱）鄭孔目娶嬌娃捷足先登，

我在暗他在明懷恨滿胸。

他一走我就來插針見縫，

聊慰我苦相思一片真情。

［二人坐下同飲

［趙用急上。

趙 用 （唱）陪孔目送文書趕往京城，

半道上才發(fā)覺忘在家中。

冒風(fēng)雪取文書急忙前行，

外邊冷身上熱汗?jié)癖承亍?/p>

（白）一路急行，這才到了。（欲敲門，又止）孔目不在家，為何有喧嘩之聲？我且細(xì)看。（趴門縫往里看）哎呀，高成怎么在此？看來二人果有奸情！只是孔目尚不知曉，如何是好？我且再看一看。（又貼門縫觀看）

蕭 娥 高成，日后你可不要甩了老娘，再去找個(gè)小娘子。

高 成 哎呀，說哪里去了！我高成豈是那貪色忘義之人？

蕭 娥 這還差不多。今日這場(chǎng)酒，也算咱倆私定終身了。我送你一幅香帕，權(quán)作定情之物。（從袖間掏出香帕示成）這香帕上有“成娥”二字，還繡了一對(duì)鴛鴦，意思是咱倆好比鴛鴦?dòng)啦浑x分。

高 成 （接過香帕，細(xì)看）妙哉！我一定會(huì)隨身珍藏（放于袖間）。蕭娥，我也有一件定情物送與你。

蕭 娥 那敢情好！是金釵還是銀鐲子？

高 成 慚愧?。◤男溟g拿出一張紙）這是我寫與你的情詩！

蕭 娥 少在這兒窮酸臭顯擺！一張破紙，還敢糊弄老娘！

高 成 此言差矣！常言道，秀才人情半張紙。這可是我的一片心??！待日后我發(fā)達(dá)了，再讓你穿金戴銀！

蕭 娥 看在你嘴上抹蜜的份上，且饒你一回。你先念與我聽！

高 成 娘子聽好?。睿?/p>

高成贈(zèng)蕭娥

花前同看花遮面，

月下共賞月藏云。

花開花落花相似，

月缺月圓月照人。

蕭 娥 啥花啊月啊，老娘也聽不懂，不過不像是臟話，我就收下了。（接過情詩再看）

高 成 蕭娥，此詩萬萬不可讓外人看見。

蕭 娥 放心，我這就鎖起來。（放入首飾盒，鎖上）

高 成 如此甚好！

趙 用 （暗道）這奸情是鐵定了！

高 成 來，為你我二人今日定情，共飲一杯。

蕭 娥 我敬相公一杯！

［二人對(duì)飲。僧住、賽娘哭著上。

僧 住 俺餓了，俺要吃飯……

賽 娘 俺也餓了……

［高成尷尬，放下酒杯。蕭娥怒，站。

蕭 娥 去去去，我與這位叔叔正商議大事，恁倆不要打擾。廚房里有剩飯，先將就吃點(diǎn)！

賽 娘 那是前天剩下的，都餿了。

僧 住 （指桌上的飯菜）俺要吃這！

蕭 娥 這是大人的飯食，小孩兒吃不得。去去去！

僧 住 大人吃得，俺就吃得！

蕭 娥 （擰住僧住耳朵）咦，小鱉孫還敢犟嘴！

［僧住痛得咧嘴大叫，賽娘急忙上前拉住。

賽 娘 不要打俺哥，不要打俺哥！（哭）嗚嗚……

［蕭娥放開僧住，去打賽娘的屁股。

蕭 娥 死妮子，還敢攔我？看我不打爛你的屁股！

［僧住、賽娘一起大哭。

高 成 （起身攔蕭娥）且莫生氣！讓他拿一點(diǎn)兒回房去吃，免得掃了酒興。

蕭 娥 別管他！這么小就挑吃挑喝，長大了還了得?。▽?duì)僧住、賽娘）回房老實(shí)待著去，再出來哭哭啼啼，看我不打斷恁倆哩腿！

僧 住 爹爹……

賽 娘 娘啊……

［二人哭著同下。

高 成 蕭娥，這樣不妥吧？萬一鄭嵩知道了，要怪罪于你！

蕭 娥 放心，我自有話說。這倆鱉孩兒礙手礙腳，趁早餓死算啦。

［趙用忍無可忍，推門而進(jìn)。

趙 用 呔！大膽潑婦，竟敢與人私通，無故責(zé)打孩子，不與飯吃，小心孔目回來剝了你的皮！

［蕭娥、高成大驚。

高 成 趙趙趙……趙用，你咋進(jìn)來了？

趙 用 我正要問你，你怎會(huì)在此？

高 成 這……

蕭 娥 （故作鎮(zhèn)靜）此事與你無關(guān)！我與高成是表親，今日表哥來看我，你休得多嘴！

趙 用 我與高成共事多年，他有什么親戚我會(huì)不知？你休要騙我！

高 成 趙用，你偷聽墻根，太不地道了！

蕭 娥 （跺腳，惱怒）趙用，我勸你休管閑事，不然，哼哼，小心你的小命！

趙 用 孔目于我有恩，我豈能袖手旁觀？我勸你趕快與高成作個(gè)了斷，專心相夫教子；如若不然，我就告知孔目。

蕭 娥 呀嗨，趙用，好大的膽子！竟敢恐嚇起老娘我來了！高成，與我打?qū)⒊鋈ィ?/p>

高 成 好，我打?。ㄅe手做打狀）只怕我打不過他。咱倆一塊打他吧！

蕭 娥 沒用的東西！趙用，今天我放你一馬，如若不走，我可就喊人抓賊了！

趙 用 不用你攆，我取了公文袋，自會(huì)離開。

蕭 娥 （抓起公文袋扔給趙用）給你！

趙 用 （接?。┣f不要為難兩個(gè)孩兒，否則孔目回轉(zhuǎn)，絕不輕饒于你。（搖頭嘆息，下）

蕭 娥 （甩袖）氣死我了！不知好歹的東西！

高 成 趙用此去，必然告知鄭嵩，這可如何是好？

蕭 娥 莫怕！我就說他欠你紋銀五十兩，想賴賬不還，剛才取公文袋時(shí)又調(diào)戲于我，被我罵了一頓，于是他撒謊陷害咱倆嘞。都是空口無憑，量他鄭嵩也拿咱們毫無辦法。

高 成 中中中，就依你言。來，我再敬你三杯。

蕭 娥 還喝個(gè)屁啊！你快離開，免得再生枝節(jié)。

高 成 （自飲一杯）言之有理！我這就走了。（拿一雞腿慌忙下）

［幕閉。

第四場(chǎng) 問奸

［幕啟。

［酷寒酒館。一桌三椅，桌上有酒壺酒盅。

［蕭鳳云持掃帚上。

蕭鳳云 （唱）寒風(fēng)勁吹凍煞人，

大雪漫飛難出門。

悲憤滿胸淚紛紛，

無顏回家見雙親。

本想投河來自盡，

幸得張保救命恩。

張保弟為人本分，

劉慧娘賢良溫順。

夫妻倆收留我酒館安身，

連日來相安慰一片真心。

［劉慧娘上。

劉慧娘 姐姐，你不在房中烤火，怎么出來掃地呀？

蕭鳳云 慧娘，我來店中多日，無以為報(bào)，權(quán)且干些輕活吧。

劉慧娘 人皆有落難之時(shí)，理當(dāng)相幫。（看鳳云）哎呀，姐姐，你怎么落淚了？

蕭鳳云 多日未見兩個(gè)孩兒，心中不免掛念，一時(shí)傷心，落下淚來。

劉慧娘 姐姐暫且寬心。今日張保進(jìn)城買貨，我已囑咐他打探你家孩子的消息。

蕭鳳云 有勞慧娘費(fèi)心了！

劉慧娘 姐姐，請(qǐng)隨我去廚房，咱一邊做飯，一邊烤火。

蕭鳳云 也好。（二人同下）

［張保擔(dān)挑上。

張 保 這才到家，我自進(jìn)去。（進(jìn)門放下?lián)樱┐龝?huì)兒鳳云姐姐問起家中之事，我只揀好的講，免得她擔(dān)憂。（朝內(nèi)喊）娘子，姐姐，我回來啦！

［蕭鳳云和劉慧娘上。

劉慧娘 相公回來啦？

張 保 回來啦！

蕭鳳云 兄弟，風(fēng)大雪大，一路辛苦！

張 保 不辛苦，不辛苦！

劉慧娘 相公，我讓你打聽姐姐家兩個(gè)孩兒，不知怎么樣了？

蕭鳳云 兄弟費(fèi)心，煩勞相告！

張 保 好著嘞，好著嘞！倆孩子除了有些想你，其他一切安好。按時(shí)上下學(xué)，讀書可用功。無事不出門，不把是非生。

蕭鳳云 如此，我就放心了！

（唱）連日來吃不下睡也不香，

滿心里都是我兒女一雙。

聽張保把孩兒一番稟講，

我直如千斤擔(dān)卸下肩膀。

劉慧娘 姐姐，孩兒們一切安好，你不必?fù)?dān)憂！

蕭鳳云 正是。孩兒安好，我死而無憾了！

張 保 姐姐，別總死呀死的，好日子還在后頭呢！我剛進(jìn)了貨，待會(huì)兒做一桌大餐。恁倆抬到廚房拾掇拾掇吧。

蕭鳳云 有勞兄弟了?。ê蛣⒒勰锾?dān)子下）

［張保坐下歇息。

［鄭嵩帶趙用急上。

鄭 嵩 （唱）到京師送文書急忙回轉(zhuǎn)，只因?yàn)榧抑惺滦膬?nèi)不安。本以為蕭娥女貌美心善，哪知道她行事如此不端。趙用講荒唐事親眼所見，不由我怒氣生心中煩亂。風(fēng)雪大路途遠(yuǎn)渾身發(fā)軟，暫歇息就在這酷寒酒館。（白）趙用，已到鄭州城外，這雪越發(fā)大了，咱們到這家酒館歇息片刻，喝口溫酒吧！

趙 用 哥哥，我來敲門。（敲門）店家在嗎？

［張保站起，喜。

張 保 大雪天竟有客來，活該我發(fā)筆小財(cái)。（朝外喊）來啦來啦?。ㄩ_門，作揖）二位客官，里邊請(qǐng)！

鄭 嵩 店家，叨擾了?。ê挖w用坐下）現(xiàn)成的酒菜，只管上來。

張 保 現(xiàn)成的只有這牛肉花生米，酒已溫好，二位請(qǐng)慢用。

鄭 嵩 （袖內(nèi)取一錠銀子給張保）店家，紋銀十兩，你且收下。

張 保 （喜，收下）多謝客官。我再炒幾個(gè)熱菜。（欲走）

鄭 嵩 店家且慢，我還有話要問你嘞。

張 保 客官有話只管問。

鄭 嵩 如此甚好！請(qǐng)問店家尊姓大名？

張 保 客官，小人姓張名保。

鄭 嵩 張保兄弟，城內(nèi)鄭孔目你認(rèn)識(shí)嗎？

張 保 聽說過，不認(rèn)識(shí)！

鄭 嵩 他家中之事可曾聽說？

張 保 聽說過。今日小人進(jìn)城，聽人說鄭孔目休了發(fā)妻，又娶了一房。

鄭 嵩 那他的兩個(gè)孩兒豈不是要受后娘的氣？

張 保 誰說不是哩！不光受氣，還挨打哩；不光挨打，還沒飯吃。聽說倆孩子餓得難受，這幾日偷偷出來要飯嘞。你說這大雪天……

鄭 嵩 （拍桌子）好惱！這……這……

趙 用 （使眼色）哥哥且息怒！

張 保 怎么，客官與鄭孔目是親戚？

鄭 嵩 （強(qiáng)作平靜）不是！只是看不慣虐待孩兒之人！

張 保 誰說不是哩！我就想打那個(gè)后娘蕭娥一記耳光。（虛打一下）

鄭 嵩 店家，聽說那蕭娥本是溫柔賢淑之人，怎么如此狠毒？

張 保 賢淑？她若賢淑，老母豬都會(huì)上樹！她原是一煙花女子，專愛銀錢，生性風(fēng)流！

鄭 嵩 生性風(fēng)流，卻是怎講？

張 保 客官有所不知，這蕭娥嫁與孔目，可她新婚幾日，趁孔目外出，就與人私通。如今那人天天膩在鄭家，好像他成了主人一般。鄰居們都在恥笑哩！

鄭 嵩 （又拍桌）好惱！

張 保 客官不必動(dòng)怒。他與咱不沾親不帶故，不必大動(dòng)肝火，權(quán)當(dāng)聽說書一般。

鄭 嵩 店家，你可知那人是誰？

張 保 小人不知，只聽說也是鄭州府里一位祗候！

鄭 嵩 看來，這事十有八九了。想不到我鄭嵩聰明一世，糊涂一時(shí)，竟引狼入室了?。?/p>

（唱）原以為不良人故意誹謗，

實(shí)是我存僥幸癡心妄想。

我竟然錯(cuò)把山雞當(dāng)鳳凰，

我竟然不辨忠犬與惡狼。

我竟然錯(cuò)認(rèn)蕭娥是端莊，

我竟然休掉發(fā)妻女賢良。

恨只恨潑煙花瞞哄欺誆，

惱只惱賊高成浮浪輕狂。

悔只悔無慧眼受騙上當(dāng)，

痛只痛傷嬌妻兒女遭殃。

（白）趙用，痛煞我也！

張 保 （急忙跪地）客官，原來你就是鄭孔目！小人不知，胡言亂語，還望恕罪！

鄭 嵩 快快請(qǐng)起?。ǚ銎饛埍＃┬值?，你所言不差，不能怪你。

［僧住、賽娘持棍端碗上。

賽 娘 哥哥，我餓得走不動(dòng)了！

僧 住 妹妹，此間是家酒館，總可討口飯吃！（敲門）

張 保 二位慢用。又有客來！（開門）請(qǐng)進(jìn)?。?xì)看）恁倆小孩兒……

［鄭嵩、趙用一見，急忙上前抱住僧住、賽娘。

僧住/賽娘 爹爹……

鄭 嵩 可憐我兒，恁倆怎會(huì)到此？

［僧住、賽娘只是嗚嗚大哭。

趙 用 天氣寒冷，恁姐弟先來吃口飯吧！

鄭 嵩 來，我兒，先吃點(diǎn)東西，暖暖身子。

僧住/賽娘 多謝爹爹。（二人狼吞虎咽吃起來，僧住噎住，鄭嵩急拍其背）

張 保 公子小姐莫急，我去給恁倆燒點(diǎn)熱湯?。ㄏ拢?/p>

鄭 嵩 多謝張保。我兒，恁倆怎么到了這里？

僧 住 俺倆出來要飯，迷了路，不知怎地就轉(zhuǎn)到這里了！

鄭 嵩 怎么會(huì)要飯？

賽 娘 俺倆一天沒吃東西了！

鄭 嵩 怎會(huì)一天沒吃？

賽 娘 蕭娥不給俺倆吃！

鄭 嵩 不給恁倆吃給誰吃？

僧 住 光給那個(gè)小白臉兒吃！

鄭 嵩 小白臉兒是何人？

僧 住 高成！

鄭 嵩 （拍桌）真是氣煞我也！

（唱）趙用張保話不虛，

蕭娥高成狗男女。

即刻趕往家中去，

定斬不饒清門閭。

（白）趙用，你在此照看孩兒，我這就趕回家中，定要?dú)⒘诉@對(duì)狗男女！

趙 用 哥哥休要魯莽，以免惹下官司。

鄭 嵩 你休勸我！顧不得許多了。（急下）

僧住/賽娘 爹爹莫走！

趙 用 哥哥莫去！

［張保端湯上。

張 保 孔目這就走啦？

趙 用 張保，事不宜遲，我須趕上哥哥，免得他惹出禍端。煩你照管兩個(gè)孩子。

張 保 放心，我來照管。

趙 用 多謝！（急下）

僧住/賽娘 爹爹……

張 保 壞啦，恐怕要出人命！恁倆先莫哭！（朝內(nèi)喊）姐姐，出來吧。

［蕭鳳云帶劉慧娘快步上。

蕭鳳云 兒啊……

僧住/賽娘 娘，娘……

［母子抱頭痛哭。

蕭鳳云 （唱）見我兒衣衫單薄心內(nèi)寒，

恁姐弟拉棍要飯實(shí)可憐。

連日來娘想兒淚流滿面，

待相見卻只在夜夢(mèng)之間。

兒想娘也必是千呼萬喚，

如幼鳥盼爹娘快把巢還。

現(xiàn)如今恁爹爹詳情了然，

性子急要?dú)⑷吮厝堑湺恕?/p>

娘冒雪趕回家將他阻勸，

恁二人留此間切莫走散。

張 保 姐姐，天色已晚，風(fēng)雪彌漫，你獨(dú)自回家，極不穩(wěn)便，不如你且留下，我去你家。

蕭鳳云 這個(gè)……

劉慧娘 姐姐，還是由他去吧！他走得也快些！

蕭鳳云 如此，勞煩兄弟了！

張 保 不麻煩，不麻煩。（急下）

蕭鳳云 多謝兄弟！

［幕閉。

第五場(chǎng) 殺婦

［幕啟。

［鄭嵩家。一桌二椅，桌上有酒壺酒盅，還有一盞燈。

［蕭娥、高成燈下對(duì)飲。

［幕后合唱：黑云壓城城欲摧，風(fēng)吹大雪雪成堆。鋪天蓋地似揚(yáng)灰，酷寒刺骨如針錐。

蕭 娥 高成，這幾日舒坦吧？

高 成 舒坦，舒坦！

蕭 娥 （端起酒杯）今日只有你我二人，十分清凈，再飲一杯。

高 成 （舉杯）來，你我共飲。（二人同飲）

蕭 娥 (唱）大雪封門三九天，

滴水成冰屋外寒。

紅泥火爐室內(nèi)暖，

綠蟻新醅飲正酣。

晚來天降雪不斷，

再飲一杯賽神仙。

高 成 (唱） 此酒只應(yīng)天上釀，

人間哪得幾回嘗？

鄭嵩新婚上京鄉(xiāng)，

我來替他入洞房。

佳人美酒我同享，

只愿今宵能久長。

蕭 娥 高成，再飲一杯。

高 成 好，坐下暢飲。

［二人坐下同飲。

［鄭嵩急上。

鄭 嵩 到了我家門首，先在門口察看，一定要坐實(shí)了再動(dòng)手。（貼門縫往里看）好惱！那高成直把我家當(dāng)成了他家?。ㄓM(jìn)，又止）我且躲在一旁，聽聽他們講些什么，再動(dòng)手也不遲。（下）

蕭 娥 高成，這幾日你過得好似神仙，明日就不要再來了。

高 成 （驚）怎么，你不要我了么？我還想吃燒鵝嘞！

蕭 娥 日后有你吃的。鄭嵩快從京師轉(zhuǎn)回了，怕他撞見。

高 成 也是，明日我就不來啦。你多保重，別讓僧住、賽娘告發(fā)了咱倆。

蕭 娥 放心，死人是開不了口的！

高 成 （大驚）怎么，這倆小娃已經(jīng)死了？我說今天咋不出來煩人了！

蕭 娥 我前幾日不給他倆飯吃，就是想餓死他們。他倆沒餓死，倒是餓跑了。聽說在沿街乞討。這大雪天，不餓死也得凍死。

高 成 妙妙妙！他倆一死，就絕了后患。（二人又共飲）

［鄭嵩又上。

鄭 嵩 好險(xiǎn)！這對(duì)狗男女竟要謀害我的兒女，實(shí)在可恨?。ㄐ溟g抽出短刀，欲進(jìn)）

［趙用急上，一把拉住鄭嵩。

趙 用 哥哥休惱，暫且住手！

鄭 嵩 是你？休要攔我！

趙 用 哥哥，萬萬不可動(dòng)刀！

鄭 嵩 你所言句句屬實(shí)，如今這對(duì)狗男女竟要謀害我兒，我不殺他，恐將遺患無窮。休要攔我！

趙 用 哥哥不可魯莽。你殺了他們，恐怕要吃官司！

鄭 嵩 就是吃官司，我也要出出這口惡氣！

趙 用 你若吃了官司，僧住、賽娘何人照管？

鄭 嵩 這……這也顧不得許多了！孩兒就托付于你吧。（掙開趙用，踢開大門，闖將進(jìn)去）

趙 用 （追進(jìn)）哥哥，且莫?jiǎng)邮郑?/p>

［蕭娥、高成大驚失色。

鄭 嵩 呔！爾等狗男女，拿命來！

［高成嚇得趕緊鉆到桌子底下。蕭娥起身躲在桌子后，嚇得渾身篩糠。

蕭 娥 （擠出笑容）相……相公，你……你……你回來啦？

鄭 嵩 哪個(gè)是你相公？（指桌下）他才是你相公?。ㄒ荒_踢翻桌子）

［高成渾身發(fā)抖，趴在地上不停地磕頭。

高 成 哥哥饒命，不干我事，都是她指使我的。（指蕭娥）

蕭 娥 你……

鄭 嵩 高成，往日我待你不薄，為何如此害我？拿命來?。ㄌ岬洞谈叱桑?/p>

［高成趕緊起身就跑。

趙 用 哥哥休要?dú)⑷耍。ㄈダ嶀裕?/p>

［短刀扎住高成屁股。

高 成 哎呀，媽呀?。p手捂住屁股胡蹦亂跳）

鄭 嵩 趙用，休要攔我！不殺他，難解我心頭之恨！

趙 用 哥哥，不可鬧出人命啊！

高 成 跑得快了撿條命，跑得慢了活不成。我走也?。ㄌ岸樱?/p>

鄭 嵩 （對(duì)窗外）暫且放你一馬，改日算賬?。▽?duì)蕭娥）潑婦，你的死期到了！（掙脫趙用，上前抓住蕭娥衣領(lǐng)，短刀抵于喉間）

蕭 娥 哥哥饒命，我還要給你唱曲呢！

鄭 嵩 哪個(gè)要聽你唱曲？你害得我好苦！

趙 用 哥哥，莫?dú)⑺?，送她去見官吧?/p>

鄭 嵩 見官？哼哼，那太便宜她了！我送她見閻王?。ㄒ坏对朗挾穑?/p>

趙 用 哥哥，你闖下大禍了?。?/p>

鄭 嵩 這個(gè)潑婦，著實(shí)該殺，死有余辜！待我抓住高成，也要一刀了斷！

（唱）不殺她難解我心頭之恨，

只可惜走了高成是禍根。

他兩個(gè)狼狽為奸禍害人，

只應(yīng)是千刀萬剮早入墳。

趙 用 哥哥，這可如何是好？

鄭 嵩 事已至此，一不做二不休，我連夜追殺高成！

趙 用 哥哥，再殺一人，于事無補(bǔ)！如今走了高成，想他必會(huì)惡人先告狀。不如你這就去投案自首，爭(zhēng)取從輕發(fā)落。你看如何？

鄭 嵩 也罷！兩個(gè)孩兒還有勞你代為照看！

趙 用 這個(gè)自然，哥哥盡管放心。

［張保急上。

張 保 孔目家開著門，我自己進(jìn)去。（對(duì)鄭嵩施禮）孔目大人，兩個(gè)孩子擔(dān)心于你，著我過來看看。

鄭 嵩 張保，我那兩個(gè)孩兒可好？

張 保 姐弟倆一切安好。（猛見蕭娥尸首，大驚）這……事已做下了么？

鄭 嵩 做下了！我這就和趙用去自首，這兩日還望你好好照看僧住、賽娘，大恩大德，容日后再報(bào)！

張 保 孔目放心，我和娘子自會(huì)善待兩個(gè)孩子！

鄭 嵩 如此，我就放心了！趙用，隨我去見府尹大人吧！

趙 用 哥哥，這就走吧！（二人同下）

張 保 想不到孔目真把蕭娥殺了。我趕快回去，告知鳳云姐姐，看她如何處置。（下）

［幕閉。

第六場(chǎng) 送行

［酷寒亭邊，風(fēng)雪交加。

［鄭嵩幕后唱：鄭嵩我遭發(fā)配沙門島上！

［高成、張千押鄭嵩上。

鄭 嵩 （唱）鄭嵩我遭發(fā)配沙門島上，

從此后一家人天各一方。

見妻兒只則待轉(zhuǎn)世還陽，

往日事如夢(mèng)中醒時(shí)難忘。

高 成 （推鄭嵩一把）走！

［鄭嵩踉蹌兩步，勉強(qiáng)立住。

鄭 嵩 高成，如今風(fēng)急雪大，寸步難行，且到這酷寒亭上歇息歇息吧？

［高成一棍打在鄭嵩腿上，鄭嵩“哎呀”一聲，跌跪于地。

高 成 高成豈是你叫的？現(xiàn)今你是一充軍囚犯，該叫我祗候大人！

鄭 嵩 （無奈）祗候大人，我們歇息歇息吧，暫避一時(shí)風(fēng)雪！

高 成 （又打一棍，鄭嵩又“哎呀”一聲）懶驢上磨屎尿多?。ò档溃┻€是趕他快走，到前面無人處，借故支開張千，我好一棍開了他的瓢，然后回府衙交差，就說他一時(shí)想不開，碰樹而死。（對(duì)鄭嵩）快走！

鄭 嵩 祗候大人，我實(shí)在走不動(dòng)了！

高 成 走不動(dòng)了？我看你是欠打！（又舉棍要打）

張 千 （抓住棍子）還是讓他歇息歇息吧。

高 成 如此走走停停，猴年馬月才能到得沙門島？（收起棍子）鄭嵩，快走！

鄭 嵩 唉，我命好苦啊?。⊕暝酒穑ǔ┐筇蒙细娓叱伤酵ㄈ似蓿?/p>

本想著依律法嚴(yán)加懲治。

哪料到物證少人證無力，

李府尹發(fā)落我充軍邊地。

趙用他氣不過重情重義，

去我家尋證據(jù)一時(shí)難覓。

賊高成得僥幸暗暗自喜，

學(xué)毛遂來自薦解我千里。

一路上催促急連連呵斥，

稍遲慢他則要棍棒相擊。

他意在取我命出口惡氣，

定然要棒殺我半道以里。

謝府尹派張千相助得力，

若不然我必定一命歸西。

（白）二位大人，看在多年同衙共事的份上，還是歇一歇吧！

高 成 少啰唆，快些走?。ㄅe棍又打，鄭嵩急躲）

張 千 （用棍架住高成的棍）噯，還是緩上一緩，到亭上避避風(fēng)雪吧?。ㄌ羝鸶叱傻墓髯樱?/p>

高 成 （收起棍子）也好，歇歇就歇歇。（暗道）君子報(bào)仇，十年不晚。我且忍他一時(shí)。

［張千扶著鄭嵩，三人同到酷寒亭下歇息。

［蕭鳳云帶僧住、賽娘跑上。

僧住/賽娘 爹爹，爹爹……

蕭鳳云 （唱）頂風(fēng)冒雪往前行，

攜兒帶女哭連聲。

只為發(fā)配是鄭嵩，

我?guī)Ш核鸵怀獭?/p>

僧 住 娘，咱們?nèi)ツ膬赫业。?/p>

蕭鳳云 前邊酷寒亭上有人影晃動(dòng)，不知何人！

［僧住手搭涼棚細(xì)望。

僧 住 娘，風(fēng)雪太大，看不甚清。

蕭鳳云 孩兒啊，你來喚一喚爹爹。我且躲于樹后。（下）

僧 住 爹爹……

［鄭嵩大驚，望，見是僧住、賽娘，急跑下亭子。

鄭 嵩 兒啊……

僧住/賽娘 爹爹……

［僧住、賽娘奔至亭邊，撲到鄭嵩胸前，三人抱頭痛哭。

鄭 嵩 兒啊……

（唱）大風(fēng)雪兒相送喜憂參半，

一時(shí)間五味瓶心中打翻。

喜的是倆孩兒又現(xiàn)眼前，

受虐打經(jīng)凍餓尚在人間。

憂的是這一見再見更難，

自此后你二人孤單凄慘。

賽 娘 爹爹……

僧 住 爹爹保重，我們等你回還。

鄭 嵩 兒啊，風(fēng)雪甚大，時(shí)候不早，快快回去吧，爹爹這就起程了！

賽 娘 爹爹，恁不要走！

僧 住 爹爹保重！俺娘……

鄭 嵩 孩兒，恁娘怎么了？

僧 住 俺娘也來了，你不見她一面么？

鄭 嵩 這個(gè)……唉！

（唱）說相見只怕是兩相難堪，

不相見卻又是于理虧欠。

遭變故想回頭當(dāng)面道歉，

欲相見難相見無有顏面。

僧 住 爹爹，就算為了孩兒，還是見見俺娘吧！

鄭 嵩 這個(gè)……也罷！怪我有錯(cuò)，理當(dāng)主動(dòng)。恁娘哪里？

僧住/賽娘 （指蕭鳳云）那不是?。ê埃┠?，俺爹要見你哩！

［蕭鳳云上。

蕭鳳云 （唱）他那里與孩兒痛訴悔恨，

一字字一句句吐露真心。

他落井我不做投石之人，

且相見全看在孩兒情分。

［鄭嵩上前，作揖。

鄭 嵩 娘子！

蕭鳳云 （轉(zhuǎn)身）哪個(gè)是你娘子？！

鄭 嵩 （下跪）賢妻！

蕭鳳云 （甩袖）誰人是你賢妻？！

鄭 嵩 這個(gè)……（望向兩個(gè)孩兒）

僧住/賽娘 （一同跪下）娘，俺爹真心悔過，特來向恁賠罪。爹爹，你快求求俺娘吧！

蕭鳳云 （上前攙起倆孩子）孩兒無錯(cuò)，且請(qǐng)起身！

［僧住、賽娘站起。

鄭 嵩 賢妻，鄭嵩有錯(cuò)，愧對(duì)于你！

蕭鳳云 （回身怒視鄭嵩）你……你……你你你……

（唱）見此人心欲碎怒火沖天，

往日事一件件如在眼前。

待開口卻無言骨鯁喉間，

傷心事似雪重壓塌青山。

我不是你的妻莫再相喚，

你也非我的夫不比從前。

鄭 嵩 賢妻，鄭嵩知錯(cuò)了！你且把休書撕毀，算我收回成命！

蕭鳳云 （唱）那休書并非是薄紙一片，

它于我千斤重重如泰山。

那休書似鋼刀情絲斬?cái)啵?/p>

你與我成陌路破鏡難圓！

僧住/賽娘 娘，爹爹知錯(cuò)了，恁就原諒他吧！

蕭鳳云 孔目，事已至此，你悔恨么？

鄭 嵩 悔不當(dāng)初，憾恨至極！還望賢妻留些情分！

蕭鳳云 （唱）這光景你求我網(wǎng)開一面，

那時(shí)節(jié)你可是決絕果斷。

你和那不義人無有二般，

盡是些薄情郎負(fù)心之漢。

女子們?nèi)龔乃牡伦鲠樉€，

只有那從一而終受稱贊。

男子們?nèi)匏逆朔Q羨，

還在外拈花惹草相比攀。

可恨你不撞南墻不轉(zhuǎn)彎，

何處去何處從自己擇選。

鄭 嵩 賢妻受苦了?。?/p>

（唱）上愧蒼天下愧地，

愧對(duì)兒女愧對(duì)妻。

今生若有翻身日，

必報(bào)恩情自不提。

倘遭不幸轉(zhuǎn)來世，

當(dāng)牛做馬任驅(qū)使。

三個(gè)響頭磕在地，

托付兒女給賢妻。

［鄭嵩連磕三個(gè)響頭。

僧住/賽娘 爹爹……（拉著蕭鳳云衣袖求情）

賽 娘 娘，爹爹已磕頭謝過，恁就原諒他吧。

僧 住 娘，恁就饒過爹爹吧，也好叫他安心上路！

蕭鳳云 也罷！

（唱）常言道殺人不過頭點(diǎn)地，

也說是得饒人處且饒人。

本與你恩斷義絕無情分，

有孩兒打斷骨頭連著筋。

現(xiàn)如今你已然真心悔恨，

我自會(huì)帶著兒女回家門。

如此來你去沙門能安心，

孩兒們有依有靠有娘親。

［僧住、賽娘趕忙攙起鄭嵩。

僧 住 爹爹，請(qǐng)起！

鄭 嵩 （站，作揖）多謝賢妻！

賽 娘 爹爹，俺等你回家。

［高成、張千從亭上走下。

高 成 磨磨唧唧，耽擱不少時(shí)辰，趕緊上路吧！

張 千 千里送行，終須一別！就此別過吧！

蕭鳳云 二位公人有勞了?。◤男溟g掏出一錠銀子，欲遞與張千）一路辛苦，還請(qǐng)二位買些茶水飲用，順便給孔目一碗。

高 成 （搶先接過銀子，放于袖間）這個(gè)自然，給他兩碗也中。

張 千 嫂嫂放心，我等定然不會(huì)虧待孔目。

蕭鳳云 如此，多謝了！

高 成 起程了，起程了！

鄭 嵩 （又抱住倆孩兒）兒啊……

僧住/賽娘 爹爹……

［高成強(qiáng)行拉起鄭嵩就走。

高 成 走吧！

［僧住、賽娘跪行哭喊：“爹爹……”

［趙用幕后高喊：“且慢！”帶眾衙役上。

［眾人大驚。

趙 用 （作揖）孔目哥哥，暫且留步！

鄭 嵩 趙用，你為何冒雪趕來？

趙 用 哥哥，我非為送別。只因我在你家尋得證據(jù)，府尹大人要重審此案，著我前來傳令，命你等眾人速速回衙受審。

鄭 嵩 如此甚好！多謝賢弟！

高 成 （大驚失色）啊？

［幕閉。

第七場(chǎng) 改判

［鄭州府大堂上。一桌一椅。

［李府尹站于案桌后，眾衙役列于兩旁。

李府尹 升——堂！

眾衙役 威——武！

李府尹 （唱）前頭判案未查清，

鄭嵩充軍理不公。

多虧祗候是趙用，

生來愛打抱不平。

他尋證據(jù)鄭家中，

搜得情詩紙一封。

內(nèi)中果真有奸情，

此案還須再審明。

錯(cuò)案不改法不容，

有損本府清廉名。

張 千 稟大人，一干人等俱已來到衙前。

李府尹 帶到堂上。

張 千 是。（對(duì)外）鄭嵩等人，堂中聽審。

［鄭嵩等人上堂跪下。

眾 人 見過大人！

李府尹 免禮！鄭嵩，前日無有證據(jù)，難以證明通奸謀害之事，只能判你充軍。現(xiàn)有趙用從你家搜出情詩一封，本府要重?cái)啻税福?/p>

鄭 嵩 謝大人！

［高成面露懼色，躲于張千身后。

李府尹 趙用，著鄭嵩過目。

趙 用 是，大人?。◤母干夏贸銮樵?，出示鄭嵩）

鄭 嵩 “高成贈(zèng)蕭娥！”果有此詩！大人，小人并未錯(cuò)殺好人啊！

李府尹 只此一詩，并不十分確鑿。待我再細(xì)細(xì)審來。高成哪里？

［高成顫抖著站出來。

高 成 （作揖）大人，小人在此。

李府尹 跪下！

高 成 是，大人?。ü蛳拢?/p>

李府尹 高成，我來問你，這情詩可是由你所寫，贈(zèng)與蕭娥？快快從實(shí)招來！

高 成 這個(gè)……大人，這名叫“高成”的何止萬千，怎可認(rèn)定就是小人所寫？也可能是別個(gè)同名同姓之人啊！

李府尹 這個(gè)……理雖如此，仍似有些牽強(qiáng)。

趙 用 大人，事已至此，他還想抵賴！我還有證據(jù)！

李府尹 證據(jù)在哪里？

趙 用 在高成身上！

李府尹 高成，快把證據(jù)交上來。

高 成 大人，小人身上除了骨頭就是肉，并沒有什么證據(jù)。

趙 用 高成，快把香帕拿出來吧！前日堂上一時(shí)氣急，竟然忘了這個(gè)！今日你休得抵賴。

高 成 胡說！香帕乃女用之物，我豈會(huì)有？

趙 用 你敢讓我搜一搜么？

高 成 搜什么！我怕癢！

李府尹 高成，若搜出來，你就認(rèn)下；若搜不出來，也好還你清白。張千，你來搜一搜！

張 千 是，大人?。◤埱г诟叱尚厍耙凰眩统鲆环较闩粒┐笕?，搜得一幅香帕！（呈與府尹）

高 成 （暗道）哎呀，早知如此，我就放家里了。蕭娥死了，本要留個(gè)念想，卻要壞了大事。

李府尹 （接過香帕細(xì)看）趙用，是這個(gè)么？（出示趙用）

趙 用 大人，正是！

李府尹 高成，我來問你，這香帕上繡對(duì)鴛鴦，又有“成娥”二字，是什么意思??？

高 成 回大人，估計(jì)是這對(duì)鴛鴦要變成飛蛾吧！

李府尹 休得胡說！鴛鴦如何會(huì)變成飛蛾？況此“娥”非彼“蛾”，乃是一嬌娥。快說，這香帕是何人所贈(zèng)？

高 成 是……是我撿到的。

趙 用 大人，他在狡辯！這香帕乃蕭娥送與他的定情信物，是我親眼所見！

李府尹 高成，本府念你跟隨多年，本不想難為于你。不成想你百般搪塞抵賴，也就怪不得我了。來呀！

眾衙役 在！

李府尹 大刑伺候！

眾衙役 威——武?。ㄅe棍欲打高成）

高 成 （嚇得跌坐地上）且慢！大人，我招就是了！

李府尹 快快從實(shí)招來！

高 成 大人，小人認(rèn)罪！饒小人一命吧！

李府尹 死罪可免，活罪難饒！來呀，簽字畫押！（一衙役拿供狀讓高成畫押）

鄭 嵩 謝大人明斷！

高 成 謝大人饒命！

李府尹 罷了！張千，把鄭嵩的刑具取下，給高成戴上，即刻解去沙門島充軍！

張 千 是，大人。（解下鄭嵩枷鎖，給高成戴上）

高 成 苦也?。ū粡埱崞穑?/p>

李府尹 罪犯押走！

張 千 （推高成）走！

高 成 唉，偷雞不成蝕把米，算計(jì)別人害自己！

［張千帶一衙役押高成下。

李府尹 鄭嵩聽斷！

鄭 嵩 在，大人！

李府尹 本案現(xiàn)已查明，蕭娥高成私通在先，又虐待孩兒，罪有應(yīng)得。然你不顧家室，貪花戀酒，拋棄發(fā)妻，連累兒女，亦是有過。今削去你孔目一職，降為祗候任用。

鄭 嵩 （作揖）謹(jǐn)遵發(fā)落！

李府尹 罷了！起來吧！

鄭 嵩 多謝大人

［鄭嵩起身，立于一旁。

李府尹 蕭鳳云，你且近前，本府有話問你！

蕭鳳云 （上前施禮）見過大人。

李府尹 你本是貞潔烈女，賢淑隱忍，不幸經(jīng)此一難，悲苦萬分，也更見高潔。本府將重賞于你，以示褒獎(jiǎng)。

蕭鳳云 謝過大人！

李府尹 我來問你，如今此劫已過，你愿與鄭嵩重歸于好么？

蕭鳳云 這個(gè)……

僧住/賽娘 娘，恁就原諒俺爹吧！

李府尹 經(jīng)此磨難，想必鄭嵩已然悔過。若你二人重奏琴瑟，孩兒們自會(huì)歡喜不盡。望你三思！

蕭鳳云 也罷！全憑大人安排！

李府尹 如此甚好！審案已畢，退堂！

鄭 嵩 多謝大人！

蕭鳳云 恭送大人！

［李府尹帶趙用及眾衙役下。

［僧住、賽娘拉住鄭嵩和蕭鳳云。

僧 住 爹，咱們也回家吧！快過年了，回家咱倆一塊兒放炮仗！

鄭 嵩 好好，我兒受苦了！

賽 娘 娘，咱走吧，回家你教我剪窗花！

蕭鳳云 好好，咱們走！

鄭 嵩 賢妻，都是我的不是，讓你受苦了！

（唱）一時(shí)迷途今知返，

破鏡方得能重圓。

患難之中真情現(xiàn)，

家和勝過金如山。

蕭鳳云 （唱）曾經(jīng)滄海復(fù)為水，

除卻巫山不是云。

但愿還將舊時(shí)意，

一心惜取眼前人。

從此要做同心鳥，

比翼齊飛不離分。

［四人亮相。幕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