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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糖炒栗子

        2021-11-14 10:27:56
        電影文學(xué) 2021年10期

        1.外景 四合院 夜

        一只野貓從屋脊上跑過,抖落了一層積雪。

        大腹便便的房東穿過院子,手里擺弄著一副牌,正往院門走去。

        王有福拎著一個(gè)包袱、一個(gè)生銹了的暖瓶和一塑料袋雜物,低著頭快步走向廂房,正巧與房東走了個(gè)迎面,急忙閃躲房東的目光。

        正屋的燈滅了,房東妻子的身影伏在窗前。

        房東妻子:行啊,打牌都專挑年三十兒,我看你就是成心的!

        “哐”的一聲,窗戶被狠狠地關(guān)上。

        2.內(nèi)景 廂房 夜

        昏黃的燈光下,一只粗糙的大手正笨拙地按著老式黑白屏手機(jī)的鍵盤,屏幕上出現(xiàn)“劉工頭”幾個(gè)字,未幾,電話里響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guān)機(jī)”的提示。

        斑駁的木桌上擺著幾個(gè)安全頭盔和礦燈,一張全家福放在最顯眼的位置。

        趙米仙拿起相框,輕輕地?fù)崦挥傻冒l(fā)出一聲輕嘆。

        一陣窸窣聲傳來,房門被打開了,呼嘯的風(fēng)聲霎時(shí)侵入了屋子。

        王有福走進(jìn)來把東西輕輕地放在火爐旁,站在狹小房間的一角,看著桌旁靜坐的趙米仙,一言不發(fā)。

        良久,趙米仙倉皇起身,毛衣被桌上的釘子鉤住,露出手臂上依稀殘留的文身。見到毛衣袖口被扯壞,趙米仙的眉頭皺了起來。

        王有福從床底下拿出一把螺絲刀,上前撬起了釘子。

        趙米仙捻著袖口的毛線頭,悄聲靠在窗戶前,往院子里看去。

        3.內(nèi)景 正房 夜

        趙米仙把鐵絲做成的鑰匙揣進(jìn)兜里,兩人躡手躡腳地走進(jìn)里屋,繞過火炕。

        房東妻子翻了個(gè)身,王有福大驚,被門檻絆了個(gè)踉蹌,碰到了房東妻子懸在炕沿上的胳膊,被嚇得一動(dòng)也不敢動(dòng)。

        趙米仙回頭,向其擺了擺手,往衣柜走去。

        墻上懸著一面大鏡子,鏡子反射出趙米仙從抽屜中翻出一個(gè)月餅盒,他打開盒子,發(fā)出了聲響,金條明晃晃的光從鏡子里閃過。

        房東妻子突然睜開眼,看到一旁的王有福,失聲大叫。

        王有福驚慌失措,上前死死捂住她的嘴。

        趙米仙迅速地把盒子里的現(xiàn)金和金條塞進(jìn)袋子里。

        房東妻子拼命地掙扎,慌亂中,王有福順手拿起桌上水壺。

        趙米仙匆忙跑過去制止。

        沒等趙米仙說話,“哐啷”一聲,瓷片散落到地上,王有福瞪大了眼睛。

        4.外景 荒野 夜

        煙花的絢爛光火在天邊消散又綻放,遠(yuǎn)處的村莊依稀亮著溫馨的光。

        趙米仙和王有福一前一后扛著一個(gè)編織袋,往遠(yuǎn)處的荒山走去。

        編織袋被輕輕放在地上,趙米仙把鐵鍬遞給王有福。

        王有??粗w米仙的臉,眼眶溢滿了淚水,哽咽著哭了起來。

        趙米仙收回鐵鍬,從兜里掏出兩顆炒栗子給他,轉(zhuǎn)身自己挖起坑。

        雪地平整如初,趙米仙跪下磕了一個(gè)頭,王有福也照做。

        風(fēng)雪襲來,雪地上的腳印漸漸消失了。

        5.外景 候車大廳 晨

        候車大廳墻上掛著的橫幅格外醒目:用真心的笑容照亮回家的旅途。

        一個(gè)年輕的媽媽提著行李,背著孩子,從收銀員手中接過零錢和方便面。

        一張褶皺的五元錢掉落,女人擠過人群,低頭尋找。

        趙米仙起身,箭步上前撿起了錢,遞給了女人。

        王有福舉著買好的車票向趙米仙招手。

        6.內(nèi)景 正房 晨

        房東滿面紅光,醉態(tài)盡顯,他踉蹌地走進(jìn)屋子,翻身上炕。掀開被子卻摟了個(gè)空,疑惑間起身張望,看見地上的紅色腳印,愣在原地,大駭,滾下炕去。

        7.外景 村頭 晨

        警車在村頭停下,聶洪峰拉起手剎,警笛聲戛然而止。

        兩個(gè)正在屋前擇菜的婦人見狀,匆匆收了板凳,關(guān)好家門。

        聶洪峰皺了皺眉頭,將胸前的警號(hào)牌扶正,對(duì)身后的同事使了個(gè)眼色。

        8.內(nèi)景 火車車廂 日

        檢票員走進(jìn)車廂,不耐煩地翻開記錄冊(cè)。

        王有福匆忙從口袋里掏出車票,車票上依稀粘著一個(gè)血紅的手印。王有福伸手去抹,血色暈染開來。

        檢票員漸漸走近,王有福忐忑不安地推醒趙米仙。

        趙米仙睡眼惺忪,檢票員的手已經(jīng)向兩人伸了過來。

        趙米仙氣定神閑地從外套內(nèi)口袋里掏出車票,遞給檢票員,隨即突然轉(zhuǎn)身,捂住王有福的鼻子。

        檢票員拿著車票和記錄冊(cè),看著兩人。

        趙米仙掏出一張衛(wèi)生紙,匆匆卷好塞進(jìn)王有福的鼻孔里,對(duì)他使了個(gè)眼色,拿過他的車票,笑著遞給檢票員。

        檢票員用兩根手指捏住車票,看了看票面的血跡,又瞥了一眼王有福,在記錄冊(cè)上畫了一筆,而后離開。

        兩個(gè)列車警察走進(jìn)車廂,一人叫住了檢票員,拿過記錄手冊(cè)翻看著,另一人不時(shí)往車廂里張望。

        趙米仙拉起王有福,背對(duì)著警察,往相反的方向走出車廂,兩人在車廂連接處站下,假裝點(diǎn)火抽煙。

        警察從兩人身后走過,一個(gè)年輕的警察拍了拍王有福的肩。

        王有福面如土灰,慢慢轉(zhuǎn)過頭。

        年輕警察抽出一根煙,王有福把打火機(jī)遞給他,手不住地顫抖。

        年輕警察看了看王有福,走去了下一節(jié)車廂。

        兩人看著警察離去,趙米仙拉著王有福向車尾走去。

        車窗外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黑色的電線桿和枯樹快速向后移動(dòng),鐵軌交錯(cuò)又分離。

        王有福緊攥著手,趙米仙拉下門閥,呼嘯的風(fēng)聲涌進(jìn)車廂。

        9.外景 荒野 日

        趙米仙從雪堆里艱難地爬起,抖落身上的雪,四處張望。

        王有福從遠(yuǎn)處跑來,扶起趙米仙,卻又不小心摔倒。

        兩人躺在雪地上,仰面看著天空大笑起來。

        刺目的陽光穿過流云照下來,列車駛遠(yuǎn),消失在曠野之中。

        雪地上延伸著兩行腳印,直至消失在一棵高大的松樹前。

        趙米仙脫下鞋底磨沒了紋路的軍用棉布鞋,抓起一把雪,捂住腳踝。

        王有福臉凍得通紅,擔(dān)心地看著趙米仙。

        趙米仙把帽子摘下來,戴在王有福的頭上。

        三兩只烏鴉從枯黑的枝杈上飛起,積雪落到王有福的帽子上。

        趙米仙拿出手機(jī),屏幕上的信號(hào)只有一格,他將手機(jī)舉高,四處尋找信號(hào)。

        10.外景 荒野 夜

        風(fēng)雪聲混雜著鞋底踩在雪地上的“嗞嗞”聲。一輪明月掛在漆黑的夜空中,寒冷的光映在雪地上。

        一聲犬吠突然響起,狼狗把兩人撲倒在地。

        遠(yuǎn)處照來一束手電筒的光,一位穿著綠色軍大衣的老人喝住了狼狗,向兩人伸出手。

        11.內(nèi)景 護(hù)林人家中 夜

        黑白電視里正在播報(bào)新聞,嘈雜的聲音時(shí)斷時(shí)續(xù):昨日,來山市曲陽村一人疑被其租戶殺害,警方正在大力搜捕調(diào)查。

        王有?;琶ε苓^去關(guān)掉了電視。

        燒酒在爐火上冒著的熱氣把玻璃窗暈上一層水霧,趙米仙擦亮窗戶,看見護(hù)林老人正在擦拭門口的皮卡車,兩人目光對(duì)視,老人沖趙米仙笑了笑,趙米仙點(diǎn)頭笑著回應(yīng)。他打開包袱,從里面拿出一根金條。

        12.外景 山路 晨

        天色破曉,朝陽從遠(yuǎn)處茂密的松林間探出頭來,一輛皮卡車飛快地開出林區(qū)。

        13.內(nèi)景 汽車 日

        一排監(jiān)控探頭從車頂掠過。

        趙米仙抓過后座的包袱,戴上一個(gè)老舊的墨鏡。

        王有福系好包袱,看到里面的金條少了一根。

        趙米仙撕下車內(nèi)后視鏡上掛著的日歷牌,露出新的一頁:1998年2月23日大年三十。他打開了車載廣播,歡快的《春節(jié)序曲》響起。

        兩人哼唱起來,打開了護(hù)林老人送的燒酒。

        14.內(nèi)景 警察局 日

        幾位嚴(yán)肅的老警察認(rèn)真地注視著監(jiān)控屏幕,趙米仙和王有福的車出現(xiàn)在屏幕上。

        15.內(nèi)景 汽車 日

        趙米仙透過后視鏡看去,只見一輛警車正緊跟不舍,車中的聶洪峰正盯著自己。

        趙米仙深吸了一口氣,狠狠踩下油門,儀表盤指針逼近200。

        熟睡的王有福被猛然的加速晃醒,慌張地看向窗外,隨即從后座探身關(guān)掉了廣播。

        透過車窗,收費(fèi)站漸近,一排閃動(dòng)的警燈依稀可見。

        趙米仙緊握方向盤,緊皺著眉頭盯著路邊護(hù)欄,急打方向盤向其沖去。

        16.外景 高速公路 日

        皮卡車橫穿兩個(gè)車道,撞開了護(hù)欄,沖下高速公路,開向茫茫雪地。

        幾輛警車緊隨其后。

        17.內(nèi)景 汽車 日

        王有?;艁y地?fù)u下車窗,探出頭向車后望去,警車愈加逼近。

        趙米仙看著前方與天空連成一片的茫茫雪地,踩下油門,放開方向盤,打開車窗,轉(zhuǎn)身拿起酒瓶點(diǎn)燃,扔向后方。

        王有福模仿照做,翻出打火機(jī)。

        18.外景 雪地 傍晚

        皮卡車失去控制,向冰湖開去。

        打頭的警車停了下來,其他警車也都在遠(yuǎn)處停下,聶洪峰和幾個(gè)警察下了車,看著前方直沖湖中心的皮卡車。

        冰面破裂的聲音傳來,汽車墜湖發(fā)出的巨大聲響在山谷間回蕩,皮卡車消失在湖面上。

        聶洪峰愣了下神,半晌,脫下外套,帶領(lǐng)警察往湖中心跑去。

        19.內(nèi)景 汽車 傍晚

        冰冷的湖水從車窗灌進(jìn)來,趙米仙艱難地打開車門,把王有福拽到前面推了出去。接著,他自己也向車外游,然而衣袖處散亂的毛線頭被排檔桿纏住,幾番掙脫未果,趙米仙隨著逐漸下沉的車墜入湖底。

        20.外景 雪地 傍晚

        王有福爬到冰面上,抹掉臉上的水,望見遠(yuǎn)處正在逼近的聶洪峰等人,立刻拔腿往前方跑去。

        聶洪峰:站?。》駝t就開槍了!

        兩聲槍響在空曠的雪原炸開,久久回蕩。

        聶洪峰停住腳步,把手槍摔在地上,怒視著身后的同事,白霧從他喘著粗氣的口中升騰起來。

        正在湖面打撈皮卡車的眾人也被槍聲驚起,一齊往遠(yuǎn)方看去。

        迎著夕陽的方向,中槍的王有福漸漸放慢了腳步,倒在潔白的雪地上,兩顆炒栗子從他的口袋里滾落出來。

        聶洪峰:是誰?誰?

        一個(gè)提著氣槍的狩獵人從林中慌忙跑出,驚叫一聲,而后癱倒在地。

        夕陽染紅了天空,金色的光芒灑在無垠的雪地上。

        聶洪峰拉起癱倒在地的狩獵人,一副銀色的手銬銬在了狩獵人的枯瘦手腕上。

        聶洪峰俯身解下王有福身上的包袱,拿在手里顛了顛,遞給了身后的同事。

        一陣手機(jī)鈴聲在雪地上響起,聶洪峰撿起地上的外套,翻出手機(jī)。

        電話那端:爸爸,爺爺叫我問你,什么時(shí)候回來吃飯?媽媽還做了糖炒栗子,你再不回來可就沒有啦。

        聶洪峰:跟爺爺說,爸爸馬上到家。

        電話那端:洪峰啊,別聽你家朵朵瞎說,咱爸都給你留著呢。你先忙你的,注意安全啊。

        聶洪峰:我沒事,你們先吃,別等我。

        聶洪峰掛斷電話,俯身合上王有福的眼睛,未果。他低下頭,順著王有福的目光看去。

        晶瑩的白雪中,兩顆剝了皮的栗子躺在不遠(yuǎn)處,在夕陽的余暉中格外顯眼。

        聶洪峰撿起栗子,把它們放回了王有福的衣兜里。

        一只狍子歡快地跑過雪原,消失在林中。

        (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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