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偉
老舍在1926年前后分別創(chuàng)作了兩部長篇小說,即《老張的哲學》和《趙子曰》。作為老舍的早期作品,它們在形式、內(nèi)容、語言、手法和思想上相較于后期經(jīng)典如《駱駝祥子》《四世同堂》,都顯得不夠成熟,但這兩部作品有著老舍其他作品所沒有的特點:其一是老舍在異國他鄉(xiāng)(英國留學時)創(chuàng)作的關(guān)于中國的故事;其二是老舍在轟轟烈烈的五四新文化運動之后,以“遠觀”的姿態(tài)而進行的創(chuàng)作;其三是老舍作品中常見的老派中國人和新一代青年這兩種人物形象開始誕生并有了雛形。所以,無論是窺探老舍這樣一個以文化為切入點來創(chuàng)作小說的作家的文化觀,還是從“小歷史”的,即從虛構(gòu)作品中的情節(jié)來“還原”彼時人的生存以及時代的文化境況,通過回望歷史與中國人經(jīng)歷的文化變革來反思當下的文化狀態(tài),這兩部作品都有重要的文本意義。
在以儒家為核心的中華傳統(tǒng)文化中,歷代先賢以“正名”為起點,來構(gòu)建一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有序理想社會,其中的人也通過與他人建立有序的,即“父慈,子孝,兄良,弟悌,夫義,婦聽,長惠,幼順,君仁,臣忠”人倫關(guān)系來生活,每個人在符合自己的“名”下安分守己,可以說傳統(tǒng)中國中的人處于一種不自知的文化“自在”狀態(tài)。而從20 世紀開始,國門被打開后的國人逐漸“自覺”到生活于其間的文化,是一股束縛和異己的力量,是封閉人性的一扇“黑暗的閘門”的時候,五四新文化運動也順勢轟轟烈烈地開始了它的文化變革。老舍也正是在“五四”后,遠走英國開始了他的小說創(chuàng)作,并在小說中展現(xiàn)了一個無序世界,中華傳統(tǒng)中的人倫關(guān)系在文本中也全面解體。
《老張的哲學》里,老張作為一個校長卻信奉“錢本位而三位一體”的處世哲學,以至于王德、李應反了抗,“在老張向來往上揚著的左臉上,印了五條半紫的花紋”;街頭巷尾販賣報紙的號子,喊的是“《公理報》,《民事報》……看看這兒子殺父親的新聞”;老一輩的趙姑母說著城里男男女女亂反的“怪狀”,于是下決心“不能看著我的侄女和野小子跑了”,不斷勸阻和逼迫自己的侄女;受盡折磨的趙四也明白了世道,是“人們?nèi)沼玫囊磺忻~并沒有定而不移的標準,而是另有一些東西埋伏在名詞的背后”,這是在五四新文化運動后,對“名不符實”而失去了一切參照系的文化廢墟以最貼近生活的注解。小說整體呈現(xiàn)出人倫關(guān)系的整體不和諧,正如老張自己作的一首所謂七言絕句一樣,“每年累萬結(jié)紅杏,今歲花開竟孿生,設(shè)若啼鶯枝上跳,磚頭打去不留情”,是一種古今雜湊的失重感?!囤w子曰》也不遑多讓,趙子曰一行把校長捆起來打,教員們也被打得光著襪底逃跑,還把庶務(wù)員的耳朵割下來釘在了公事房的門框上,甚至“商業(yè)大學的周校長在禮堂上給學生們行三跪九叩首禮” ;趙子曰在身無分文時收到父親的匯款,還要咬牙切齒地咒罵他的父親是一個“不懂新文化的老財奴”,不僅如此,在退學后還大發(fā)“念書無用”論;不是巧合,其中一個名叫歐陽天風的人物說過“名、錢、做官,是偉人的三位一體宗教”,這與《老張的哲學》有著異曲同工之妙。與《老張的哲學》一樣,全篇有著人倫失衡的不和之音,也如趙子曰所說的“子曰——趙子曰!曰——‘婚而時結(jié)之,不亦樂乎!’”一樣產(chǎn)生了新舊失和的別扭之感。
老舍在英國,因為“到異鄉(xiāng)的新鮮勁兒漸漸消失,半年后開始感覺寂寞,也就常常想家”,而開始創(chuàng)作《老張的哲學》,而后回憶起五四運動,在“解放與自由的聲浪”和“嚴重而混亂的場面”中尋找笑料,開始描寫中國的學生與青年。他說老張描寫得真,但“所謂‘真’,不過是大致來說,人與事都有個影子,而不是與我所寫的完全一樣” ,他說趙子曰這個人物的材料不夠扎實,是因為“我在一方面離開學生生活已六七年……‘五四’把我與‘學生’隔開。我看見了五四運動……”需要注意的是,恰恰是這“不完全一樣”。老舍因為與中國文化環(huán)境的“隔開”而對那個時代的人才有了一個可以遠觀的距離,才能從一個他者的角度通過中華傳統(tǒng)文化這個本體的失衡來看到當時中國人的真實生存狀態(tài)。老舍在上述兩部小說中,對傳統(tǒng)文化中的人倫關(guān)系進行了顛倒,即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展現(xiàn)出一個看似虛構(gòu)實則真實的小說世界,這種無序感正是傳統(tǒng)文化中“正名”的失效。老舍在《趙子曰》中將小說人物所讀大學取名為“名正大學”,即把“正名”二字的順序進行了顛倒,這或是老舍暗藏的玄機,或是老舍在英國的真實“遠觀”。通過老派中國人與新一代社會青年兩類人物形象的描寫,展示了20 世紀初期“舊的沒去,新的全來”的歷史語境下中國人的言行舉止,但無論是老一派人物的還是新一輩的人物,從對新舊文化如何應激的情節(jié)安排來看,老舍卻像是一個站在車水馬龍中左顧右盼的人,因而其中的人物也在各自的行動中有著前后不定的猶豫。
焦慮不是人的某種情緒,因為它不像其他如喜怒哀樂等情緒一樣,具有瞬間性和爆發(fā)性,焦慮是一種持久性的體驗,與其說它是人所具有的一種先天情感結(jié)構(gòu),不如說焦慮是從人出生一開始便已形成,且貫穿于人從生到死的生命全過程。焦慮的形成來源于人的“分離”感,弗洛伊德認為嬰兒在出生時經(jīng)過產(chǎn)道的擠壓,而與母體分離,生命一開始就意味著嬰兒是從母體中的離開,在來到人世后便進入了海德格爾所說的被“拋”狀態(tài),在對生的過去(即孕育的過程)、生的現(xiàn)在和生命走向何處的未來的不可知中產(chǎn)生“畏”的體驗,在人作為主體成長的過程中,進入社會領(lǐng)域,受到已經(jīng)形成的社會秩序的規(guī)范。此階段的焦慮感來自自由與規(guī)則之間的張力,即人主體意識的覺醒,認識到擁有自由的可能性,但一旦脫離社會規(guī)則又將面臨完全失去自由的威脅,隨著人的不斷衰老、疾病、痛苦以及對死亡的不斷靠近,又生成了一種對“虛無”的焦慮。總的來說,焦慮是人一生無法逃避的情感,但其程度的強弱與生存其間的文化狀態(tài)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尤其是與文化的穩(wěn)定狀態(tài)有關(guān),正如心理學家羅洛·梅所說:“個人所經(jīng)歷的焦慮深受文化的穩(wěn)定與否所影響。”20 世紀初期的中國,正是一個中西文化大碰撞的時期,傳統(tǒng)人倫關(guān)系的解體意味著陳舊文化“坐標”的失效而新的參照系又未建立的混沌時代已經(jīng)到來。哲學家克爾愷郭爾說:“焦慮是人面臨自由選擇時,所必然存在的現(xiàn)象?!比嗽诿媾R文化不穩(wěn)定狀態(tài)下的眾多選擇時,焦慮感也在對選擇的“選擇”中得以體現(xiàn)。
回到文本中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老舍所描寫的人物在面臨選擇時是如何行動的。在《老張的哲學》里,老張有著傳統(tǒng)中國人的“官本位”思想,除了多弄錢以外,最想做的還是官,可是民國沒了科舉也沒了捐官兒,他只好應著時代的潮流,想方設(shè)法地通過“民主”的方式去弄自治會的主席,最后卻也是弄巧成拙;為了說服龍樹古出嫁女兒,既不能去找媒人,因為那個時代已不是“媒妁之言”而時興著自由戀愛,又不能去找掮客,把不文明的事兒做得太露骨,只好對信耶穌的龍樹古說,一切都是“上帝的恩典”;老張去孫八家祝賀新春,主人家受了“新禮教”的陶染,主張按著老法子讓客人以鞠躬代叩首,老張卻主張賀“舊歷”新年不該用新禮,但還是規(guī)規(guī)矩矩磕了三個頭;年輕一輩的王德沒上完學就出去做事,為的是改變社會,愛戀著李靜想要自由的愛情,與朋友爭執(zhí)過愛情不是茍合而是神圣,但又在長輩的主張下娶了從未見面的陳姑娘而安安心心地過上了“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傳統(tǒng)生活……“世界就是那么一團亂氣”,而其中的人就像文中說的是蝸牛一樣:“負著笨重的硬殼,負著……人們扛著沉而舊的社會,扛著!”在《趙子曰》中,人在面臨選擇時的迷惑感更加強烈,趙子曰在出門讀書前就已經(jīng)娶了妻子,他愛著他鄉(xiāng)下的妻子,還愛著她那一雙小腳,特別寫了一百首七言絕句贊揚妻子的小腳并編成了《小腳集》,但是在他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的人們不但不復以窄窄金蓮為美,反異口同韻的詆為丑惡”時,他覺著家中藏著的是個丑女了,甚至想著原來的妻子死去好讓自己去追求自由的愛情;他的服裝是一件傳統(tǒng)的灰布棉袍,但又罩著一件舊藍嗶嘰的西服上身,這樣才感覺有幾分新味,他的朋友莫大年是肥棉袍加寬袖馬褂,武端又是青呢洋服加法國皮鞋;在傳統(tǒng)的民英餐館去吃個飯,店小二招呼著,一聲聲喊著“吃什么,大爺,Sir?”坐下來點的菜又是“西紅柿炒山藥蛋,燒鱖魚”配著“小瓶白蘭地,冷牛舌頭,和洋焦三仙(咖啡)”,一群青年便在這酒、牛舌頭和煙中勻和成“一股令人起革命思想的味道”;學校叫神易大學,以研究《易經(jīng)》為主,但開設(shè)的科目又是哲學、文學、心理、地質(zhì)、機械、電氣、教育和政治,學生入哪一門哪一科還需要校長占卜決定……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趙子曰說的那樣,“無數(shù)的維新仙子從天上飄然而降”,使他的小心房變成了“孔教打底,西法戀愛鑲邊”。
他們的一切行為有選擇的余地嗎?當然是有的,那個時代的人有一定程度的所謂的“自由”,但另一方面,他們又是不自由的,因為“人的行動……常常是人的性情、所接受的觀念、他們自己形成的關(guān)于幸福的或真或假的概念的結(jié)果,是人由于榜樣、教育和日常經(jīng)驗而堅定起來的種種間接的結(jié)果”,就連他們做的惡,或許都是“他所信奉的宗教、他的政府、他的教育,以及他眼前的榜樣,不可抵抗地把他推向惡” 。老張也好,趙子曰也罷,他們夾在新舊文化的夾縫中間,在炙熱的文化大鍋上進退無據(jù)、前后兩難,回到那段歷史,或許不應對他們的人生和生活做過多的苛責,因為雖然他們面臨著很多選擇,可也正是因為過多的選擇才讓他們無法選擇,但生活在繼續(xù)、歷史在滾動,作為小說人物的創(chuàng)作者老舍,也只能從自己的文化觀出發(fā),為他們安排好各自的結(jié)局。
老舍本人有著復雜的生活經(jīng)歷、求學歷程和思想淵源,一方面,老舍出生于擁有清朝統(tǒng)治權(quán)的滿族旗人家庭,有著獨特的民族特性,可以說他是在專制歷史最后的王朝下最具有代表性的文化“遺老”;另一方面,老舍所受的教育是在北京師范學校這樣的“新學”,1924 年還遠渡英國這個所謂最先進文明代表的國家留學,被真正的西方文明所震撼。此外他與大多數(shù)無宗教信仰的中國人不同,童年時受宗月大師的佛教思想影響,1922 年又受洗成為一名基督教徒,且一生與許地山這樣一位同樣有著復雜宗教思想的人為摯友。他受著傳統(tǒng)典籍的熏陶,《古文觀止》《詩經(jīng)》是他點名說過的已閱書目 ,在齊魯大學講“文學概論”時大量引用了《說文》《易》《論語》《楚辭》《文心雕龍》等文獻資料,但他又表明過他深受五四新文化運動的影響,他說:“ 感謝‘五四’,它叫我變成了作家,雖然不是怎么了不起的作家?!蹦莻€時代的新文學作家一開始全是與傳統(tǒng)決絕的狂飆姿態(tài)。胡適說“我們百事不如人”,陳獨秀說忠孝節(jié)義乃是“奴隸之道德”,更激進者如錢玄同甚至主張廢除漢字。和他們相較起來,老舍的創(chuàng)作在批判舊文化上顯得那樣不溫不火,在鼓吹新文化上又顯得那樣不冷不熱,以至于他的整體創(chuàng)作風格在20 世紀初期繁多的文學流派中是那么的不倫不類,又諷又鬧、又嘲又笑的風格甚至被魯迅所詬病。老舍對國民性的批評無可置疑,早期創(chuàng)作中的老張、藍小山等都以反面的形象而出現(xiàn),對新青年的呼喚亦不可否認,王德、李景純的新鮮與活力組成了中國新文學中青年形象的全新序列,但無法忽視的是,老舍的文化態(tài)度仍然呈現(xiàn)出一種鮮明的遲疑。
首先來看《老張的哲學》,這部作品的第四十五章,受中國俗文學“有頭必有尾”的傳統(tǒng)的影響,用整章的篇幅交代了幾乎所有出場人物的結(jié)局,李老人、李靜,一個被老張從頭到尾地欺騙,一個自始至終得不到想要的自由愛情,兩個受著“奴隸道德”壓迫的人都死了;王德、趙姑母,一個是從一開始就橫沖直撞地擁有新思想的少年,一個是在傳統(tǒng)文化中默不自知的婦女,但最后殊途同歸,依然過起了“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帝力與我何哉”的生活;老張、藍小山,一個是掌權(quán)握事、無惡不作的舊式鄉(xiāng)紳,一個是自視甚高、心胸狹窄的新派人物,而最后老張節(jié)節(jié)高升做了教育廳的新官,藍小山迷信而“玄妙”地換了一副玳瑁眼鏡……老舍所想要同情的舊中國兒女,或在文化“自在”的自然生活中飲盡生命的苦酒,或在沖出黑暗閘門的最后一刻選擇自毀生命;老舍所給予厚望的新式青年,在大聲呼號與吶喊后,在動蕩的文化社會間撞得頭破血流,最終選擇退守小農(nóng)的田園式生活;老舍所批判的舊式人物,卻用新的方法在混亂的時局里風生水起。如果說在《老張的哲學》中,老舍是用“惡有好報”的結(jié)局對“新文化”運動產(chǎn)生的實際成效表達懷疑的話,那么在《趙子曰》中,老舍用略顯激進的手法著重刻畫了一批更為焦慮的青年人對社會的無所適從?!肮爬系那嗄辍敝苌馘W著舊式的學問用新詩表達他的哲學,在最后李景純喪命之時還想著自己到底能不能作詩;學新式經(jīng)濟學的莫大年與武端,始終是懵懵懂懂地跟著趙子曰這里打一槍,那里放一炮,終究沒做出什么事業(yè)來;“學而不厭,溫故知新”的俊俏青年歐陽天風表面一套背里一套做著不為人知的茍且勾當。三類不同的形象表達了老舍對新派青年的諷刺與不信任,而李景純熱血、博識、勇敢、無畏的幾乎完美的形象與高尚的品格,又凸顯出老舍對青年的期許。但需注意的是,李景純近乎純粹的形象顯得那么單薄,老舍在結(jié)局上安排他通過毀滅自身的方式完成文化革新,想必是出于一種心痛的無奈,即這樣的青年是無法在這個時代生存的,這個時代更多的青年是像趙子曰一樣,新的舊的都有一些。“現(xiàn)代的中國知識青年,就生長于這個大變革的社會環(huán)境里頭,那時父兄們吸收了孔教的學說,習誦著孔教經(jīng)書而卻舉叛旗以反抗之……他們被灌輸一些科學知識,又被灌輸一些耶穌教義,又被灌輸一些無神論,又被灌輸一些自由戀愛,又來一些共產(chǎn)主義,又來一些西洋哲學,又來一些現(xiàn)代軍國主義,實實在在什么都灌輸一些……”他們知道一點點的理論卻幻想著能輕松地通過反叛一切來尋找到人生的出口,但最終只能在少數(shù)人(如李景純)用鮮血換來失敗后而迷?;诤?。1927 年大革命的全面落敗所產(chǎn)生的失落情緒,在趙子曰最后說出“你們作你們的去吧!我已打好我的主意!咱們有無再見面的機會,不敢說!我們各走各自的路……”時流露無遺,然而在文化的摧毀與重建下,他們真的已打好主意了嗎?
“文化是人類生活的樣法”,梁漱溟不僅認為文化只是生活,還認為“文化,就是吾人生活所依靠之一切”。雖然文化是由人類創(chuàng)造的,但從它誕生的那一刻起,它就已經(jīng)有了由其自身決定的演進方式,這當然不是說文化在形成之后就與人類完全分離,而是說在歷史中的文化采取什么樣的變革以及其對人施加的影響在一定程度上并不是由人能完全決定和控制的,它就像人類學家克利福德·格爾茨認為的那樣,是“一個由人類自己編織的意義之網(wǎng)” ,人類所創(chuàng)造的一切成了人類無法逃避的一切,人類所擁有的一切成了人類所依靠的一切,人類的文化肇始于為了尋找意義,但其尋找意義的方式又被局限于自身所創(chuàng)造的文化之中,正是在這個層面上,可以說是人創(chuàng)造了文化,而又被文化所吞噬。老舍也是身在這可以吞噬人的文化中,迫不得已要做出自己無奈的選擇,然而他的態(tài)度始終是模糊的,不僅僅體現(xiàn)在《老張的哲學》和《趙子曰》中,《二馬》中小馬的出走倫敦;《離婚》中老李的回到鄉(xiāng)下;《牛天賜傳》里牛天賜的離開北平;《駱駝祥子》里祥子的三起三落,最后在送葬吹打的喧鬧中數(shù)錢……這幾乎貫穿老舍所有創(chuàng)作的一個個失落背影,不正是20 世紀里的中國人那無可遁逃的命運的體現(xiàn)嗎?從20 世紀20 年代到現(xiàn)在,民國、中華人民共和國、21 世紀……喊過“一切打倒”,也渴求“新的重建”,在文化越來越多元的今天,人所面臨的選擇也并不比老張和趙子曰其時所面臨的要少,但人所可以做的,或許只有如老舍所言的,是“我們的外表樸素,我們的生活單純,我們卻有顆紅熱的心”。
作者單位:湖北民族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