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小 語

鄉(xiāng)村的夜也許很短

鳥鳴當然是力所能及

也當然無所畏懼

鳥兒在外婆家的小青瓦上翻飛著

我的童年。坡面屋、穿斗枋也在

奶奶家的轉角樓、雕花窗三合院

清點我的記憶

同和的清晨像我老家的老屋

最是接地氣的白色粉墻

有雞鳴與犬吠

有留白，有馬蹄聲響

遠在他鄉(xiāng)時我嫁接了家鄉(xiāng)的清晨

我聽見祖先的叮嚀

山村說，哪怕寂寞得像一只燈的風景

早起的鳥兒依然執(zhí)著挺進

繪出一條孑然囧途

也許美如風景，也許撲朔迷離

鄉(xiāng)村的早晨醒得早

再長的夜，也就兩年漫漫長夜

山崗與溪流都在堅持著用良知扶住自己

這里的夜，也許會很短

你的半山開滿杜鵑

云的紫色注定空曠

如半山杜鵑花紅如衣錦

我平整鋪開的外衣鉗住花瓣滴落

另一個故鄉(xiāng)的村事

剛過三月，杜鵑就從后山豐滿溢出

花下，我的手聽話

跟著山的云頂的眼神慢慢融入

花期很是快

我和鳥鳴交談了一小會兒

我就飛上了云間

我搬動風車

讓夜空天旋地轉

越轉，我的村落就越是模糊

模糊中的村落在印刷考卷

等著陽雀與茶香點燃一炷秋色

批改我筆下素描的新鄉(xiāng)

有多少花開，有多少棻味泥濘

說“農”

我聞到了泥土的芬芳

小草是你的雨傘，傘下有你的微笑

參天大樹是你云卷云舒的臉龐

這一場春天，我刨地薅草

稼穡與稔熟的風物是墨跡滴灌

這是一堂我要惡補的課

我聽得天空廣闊

我要從節(jié)氣開始手抄

是乎，“農”里沒有墨子的艽曠

卻滿是《論語》墨香

有因有儒有果

如花生，瓜子，茶與茗香

在作業(yè)本上翻滾

蔚藍蔚藍的天空啊

在我入秋的禿頂的發(fā)梢

給我出了一道道題

等我作業(yè)

面對撂荒的土地

剪指甲時大爺很在意

總擔心歲月積蓄的鋒利再也掐不斷土煙

我不只一次舉起我的手指和指甲

我擔心我的指甲會腐壞

我還擔心長長的指甲失去燃燒的血性

我繼續(xù)擔心我自己對眼前的一切司空見慣

充耳不聞

面對撂荒的土地是一種深入實地的思考

山村里，大爺呷一口土煙就是往事

有的從泥土里葳蕤

有的從屋檐里滴答滴答

我試著用指甲爬行或蠕動

山村總是早起

炊煙，雞鳴，飛鳥，春雨

與蹲在門口的老大爺

看著撂荒的土地

或許，在外務工孩子的電話號碼會敲響山門

面對撂荒的土地

茅草，此時，我在，我木訥

我對著自己的丑像目瞪口呆

想起白天的烈日

一定是被曬脫了皮

每一個細胞都感覺有星星入駐

似動非動地瘙癢

山村夜晚的碘伏和冷水都能燃燒

我抹上去一丁點

滿是撕裂的哇鳴和暴脾氣的蚊蟲

我的頭發(fā)沒能擋住太陽之毒

有點像懵懵懂懂的人生

給自己編織了另一個自己

山村的黎明早早醒來

我看見自己烤紅的臂，整個晚上

都在想：打個電話告訴月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