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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軍醫(yī)院(外一首)

        2021-11-12 05:41:09□祭
        劍南文學(xué) 2021年3期

        □祭 鴻

        要走進(jìn)那座院子,你得用四十六級(jí)

        臺(tái)階

        把腳底的塵土洗盡,才能聽到

        八十年前的那場(chǎng)炮聲。硝煙

        從雕花門外涌進(jìn),血滴在門檻上

        早已入木三分。逃亡與抗?fàn)?/p>

        都得流血。將軍與士兵,女人和孩子

        都忘記了自己的身世,忘記了

        雞鳴犬吠。雙手抓住自己的命

        在一九三五年的春天,泅渡

        沖鋒號(hào)驅(qū)動(dòng)腳步,士兵一個(gè)個(gè)上前

        傷員一個(gè)個(gè)抬進(jìn),營(yíng)長(zhǎng)連長(zhǎng)排長(zhǎng)班長(zhǎng)

        握鍋鏟的伙夫,執(zhí)狼毫的書生

        在彈片的舞蹈中,活成一面旗幟

        帶著彈孔為后來者引路

        子彈飛舞,如毒蛾如馬蜂

        撲向血肉之軀。你是戰(zhàn)士

        是背負(fù)信念的行者。咬緊牙關(guān)

        任血流盡,就是不發(fā)一聲呻吟

        馬蹄聲喚醒苦難中的覺悟,痛

        在每一條溪流中流動(dòng)。土門在望

        即使刀山火海,有馬槽酒壯行

        你就有了不朽之身。炮聲

        如一場(chǎng)盛大的祭祀,催生萬山紅遍

        閉上眼時(shí),你看到了千佛山上

        杜鵑即將綻放,無家可歸無田可種者

        將會(huì)回到故鄉(xiāng),守著自己的土地

        娶妻生子,不再流離,不再悲傷

        你知道,陣痛過后,真正的春天

        將會(huì)隨著新世界到來

        黑水羌寨

        吊腳樓與山長(zhǎng)在一起

        發(fā)黑的杉木柱子就是你的根

        在薄土、石礫里向下生長(zhǎng)

        土豆和玉米堆在墻角

        樓上的羌人,圈里的牛羊

        執(zhí)著地與山相依為命,一百年

        一千年如一日,堅(jiān)守一個(gè)契約

        為牛為羊,為雞為犬,甚至飛鳥

        螻蟻,都一定要在你懷里終老

        即使地震、山洪、泥石流一次次侵?jǐn)_

        也要在你懷里,完成六道輪回

        羌歌順著青片河延伸,纏住過客的背影

        圖騰掛在墻上,日子堆砌成碉樓

        蕎麥在干渴的泥土里夢(mèng)見雨水

        玉米吐穗。繡娘在一團(tuán)亂麻中

        抽絲剝繭,趕制春天的嫁妝

        山陡峭如掌,執(zhí)著地向天承諾

        你給我雨水,我還你贊歌;

        你賜我陽(yáng)光,我敬你羌紅與牛羊。

        羊腸小路被水泥道替換,薄土里依然生長(zhǎng)羌歌

        咂酒與壯漢。神靈將河里的石頭洗了又洗

        通身潔白如玉,如天神的子民

        刀槍不入,五毒不侵。我在火盆邊

        聽老者用玉米酒撥動(dòng)舊弦,用腳根與山對(duì)話

        給春分后的牧場(chǎng),送去一串結(jié)實(shí)的回音

        我在一堆亂石中間尋找

        哪一塊是前世的我,然后坐在石頭上

        看屋檐下的孩子與地里的玉米一起拔節(jié)

        與圈里的牛羊一起等待牧場(chǎng)春歸,在黑水

        我忘記了昨夜微醉后的許諾

        跟著一匹馬,在吊腳樓的迷宮里

        終于找回自己的真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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