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翔
紅墻。竹影。鳥鳴。湖泊。松柏。
倚在欄桿邊,但聽歷史在此刻震顫。
某種秩序正繞上空盤旋,嗡然作響。
圓形走廊,貫穿古今悠遠的回聲。
那些彩色面孔,現(xiàn)已被人遺忘。
留下來的,只有短短幾句話:
誰,生于何處,做過何事,有何結果。
一生就這樣被剪裁進漢字的一撇一捺里。
人們從遠方來,背著旅行包,
穿過地圖,穿過那些蒙塵的碑帖——
全未察覺:擺在他們面前的事物
如何無情,經歷過怎樣蕭索的年代。
天地把一切都忘懷,只留下花和泉水。
孩子、老人們經過,一代又一代。
我不知道我們該去往何處,正如
我不知道眼前的明月從何而來。
玫瑰嬌嫩,因而殘忍。
我無力侍奉這從天而降的花朵。
這尖銳的天使,淬煉過的光。
我甚至沒有花瓶去安放她。
來自時間的刑罰,將她凌遲,
變?yōu)橐粋€個脫水的詞:仿佛
失卻天空的繁星或大海的魚群。
一天天,我冷眼看生的氣息
在桌前衰弱。她的美
是某種行將失傳的語言,
來不及書寫,就干燥、枯萎。
她聳立在無常的空氣中,
任容顏消退。那空空如也的
花枝拒絕觸碰,如維納斯的斷臂。
每天下午三點,她準時出現(xiàn)
在我的右邊,不早也不遲。
總是目不斜視:一只白天鵝,
緩緩游過人群淤塞的水域。
(她好像從希臘神話走來:
白胳膊、短裙的金發(fā)海倫,
或誕生于浪花中的阿芙洛狄忒?
她的家鄉(xiāng),一定在海邊。)
她胸前:輕系一根藍白色絲帶,
像名貴的水鳥,綴著銘牌。
迷人的禮物,等待被拆開;
拆開她,如拆開重瓣的花。
(這是我傾心的第幾次?
我見過她,早在初戀之前。
但我忘了,像一條只有七秒記憶的魚,
屏息——在她憑空掀起的波瀾里。)
(3)對供電可靠性要求較高的小區(qū)內,需要在環(huán)網柜進線側加裝電流互感器,選擇型號為LZZB610 0.5/10P,額定電壓10 kV,用作電氣測量和電力保護。
她有傲人的雙翼,但絕不展露;
一如隱藏起她的智慧和忠貞。
一雙勻稱的小腿,自裙間舒展開,
似蘇醒了、亭亭行動的大理石。
(該如何捕捉她變幻的風姿?
她的美,是赫拉克利特所說的河流
……時刻在流動……
我無法兩次同時踏入其中。)
憑借她身姿的擺動,辨認出美。
而她總是忽地消失在意識的拐角,
如一陣風,不知來處和所終。
(在她未出現(xiàn)的時刻,我窮盡
色彩和線條,還原她的可能性:
寬額,細眉,面孔,兩抹腮紅,
一雙琥珀,凝聚了白天和黑夜。)
完美女人只誕生于拼貼藝術,
她的美,在于“如其所是”。
樹有樹的形狀,花有花的秩序,
她的憐憫、殘忍,使我哭、使我笑。
(很可能,我鐘情的只是個幽靈,
因不曾找到過她存在的證據,
但有時,片刻的蹤影又給我信心:
她確實,我的愛也無疑。)
我以鏡子般的耐心守候她。
直到有一天,她再次走來,駐留,
闖入我目光的森林,像一匹馬,
漫游在無限延展的林間道路……
(這時,記得用墨水的詩行,
一行行,將她拆散然后再編織。
讓她的美,在道路如塵埃消逝前,
在一字一句的消解中,凝固。)
動作一致,卻吹出
千姿百態(tài)。她們猶在
撫琴:這些滴水的頭發(fā),
切分出空氣中繚繞的清音。
浴后的少女們——擁擠
在廊道——許多面鏡子和光之間:
如一連串潔白、修長的詞,
挺立在兩行閃耀的句子之間。
水,從發(fā)梢尖滴落……
彎曲的細浪,微縮的圓點;
這水來自西西里島,來自夏天,
從傾斜的烏黑中滴落……
白藕似的圓柱體,環(huán)繞它們,
仿佛剔除了淤泥的詩藝;
水銀在黑彩中,自在地穿梭,
形成層層樹林間可變的風。
無論迎風或退卻,少女們
總是花的姿態(tài)。她們知道
自己很美,并且,正在被觀看。
但她們駐留在軀殼中,保持元動作。
哦,白熱的水汽已將時序模糊。如此
親密:黃色氤氳貼緊桃紅線條;
單薄的紗裙,沿著肌膚向上。
(我們應當如何回應冰山
之下的激情?當心的目光
被牽引,卻又無法真的觸及
那些美好的事物。)
人群走過,我們隨天色暗去,
詞的目光還滯留在那里:
詩將代替我們觀看,
在禁止歡樂的地方——
“語言到撫摸為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