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 空

老人住在6幢2單元

看著那個老人有一根拐杖，我就想我

到那個時候會不會寫一首詩

一首彎腰的詩

然后讓這首詩成為我的拐杖。后來又看到

那個老人又多了一根拐杖，我又想

到時候會不會寫兩首詩

把我寄托在兩根拐杖之上

像那個老人一樣

慢慢地，慢慢地，慢慢地挪向四樓

每上一個臺階就像跨過一個仇人

或者一段光陰

問題是：那個時候的眼睛還是我的眼睛嗎

那個時候的拐杖是否也能找到方向

我的體重是否繼續(xù)超過兩首詩的分量

自言自語

如果你怕水，請略高于水

如果你恐高，請略低于高

就像我的身體，不允許我

忽然抬頭仰望?；蛘叩皖^太久

一個人的頸椎和腰椎控制了仰望

也控制了低頭的程度

肉體不是突然坍塌的，而是防洪大壩滲水

直到烏鴉看見了骨頭，自己才恍然大悟

甚至來不及吸最后一口氣

靈魂就像點(diǎn)燃的酒精。秘密始終在深處

我們看見的憂傷，是流水裸露的憂傷

重癥病房

圍著身體轉(zhuǎn)了半圈

此時此刻萬里江山是你的

他沒有反應(yīng)。我又轉(zhuǎn)了半圈

此時此刻天下美女是你的。還是沒有反應(yīng)

那件事，你錯了，我也錯了

我向你道歉。他的手指頭

像電視劇里的一樣

動了一下

當(dāng)天夜晚，他從危重病房轉(zhuǎn)到了火化場

時光

微風(fēng)吹拂著樹葉。小黃牛在草地上

頭低著，青草很青。一只白鷺抬頭看著

另一只白鷺朝另一個方向低著頭

翅膀蓬松。身邊的黃牛，抬頭躺著

放牧人把草帽罩在臉上。藍(lán)天白云下

呼嚕呼嚕的睡眠聲，略勝于他的手機(jī)音樂

其中一頭牛，轉(zhuǎn)過臉來，好像聽懂了歌謠

我看見它的尾巴彎曲在它的后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