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到了,涼意明顯。今天天氣晴朗,空氣格外的好,我于傍晚時到樓下散步。剛下了樓,就聽到樓上不知從哪家窗戶內(nèi)傳出讀詩的聲音: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接著是孩子跟讀,原來是大人在教孩子古詩呢。我家附近有所小學,正是放學的時候,從小區(qū)西門涌進一群大人和孩子,基本都是老人牽著孩子的手,肩上背著孩子的書包,一個個孩子邊走邊嘰嘰喳喳說著話,一旁的老人也附和著自家孩子邊走邊說,這是別有風味的中國家庭獨有的風景,我不禁停下腳步,站在路邊,打量著一對對祖孫,看著孩子們快樂的臉龐,老人臉上的笑容慈祥,我也不覺笑了起來。眼前的情景讓我心緒隨之飛揚,讓我又一次想到了石老師。
石老師是武漢偏遠山區(qū)小鎮(zhèn)上的一名退休教師,今年正好六十歲,為了幫著帶孫子和孫女,和老伴一起來到了我們這座小城。她聽不懂我們這里的方言,說起普通話來也比較吃力。有一次她把“烤鴨”說成近似“好呀”的音,我一時不知她所說何物,或許是看我一臉懵懂,情急之下她連說了好幾遍“好呀”,我聽了更是著急,慚愧地搖搖頭,最后她失望地說:“你連‘好呀也不懂的?。俊痹谖乙慌跃}默不語的先生開口了,“石老師您說的是‘烤鴨吧?”她連連說:“是的,是的?!蔽液退既玑屩刎?。打那以后,每每憶起這段趣事,我都會情不禁笑出聲來,為此還默默在心里給了她另一個稱呼“好呀姐”。如果“好呀姐”還在這里,此時應該也是這家長隊伍中的一員。然而兩個月前,因為兒子工作變動,孩子轉(zhuǎn)學,她又回到了故鄉(xiāng)。
我和石老師是跳廣場舞認識的,她跟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你和我住在一個小區(qū)?!蔽艺f:“是嗎?”她說:“是的,我們不僅一個小區(qū),還是一幢樓呢,你是一單元,我是三單元?!笔蠋煘槿撕蜌?、爽快,我們兩個經(jīng)常一起跳舞,跳完舞還一起散步,說說各自的生活心得體會,相處得如同姐妹。她是個比較開朗的人,大大咧咧的個性,很是健談,很多時候都是她說我聽,在聽的過程中我跟她也有互動,一般在她懷疑我沒有聽懂的時候,我會及時接過她的話茬再表述一番,她便會意地連說兩個“是的”。
還有一次,她送我一些從家鄉(xiāng)帶過來的蒜苗,莖粗而肥壯,和我們當?shù)夭耸袌隼锏乃饷绮煌?,味道也比我們當?shù)厮饷绱己瘛⑶逑?,如她所說,真的很好吃。再見到她時,我向她表示謝意,我說看來蒜苗是否好吃跟品種或者土壤有關。石老師說是的是的,說她的家鄉(xiāng)土質(zhì)好、水質(zhì)好、農(nóng)家人勤勞質(zhì)樸,語氣里有著抑制不住的熱情,我知道,她想家了,只是她從不說。那天聊起她的家鄉(xiāng)時,她又習慣性地連說了兩個“是的”。不知為什么,我想她以前在教學生的時候,一定是高頻率地使用過這個詞,以至于成了她的一個習慣。
“是的,是的”,是一句重復肯定的話,肯定一次不夠,還得強化這種肯定,這是一句多么美好的話啊,拉近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給人以肯定、認可、啟迪……
不知不覺間,我已圍著兩個小區(qū)轉(zhuǎn)了近一大圈,望著天邊的夕陽,我在心中默念:“好呀姐”,您在家鄉(xiāng)還好嗎?
韋愛美:曾任小學教師,現(xiàn)為社區(qū)工作者。愛好閱讀和寫作。
編輯 木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