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人舟
漆黑無人的夜,江蘇女孩張麗被歹徒持刀搶劫了。面對性侵暴行,她提出一個要求:“幫我買個避孕套吧?!贝跬酱饝?yīng)了么?
女白領(lǐng)的噩夢:回家路遇持刀歹徒
張麗,90后,普通白領(lǐng),生活在江蘇省一個二線城市。2019年春節(jié)前夕,她從省城南京回到老家,大家約著聚一聚。離除夕還有三天,同學(xué)們吃完飯已經(jīng)晚上10點,有人提出去唱歌,結(jié)果,唱完歌回來,已經(jīng)過了午夜,張麗順手打了一個車。
她家是一個老舊小區(qū),門口小路正在擴建,出租車進不去,張麗只得在離小區(qū)幾百米的地方下車。因為修路,路燈的電線被挖斷了,黑漆漆一片。就在張麗經(jīng)過一處樹叢時,一個黑影從背后躥出,猛地勒住了她的脖子,鋒利的刀抵住了她的頸側(cè)。
張麗被勒得差點閉氣,刀劃傷了她的皮膚,她感到火辣辣的痛。她滿頭冷汗:麻煩來了!那人一把把她拽到樹叢后面,勒著她向里走,一邊走一邊威脅:“別吭聲,吭聲老子捅死你。把錢拿出來!”崎嶇的路面把她的右腳絆住了,張麗疼得叫出聲來。不知從哪里又躥出一個黑影,猛地?fù)溥^來試圖捂她的嘴。可能因為光線太暗,男子捂在了張麗臉上。但是他馬上調(diào)整,把張麗的嘴捂住了。
張麗聞到那人身上有股說不出來的臭味,差點熏得她嘔吐。這臭味讓她確定,這兩個人是朝不保夕、混跡在社會底層的亡命之徒。張麗不敢掙扎,她讓自己冷靜下來,努力平緩地說:“我剛剛只是扭到了腳,你們放心,我不叫,放松一點,我保證不叫,你們想要什么,都拿去。”說著,她脫下挎包遞過去,“都在這里了,你們都拿去,我保證不叫?!?/p>
高個子一把抓過包,蹲下來翻找。沒過幾分鐘,高個子把包往地上狠狠一摜,壓低了聲音罵:“就這幾百塊錢?沒有卡?你是不是還有其他的錢沒有拿出來?”他一邊說,一邊逼近張麗,張麗心一慌,說:“不是不是,現(xiàn)在大家誰還帶現(xiàn)金出門?要不你給我微信,我把微信里的錢都轉(zhuǎn)給你?!备邆€子把搶走的手機遞給張麗,又罵起來:“你身上就沒有一張卡?不能再給我們搞點錢?”
說著,那個人就要來翻張麗的兜。張麗把兩個大衣兜都外翻出來,連聲說:“真沒有,大哥,這個年代手機就是卡,你給我微信,我全部轉(zhuǎn)給你!”他們兩個頓了頓,高個子說:“你當(dāng)老子傻?你轉(zhuǎn)過來沒有記錄的?那不是讓警察直接把老子抓著?”兩個人又開始罵罵咧咧,覺得只搶到幾百塊,非常不滿意。正在這時,小路上隱隱傳來講話聲。兩個男人明顯緊張起來,矮個子猛地把張麗摜倒在地,刀子又一次抵住她的脖子。高個子也蹲了下來。
張麗本來心里一喜,以為可以得救了,沒想到還沒叫出口,就被控制住,抵在脖子上的刀扎進了皮肉。交談聲越來越近,聽聲音是兩個女性,其中一個還是孩子,張麗迅速冷靜下來,這兩個人是不可能把她救出來的。幾分鐘后,路人走遠了,拿刀的小個子突然在她胸口壓了壓,說:“拍她裸照!拍了她就不敢告訴警察了!”蹲在旁邊的高個子撲過來和小個子一起扒張麗的衣服。掙扎中尖刀又幾次劃過脖子,連續(xù)的刺痛讓張麗不得不停止反抗。
過了好一會兒,高個子站起來,把手機遞給張麗,說:“掃我微信,給老子轉(zhuǎn)錢。你敢報警老子把你的照片放到網(wǎng)上去。”張麗哆嗦著接過手機,一邊解鎖,一邊拿大衣蓋住身體。她把微信錢包里的2000多塊錢全部轉(zhuǎn)了過去。高個子一看又罵起來:“才2000塊錢?你不是穿得挺好的,會這么窮?”矮個子揚手給了她兩個耳光,仰著頭對高個子說:“忙了半天就這么點,睡了她,不然便宜她了!”
屈辱著清醒著,智取歹徒作案證據(jù)
張麗一聽,嚇得魂飛魄散,為了讓他們打消這個念頭,她顫抖著開口:“大哥,我有婦科病和性病,現(xiàn)在都還在打針吃藥,你們放我回去吧,我一回去就給你們轉(zhuǎn)錢,我保證不報警,真的?!?/p>
矮個子不為所動,撲過來扒她的衣服,高個子則猶豫了,剛蹲下來的身體又站直。矮個子連扯幾下都被張麗甩開,大為惱怒,揮起手邊的刀子向她的臉劃來。如果不是張麗躲得快,臉一定會被劃傷。
張麗絕望透頂。如果真的躲不過去,她一定要最大限度地保護自己。怎么做,該怎么做?她瞬間想到,一定要用避孕套?!按蟾?,”張麗盡量讓自己聽起來可憐,“我真的有病,很重的病,要是你非要來的話,能不能幫我去買一個避孕套?”
矮個子不理她,已經(jīng)把她的衣服快脫下來了。張麗盡量平緩地伸出手,握住他拿刀的手,繼續(xù)爭取:“大哥,你看,萬一從我這里染了病,那你從我這里拿到的錢,看病都不夠,那不就虧了嗎?”矮個子停住了。張麗看他松動了,趕緊接下去,“大哥,前面小區(qū)門口就有便利店,很近的,你去一趟吧,就幾步路,很快的?!备邆€子呵斥道:“去去去,你趕緊去一趟,不要跟她在這里廢話!”
張麗死死咬住嘴唇,放棄了反抗。眼淚噴涌而出。如果這個結(jié)果不能逆轉(zhuǎn),強暴和傷害只能選擇一樣,她只能選擇不被傷害。在這個不堪回首的過程中,張麗趁著一個機會抓傷了矮個子,她要留下證據(jù),一離開就去報警,把他抓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張麗的手機響了。突然的鈴聲把高個子和矮個子都嚇了一跳,張麗艱難開口:“肯定是我爸媽,看我那么晚還沒有回去,擔(dān)心了。搞不好他們等一下會出來找我,你們趕緊走吧?!备邆€子踢了矮個子一腳:“走走走,快點快點?!眱蓚€人飛快地躥出樹叢,鉆進路邊小巷子,消失了。張麗胡亂地往身上套衣服,可是手抖腳抖,怎么都套不進去。她怕兩人再回來,也怕再來其他壞人,干脆抱上衣物,攏上大衣,跌跌撞撞往家跑。
一口氣跑到家,父母開了門,看到張麗脖子流血、衣衫不整,馬上瞪大眼睛。張麗對爸爸說:“別打110,警車來了,我的事鄰居們就都知道了!”
趕在父母情緒崩潰前,張麗強撐著換好衣服,讓他們跟著一起去報警。打車到了警局,張麗全身發(fā)抖,情緒后知后覺的激動,讓她口齒不清,講得顛三倒四。
做筆錄的警察有兩個,其中一個女警看她太激動,給她倒了一杯熱水。女警拍了拍張麗的背,安撫道:“沒關(guān)系,你慢一點,我們慢慢來,不要急?!睆堺惱砹艘幌骂^緒,一邊講一邊盯著警察看。她不知道警察會不會笑話她,會不會覺得她太懦弱?
沒想到兩個警察的臉上都露出驚訝又肯定的神色,女警說:“你做得很好,非常對!在力量懸殊的情況下,盲目反抗是不明智的,我們當(dāng)然首先要保證自己的安全,安全脫身才是第一!”張麗講到央求歹徒買個避孕套時,警察們都露出了贊賞的表情,“太好了,”女警說:“你真的很冷靜,很懂得保護自己,你做得很好!”張麗松了一口氣,告訴他們,自己抓傷了歹徒,指甲里有那個歹徒的DNA,請他們盡快提取。
一直沒怎么說話的男警察開口道:“你還能想到這個?太厲害了。你放心,他們跑不掉!我們肯定會把他們抓住的!”聽到這話,張麗的眼淚如開閘的洪水,徹底爆發(fā)了。當(dāng)天晚上,警察根據(jù)張麗提供的線索,在一家洗浴中心把兩個歹徒抓住了。
由于張麗留下非常充分的DNA證據(jù),這個案子很快宣判,高個子被判三年,矮個子被判七年。
辦案的女警察陪張麗驗完傷以后,給了她一張心理咨詢師的名片,說:“我們都認(rèn)為你很勇敢,很堅強,不希望這種傷害給你帶來不好的影響,所以,后期如果有需要,做些心理干預(yù)治療,還是很有必要的?!睆堺惷H坏乜粗?,沒有回答。
掙扎了兩天,張麗還是把醫(yī)生的名片丟進抽屜。回憶對她而言太痛苦了,她期望讓時間愈合傷口。可事實是,從那一天開始,張麗不能走夜路,不能接受有人走在她身后一米之內(nèi),任何從后面拍肩之類的招呼都會讓她心驚肉跳,她不能關(guān)燈,不敢一個人睡覺,害怕看見避孕套的廣告。無限恐慌里,張麗會做噩夢,夢到重回那一夜,怎么都找不到路逃跑,那種絕望讓她在夢里壓抑得喘不過氣。
姑娘,你沒有錯!走出創(chuàng)傷心理自救
張麗仿佛變了一個人,變成了一只風(fēng)吹草動都會驚慌失措的兔子。張麗的變化很快被同事注意到了。有一天,她工作投入忘記了時間,同事小付來叫她吃飯,從身后摟住了她的肩。突然被人摟緊的感覺,像一道冰涼的閃電從腳底躥到頭頂,張麗汗毛倒立,驚叫著跳起來,轉(zhuǎn)身掀開同事的手。
同事小付和歐陽目瞪口呆地看著張麗:“怎么了?我嚇到你了?”一時間張麗不曉得怎么回答,氣氛有點尷尬?!罢l欺負(fù)你了?還欺負(fù)得挺狠??!”歐陽調(diào)侃著打圓場。張麗一驚,根本聽不得“欺負(fù)”兩個字,馬上遮掩道:“哪有,我昨天看了個恐怖電影……”“哦,我還以為誰欺負(fù)你了呢,啥電影啊?強暴?殺人?凌遲?分尸?”小付的玩笑又一次戳到張麗的痛點,雖然理智告訴她,那是無心的話,可她內(nèi)心還是蹦出一個想法:“是不是她們知道了什么?”這種想法越來越強烈。
從那以后,張麗盡量下了班就回家,不敢和同事們交往太近,她生怕和同事在一起時,會被突然聊起那個話題、偶爾路過的場景,甚至是無意識的話刺激到。到了后來,她越來越怕被人注意,任何一個長久的注目都讓她“警鈴大作”:“他為什么這樣看我?他知道了什么?”再后來,張麗覺得對任何事情都失去了興趣。她知道自己病了,病在心理。
最先察覺到張麗不對的是媽媽。以前常常幫她拿快遞的媽媽,發(fā)現(xiàn)有一段時間沒幫女兒收快遞了。因為,張麗已經(jīng)沒興趣打扮自己,很久沒在網(wǎng)上買東西了。從前下樓丟垃圾都要照鏡子的張麗,現(xiàn)在去上班也都隨便拿件衣服套上,臉都懶得洗。媽媽想和她談,可是張麗極度抗拒。
直到一個周末,張媽媽和張麗商量,可不可以陪自己去給爺爺買個生日禮物。張麗被那個小心翼翼的表情刺痛了,點點頭。望著媽媽開心的神色,張麗盡管非常不想出門,還是馬上說:“我現(xiàn)在就能走。”
她們在商場里逛了一會兒,遇到了張媽媽的好友陳阿姨,陳阿姨把母女倆拉到一間茶室,說要一起喝茶。當(dāng)張麗走進包間,看到里面已經(jīng)坐著一位年輕女士,她意識到,所有的安排都是為這個而來。
年輕女士就是警方介紹給張麗的心理醫(yī)生。張麗把名片丟進抽屜之前,已經(jīng)記住了她的長相。張麗想奪路而逃。媽媽馬上拽著她的胳膊,懇求道:“我們就喝一杯茶,好嗎?”心理醫(yī)生微笑著站起來,輕聲開口:“你是個勇敢的女生,我有這個榮幸和你喝一杯茶嗎?”張麗心里有兩個聲音在交戰(zhàn),一個說:“快點離開,躲起來?!绷硗庖粋€在叫囂:“你生病了,你需要治療。坐下來!”心理醫(yī)生走過來牽她的手,微笑著說:“來,坐,你喜歡花茶嗎?”
張麗努力克服想逃跑的沖動,告訴自己不能走。就在這時,張媽媽和陳阿姨悄悄離開了,心理醫(yī)生給張麗倒了一杯茶,放出輕柔的音樂,然后拍了拍張麗的手,說:“我們今天就是隨便聊,你不想說的都可以不說,你覺得不舒服了,隨時停下來,好嗎?”張麗點點頭,放松下來。
第一次的心理治療時間很短,張麗并沒有感覺到什么效果,但她如釋重負(fù)。
2019年10月,在心理醫(yī)生的引導(dǎo)下,張麗再次講起那夜的遭遇,心里恨得要死,她淚流滿面地把兩個罪犯大罵了一通。她以為心理醫(yī)生只是在疏通她內(nèi)心的郁結(jié),沒想到,張麗罵完以后,心理醫(yī)生微笑著說:“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毫不避諱地大罵那兩個罪犯,說明你的心理創(chuàng)傷已經(jīng)愈合得挺好,也許再來兩次,我們就不用再約了?!?/p>
“是嗎?自己愈合了嗎?”張麗有點驚訝。想一想,好像是的,最近的生活都在慢慢復(fù)原,日子好像變得有意思了。她又開始照鏡子,從網(wǎng)上買小物件了。
“是啊,為什么不呢?”張麗想通了,自己沒有錯,錯的是那些強暴之徒。自己不臟,臟的是那些心理陰暗的壞人。”
2021年初,張麗收到了一束玫瑰花。緣分使然,送花的男孩是一名警察。兩家是世交,對于她的遭遇,男孩只有心疼,沒有嫌棄。
如今,張麗寫下自己的故事,是想告訴那些受過類似傷害的女孩子:“你沒有錯,錯的是那些混蛋。有能力,我們就勇敢揪出他們;沒有能力,就最大程度保障自己的安全。不要害怕說出來,要向朋友、家人、心理醫(yī)生求助,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
面對如此險境,女孩冷靜自救,為她的勇敢點贊。
編輯/王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