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兮
內容簡介:他不是一個好人,可他的心上開了一朵花,每一片花瓣上都是她的名字,以至于后來他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換一個愛她的機會。
1.沉默
沒有人想到,許多年前瘦小無助的陳少璽能成為攪亂風云的大人物。
他攪亂了永生城,奪取了他人珍視的一切,坐在那高位之上,撐著下巴,孤獨又透徹地看著世間的游戲。
他慣常穿一身黑衣,但他最忠誠的下屬張洋都不知道,他的夢里有一抹白。
那時陳少璽再過半個月才到十八歲,他的父親已經死去,他輾轉流落于各個陰暗的角落,被人引導著踏上了一條不歸路。
當年抓陳正康的人正是倪笙的父親,倪照。緣分使然,陳少璽那天偷走的錢包是倪照的,他跑了整整兩條街也沒能從這個中年男人手里逃脫。
陳少璽漆黑的瞳孔里壓抑著能撕碎倪照的憤怒,咬著牙,一聲不吭,不肯供出背后指使他的人,大有“一人做事一人當”的模樣。
倪照看笑了,他摸了摸少年的頭,說:“走,跟我回家吧?!?/p>
沒有被人呵護和細心照料過的孩子值得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何況,在當時的倪照看來,陳少璽只是踏錯了一步,浪子回頭還來得及。
那天,天陰沉沉的,燠熱了一下午,終于下起了雨。
轉過彎彎曲曲的小巷,路的盡頭,一扇老舊的門被推開。倪笙的模樣乖巧討喜,她看了一眼回來的父親,用和黃鶯一樣柔軟的聲音喊道:“爸爸——”
她側過臉,看到了在這陰郁的雨天里撐著父親的那把大傘慢慢朝自己走近的少年。她歪著頭,有些天真懵懂地喃喃道:“欸……還有個哥哥?”
陳少璽手指顫了顫,雨傘微不可察地歪了一下,很快又被扶正,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那是他們初次見面時的模樣。
少女穿著潔白的棉裙,裙擺下一雙纖細勻稱的腿,連膝蓋都粉粉嫩嫩的,一看便知是被溫柔地嬌養(yǎng)著長大的孩子。
潮濕悶熱的空氣里,她綢緞般的黑發(fā)里隱隱有梔子花香,清淡得幾乎聞不到,可就是在他鼻端若有似無地撩撥,讓他的心被縈繞。
陳少璽只在倪家住了五天,短短的五天,他冷淡得讓人找不到縫隙可以窺見他的內心,多番嘗試的倪照也只得嘆氣。
倪笙聽見了嘆氣聲,從臥室里探出半張臉來,喊道:“爸爸?”
“哦,沒事?!蹦哒者B連擺手,不想讓女兒擔心,笑呵呵地轉移了話題,“你覺得少璽哥哥怎么樣?他這樣貌應該會有很多女孩子喜歡吧?”
倪笙沒有想到爸爸會這么問,“嗯”了一聲,認真地思考起來。
一旁低頭吃著飯的陳少璽動作頓了頓,又食不知味地繼續(xù)扒飯,心卻懸起,也等著她的回答。
后來,他聽見她嗓音嬌嫩卻無比堅定地說:“我喜歡爸爸這樣的好人!”
“呵。”他嘴角勾起,那弧度不甚明顯,語調意味不明,甚至藏著一絲他自己都不明白原因的慍怒。
五天后,陳少璽離開了倪家,重新走入黑暗。
因為他知道,這里不屬于他。
2.悸動
這一夢太過沉陷,連同前天受過的傷一起壓得他喘不過氣來,陳少璽醒來時已是第二天深夜,他打了個響指,在門外守著的張洋進來了。
陳少璽問了問那些人的情況,張洋語氣平靜地說:“按照您的吩咐,不給他們任何反抗的機會?!?/p>
“現(xiàn)在他人呢?”陳少璽換了一身睡袍,手持酒杯,暗紅色的液體在月光下泛著細碎的光芒。
“瘋了。”
陳少璽發(fā)出一陣低笑,那雙眸子卻異常冰冷。他的別墅坐落于永生城的最高點,他從別墅三樓往下看,在這里,他能看到永生城的一切風景。
這里,是屬于他的城。
“克斯特送來一批新人,比較出挑,您要嗎?”張洋畢恭畢敬地問。
陳少璽不好這些,鮮少對女人另眼相看,張洋原本以為今晚他也是拒絕,可他垂著眼望著這深沉的夜色,仿佛又聞到了那股淡淡的梔子花香。他仿佛在抵抗自己,眼眸漫出淡淡的戾氣,漫不經心地道:“挑一個最具野心、最美的來?!?/p>
喉結滾動,酒杯里的酒被他一飲而盡,仿佛吞噬掉的是那個穿著白色裙子的少女。
夜晚沉淪,欲望和曖昧構成了一切。
張洋辦事很牢靠。那個女人進來時,陳少璽僅憑昏暗的光線就判斷出她有曼妙的曲線。張洋確實用心挑過了。
“先生,我是倪笙?!迸艘徊揭徊阶呓?,身姿婀娜,自成風流,聲音令人想入非非。
可陳少璽的臉色驀然一變,看向她,銳利的目光幾乎是扎在她身上。
熟悉的聲音,卻不再是熟悉的人。
眼前的倪笙染著栗色的頭發(fā),包臀裙勾勒出她美好的線條,妝容清麗卻不失艷色,眼角畫了一顆淡淡的淚痣,像足了妖姬。
她身上的梔子花香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不怎么高雅的香水味。她在他面前跪坐下來,攀著他的膝蓋,仰著頭,笑容滿面地瞧著他。他逆著月光坐在椅子上,沉著的眼眸靜靜地凝視她。良久,他伸出手用力握住她小巧的下巴。她有些疼,可沒有避讓,仍然笑著喊道:“先生……”
他打斷她,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的眼睛,問:“你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您是永生城的主人?!彼哪抗庖苫?,并沒有認出陳少璽。
他抿著唇,猛地松開鉗住她下巴的手,胸腔里有滔滔怒火,卻極力平靜地說:“離開這里?!?/p>
原本他不該生氣的。那不過是十多年前的一段插曲,連他自己的記憶都開始模糊,快要記不清她的模樣。可當他清楚地認識到,自己從未在她心里留下痕跡時便怒不可遏。
他凄苦又可憐的過往是最不堪回首的日子,因為一抹白色而記掛多年、不敢忘卻的時光,原來在別人眼里什么都不是。
雁過無痕,她輕飄飄地就可以拋棄這段記憶。
“先生……”倪笙皺眉,幾乎下意識地貼近他的身體,想要討好他。
陳少璽推開女人柔軟的身子,嗓音沉冷地道:“別讓我說第二遍?!?/p>
這個夜晚,克斯特所有人都知道,那個叫囂著一定拿下陳少璽,為此準備了足足一個月的倪笙失敗了。
她們哄笑著,毫不避諱地將嘲諷和鄙夷的目光遞給她。
3.沉淪
她不知道陳少璽為何不喜歡自己。
從地獄里爬出來的男人,都是反復無常的。她不需要懂他,也不會去猜想背后的理由。
張洋的槍抵在她腦門兒上的時候,她笑得無畏,說道:“你的老板,他不會拒絕我的。”
沒有為什么,這僅僅是身為女人的第六感。她的直覺告訴她,那晚陳少璽是想留下她的。
張洋的眼底滿是嘲諷,嘲諷著女人的自不量力??伤皇浅堕_嘴角淡淡一笑,說:“不妨試試?”
到最后,她還是被放了進去。她穿過大廳,回過頭看了一眼張洋的背影,無聲地笑著,心想,所謂最忠誠的下屬也不過如此,總有一天陳少璽會因為女人而死去。
她正是為此而來。
這是幢孤寂的別墅,也是困住陳少璽的城堡。他獨自在這里守了很多年,從未有人進入,直到他不經意的回眸……
花園的盡頭,是那個與記憶里的身影漸漸重疊的身影——倪笙。
倪笙巧笑倩兮,并不急切,只是問他:“先生,你喜歡我哪里?”
愚蠢的女人會問他討厭自己哪里,然后再承諾改過;而聰明的女人知道反將一軍,只要他說了,他就不可能再忽視自己。
陳少璽他望著她的眼睛,不顯情緒地冷笑一聲,道:“如果你把我當成可以征服的獵物,那你就大錯特錯了?!?/p>
他收回視線,轉身從容地離去。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可也……沒有再拒絕她的靠近。
永生城里的人都拿不定主意了,他們不知道該怎樣對待倪笙。陳少璽不耐煩她,可她笑著耍賴貼上去,跟隨他左右時,他又不拒絕。
這兩個月來,這個冷酷的男人身后總跟著一個俏麗的女人,這仿佛成了永生城所有人默認的一道風景。
陳少璽不缺女人,偶爾也會有各色各樣的女人在他身側,他從不拒絕,唯獨只拒絕倪笙。
倪笙也有些惱怒了,她的耐心一點兒一點兒消耗告罄。
那一晚的宴會,陳少璽帶病去參加。前一段日子他忙著處理永生城各種復雜的勢力和關系,他的身體也有些扛不住,可這個男人終究是又將更多的犧牲踩在腳底下,只為了成全自己。
有刻意巴結的人將女人帶過來,妖嬈的女人借著錯落曖昧的光線,輕輕在陳少璽臉上落下一吻。
他眼底藏著淺淡的笑意,沒有惱怒。
當晚,張洋送陳少璽和倪笙回別墅。倪笙心底微躁,等張洋離開后,她放肆地緩步踏入他的臥室。
那張大而柔軟的床上,男人靜靜地躺著,呼吸聲均勻,酒氣彌漫。他聽到聲音,坐了起來,看著她的臉,低笑著說:“你這么著急,究竟是為了我,還是別的?”
倪笙眼中閃過詫異,但依舊笑得魅惑,她的身子慢慢靠近他,直至將他推倒在床上,手指輕輕地勾勒著他的耳郭,慢慢說道:“當然是為了你,陳少璽,你冷了我兩個月還不見動靜,我只好先投降了。”
她輕輕地笑著,冰涼的唇混雜著酒意,交錯糾纏。她與他共同沉淪在這暗夜里,月上梢頭時,卻是她感覺最黑暗的時刻。
她落下一滴眼淚,閉上眼,在心底默默地說:晉安,等我。
后來,永生城的人都知道了,倪笙是陳少璽的“心上寶”。那一晚之后,他放棄抵抗,將她寵溺到骨子里。
有人憂心地提醒他:“也許這個女人只是虛情假意?!?/p>
陳少璽沉默了一秒,輕輕開口,笑意淺淡:“一日日累加,她總會愛我如斯?!?/p>
張洋不知從哪兒聽來這話,皺著眉向陳少璽求證。所有人都不希望陳少璽栽在這個坎兒上。
可這回陳少璽什么話都沒說。
他俯視著整座永生城,心里開始謀算、布局。有些謊,說一次就已足夠。
4.深愛
永生城迎來了雨季,豐沛的雨水似乎綿綿無期。倪笙受天氣影響,覺得胳膊、小腿都酸脹得難受,陳少璽十分愛護她,讓張洋買來不少按摩的儀器。
可倪笙就是不滿意,她食指輕輕勾著他的下頜,說:“機器冷冰冰的,不如你的手溫暖?!?/p>
她這樣大膽地挑釁,陳少璽不怒反笑,竟微微拎起褲腿,俯身蹲在她跟前,用那雙曾令永生城顫抖的手輕輕地揉捏著她的小腿。
陳少璽眼中帶笑,語氣危險而帶有深意:“你少在我這別墅里跑來跑去地找東西,就不會酸成這樣了?!?/p>
倪笙心底咯噔一下,但掩飾得很好,她側過臉,勾起嘴角說:“先生說笑了,我什么都不缺,怎么會去找東西?”
“哦?”他又笑了一下,笑意未達眼底,“原來是找人嗎?”
倪笙攥緊手指,呼吸都停了片刻,她望著他的深眸,垂下眼瞼,有些苦惱、委屈的樣子,說話的聲音寂寥:“是呀,聽說最近先生常去馬家,他家的千金那樣出色……”
他收回手,指尖輕輕地點了一下她的額頭。不論他信不信,這事兒算過去了。
倪笙不遠萬里奔赴這地獄一般的永生城,是為了未婚夫晉安。
她無數(shù)次在熬不下去的夜里,在心中悄悄念著晉安的名字,借此讓自己撐下去。他那樣美好,端正守禮,秉持著公平與正義,不懼行走于黑暗中。
他是她的信仰,也是她的摯愛。
而這摯愛最后一次與她相見卻是在監(jiān)獄里。
晉安多年前潛入永生城,即將對陳少璽收網清掃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掉進了陳少璽的陷阱。他憑借一身本領成功地逃出永生城的地牢,但變節(jié)的嫌疑卻無法洗清。
倪笙得知,晉安收網后,還有一個聯(lián)絡人在陳少璽身邊,只可惜他們斷了聯(lián)系。
只要能找到這個聯(lián)絡人,晉安就有救了。
倪笙十分注意別墅里的人,可每回沒被陳少璽捉住,也會被他身邊那個討厭的張洋逮到,警告她不許到處亂跑。
可眼下情形越發(fā)緊迫了。
永生城里一直與陳少璽分庭抗禮的馬先生最近頻頻向他示好,有結盟之意。聽說馬先生還定了下周舉辦宴會、簽訂盟約,這盟約的內容大抵是交換各自的信息與人馬。倪笙還聽說,馬先生手中有當年晉安安插在陳少璽身邊的人員的名單。
她越發(fā)難以入眠,卻毫無辦法。
簽訂盟約的日子一天天迫近,宴會終于還是開始了。
馬先生遲遲未到,陳少璽也不惱,氣定神閑地品著酒,攬著倪笙的腰向窗邊走。還未走近窗邊,兩人身后一聲槍響,驚得滿廳女人尖叫,男人持槍戒備。
不過幾分鐘,局勢便被控制住了。
倪笙胸膛起伏,半天才緩過神來,她愣愣地看著被擊穿的玻璃窗,又慢慢地轉過頭,等看清那個被控制住的人時,她幾乎失聲。
那顆子彈是擦著陳少璽的耳邊過去的。
張洋這是想要他的命!
滿廳的人都被帶了下去,被陳少璽的人緊緊包圍住。這個冷漠無情的男人一步步走到座椅前,慢慢地坐下,兩手拱起微垂在膝蓋上,眼瞼微斂,那是一種淡漠、藐視一切的高傲。
張洋被按在地上,額角青筋暴起,他眼底布滿紅血絲,死死地瞪著陳少璽。
“你、你故意布局……”
陳少璽的食指抵在唇邊,示意張洋不要說話,然后目光落在倪笙臉上。他的聲音放得很輕,似乎是怕嚇到她:“你平時不是很討厭他嗎?處置權交給你怎么樣?”
這樣的場合里的寵溺,叫倪笙冷到骨子里,她懼怕得身體都在發(fā)抖,卻努力仰起頭,勉強說道:“馬……馬先生……”
他搖了搖頭,道:“沒有什么馬先生?!?/p>
她一瞬間就懂了。從來沒有什么簽訂盟約的事,這不過是陳少璽的一個局,他想找出自己身邊最后一個晉安的聯(lián)絡人,便老謀深算地逼對方自己現(xiàn)身。
張洋害怕身份暴露,被逼到死角后,選擇了主動出擊,可惜敵不過陳少璽。
“那……不如留他一命?”倪笙閉上眼,聲音都在顫抖。她知道自己此時的這句話意味著什么,也許她下一刻就會被陳少璽懷疑。
但是……如果張洋不在了,晉安該怎么辦?
陳少璽低低地笑出了聲。
她哽咽著,眼淚流了下來,脫力一般地跪坐在地上,嘴里只剩下一個詞:“不要……”
倪笙等了很久,沒有等來男人任何的話語。
那晚之后,倪笙生病了。她夜夜做噩夢,夢里全是那一聲槍響和張洋無法瞑目的臉,驚醒后已是大汗淋漓。
5.牢籠
永生城的烏云終于散去,那晚久違地露出一角月亮。倪笙再一次從夢中驚醒,她一身虛汗,恰好窗戶側開,一股涼風吹進,她冷得打了一個哆嗦。
一件帶著溫度的西裝外套從身后披上,那熟悉的聲音傳來:“小心著涼?!?/p>
倪笙眼皮一顫,沒有說話。
陳少璽溫柔體貼,仿佛是一個合格的伴侶。他為倪笙倒了熱水,他為她暖冰涼的腳心,又把她抱在懷里,下巴抵在她柔軟的發(fā)間,深深聞了一下,那股淡淡的梔子花香仿佛又回到了記憶里。
他愛憐地摸了摸她的額頭,輕聲在她耳邊說:“看一段影片吧,你會打起精神的。”
投影儀的畫面落在雪白的墻上,畫面里的男人露出正臉,倪笙睜大眼睛,險些叫出聲來。
陳少璽低頭看了她一眼,低笑著說:“抱歉,放錯了影片?!?/p>
“這是從張洋那里搜出來的,他找到了不少能給我定罪的證據(jù)呢。聽說這個叫晉安的人正等著這些證據(jù)救命,可惜了?!彼p輕地嘆了口氣。
畫面里的晉安被關在黑暗的小屋子里受著嚴刑拷打,滿眼都是絕望。他蜷縮在地上,撐不住的時候,會無聲地扯開嘴唇。
她看懂了,晉安在喊“倪笙”。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他就是依靠著喊她的名字來止痛。
陳少璽問:“怎么了,累了嗎?”
倪笙視線模糊,舌尖被自己咬出了血,口腔里充斥著血腥與苦澀。她點了點頭,艱難地發(fā)出兩個字音:“困了。”
“好?!标惿侪t抱著她回到床上,輕輕地拍著她的后背,哄她睡覺。
這一晚,倪笙終于能夠睡好了。
那天過后,倪笙大口吃飯,不再折騰自己的身體,重新充滿了野勁兒。只是,這棟別墅里再也不會有討厭的張洋來阻攔她。
她只要一回想起影片里的晉安,便越發(fā)堅定,總有一天她會讓陳少璽付出代價!
張洋的所有東西都在陳少璽手里,他似乎因為張洋不在了,也不看重這些所謂的證據(jù),便隨意地擺放在書房里。
一個溫暖的午后,書房里暖融融的,倪笙貓著身子依偎在陳少璽懷里,好似剛剛小憩結束,在他胸膛上蹭了蹭。
倪笙覺得這段時日的鋪墊做夠了,便佯裝不經意地出聲道:“影片送我吧?!?/p>
“為什么?”他語氣平靜,聽不出喜怒。
她笑了笑,眼尾上揚,好看到說不出的驚心動魄。
恰好這時,下屬進來報告:“周小公子在外面鬧,差點兒走火?!?/p>
周家也算一股勢力,陳少璽一般不會輕易動周家,因為他有不少生意都需要依賴周家來交易。
他皺了皺眉,問:“怎么了?”
下屬小心地看了倪笙一眼,不再說話。
前些日子,倪笙剛恢復精神,陳少璽事事都依著她,簡直把她寵得無法無天。倪笙仗勢欺人,惹了不少爛攤子。這不,她在街上遇見了周小公子,言語挑釁曖昧,最后又讓保護她的人把周小公子打了一頓。
這仇怨算是結下了。
可是,陳少璽沒有生氣,下屬也不知這是何意。
陳少璽放下手上的書,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道:“我的小貓兒又回來了?!?/p>
倪笙笑意冷淡,拿到了那個裝滿了能救晉安的命的證據(jù)的盒子后,才松了口氣。
6.縱情
那段影片和U盤被成功送出去的那一刻,倪笙終于卸下了重擔。她回眸,堅定的眼神略過別墅,看向蔚藍的天空。
她只剩最后一件事要做了。
她會將晉安所受的一切苦難一一從陳少璽身上討回來!
永生城又陷入了紛亂。
從前是因為陳少璽一家獨大,后來倒是平衡了各方勢力,讓永生城得到了一段平靜的日子。
可這些日子以來,所有人都知道陳少璽身邊有一個不安分的女人,那女人模樣柔軟,性子卻驕烈。
人說女人是禍水,這么看來倒是一點兒不錯。
自從倪笙挑撥了周家和陳少璽的關系后,陳少璽的地位便開始走下坡路了。
說來也奇怪,也不知陳少璽的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不想著與周家修復關系,反倒為了倪笙與周家徹底決裂。
“謀定而后動”是心思深沉的陳少璽一向的習慣。但這些日子,他也像個瘋子一樣處處惹禍,不顧江湖道義,奪取名利。
漸漸的,原本不敢反抗他的小勢力也開始反抗了。
可無一例外地都被陳少璽掃清了。
倪笙冷眼看著,看著陳少璽每日帶傷歸來,佯裝無事地躺在沙發(fā)上看電影,日復一日,像足了受到蠱惑的昏君。
陳少璽雖然手腕強硬,把那些人都壓了下去,但倪笙知道,陳少璽已經是窮途末路了。
兩個月的動蕩過去,永生城寂寥了不少,再沒有往日的燈紅酒綠。
倪笙的張揚,陳少璽的肆無忌憚,為他們招惹了不少仇敵。
殺戮始于一個空氣干燥的夜晚。
半山腰的那棟別墅被人放了一把火,燒得干凈。陳少璽受了傷,在下屬的保護下逃脫。這個男人在緊要關頭也沒有忘記護住倪笙,帶她一起出逃。
他們隱匿在港口附近的老房子里。他臉色蒼白,額頭上滿是汗珠,忍了一晚疼痛,咬破嘴唇也沒哼一聲。
倪笙打來一盆水,擰干毛巾,一點兒點兒地替他擦去臉上的血污。
這是這段日子難得的平靜時光。
陳少璽驀地握住她白皙纖細的手,斂著眉嘆息一般問道:“倪笙,你會陪我多久?”
她勾了勾唇,回答他:“一輩子。”
他笑了笑,好像很滿足。
她眼底的笑意淡去,等他睡著后,悄悄出了門,躲開他的手下,小心翼翼地默讀手機短信里的內容。
已經過去幾個月了,拿到證據(jù)的晉安早已被洗清嫌疑,他們做足了準備,只等著迎接倪笙回家。
她捂著那個小小的手機,激動雀躍,希望就在不遠處了。
她想,一切終于要結束了。
但不知由于何種利益沖突,城里發(fā)生了暴亂,大大小小的勢力都毀傷殆盡,唯獨周家還留有余力。
周家忌憚陳少璽,派出不少人找他。
陳少璽靜靜地抱著倪笙,空蕩蕩的小房子里,狹窄暗淡,再也沒有影片和靜謐的時光了。他輕輕說道:“倪笙,我們明天離開永生城”
“嗯?!彼c了點頭,又問,“你在外面還有部署嗎?”
他笑著答:“沒有了,我一無所有了,倪笙,你可別嫌棄我。”
她回過身,親了親他的臉頰,假意說道:“我不會?!?/p>
可那晚,倪笙悄悄逃了出去。按照手機短信的內容,她需要在今晚去到另一個港口,她將在那里被接應并離開這里。
她未曾注意到,在她離開后,床上的男人睜開了眼,靜靜地凝視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
7.無恙
夜色深沉,空氣里彌漫著一股刺鼻的味道。這片天空再度被黑霧壓頂,卻不是天公不作美,而是人心在欲望的驅動下造成了這個局面。
倪笙放輕了腳步,不過才轉過一個彎兒,便聽到不少人的腳步聲。她悄悄躲好,仔細辨認。
東南方向有大批人向陳少璽躲藏的房子走去,氣勢洶洶,大有要把這塊地碾平的架勢。
倪笙不敢久留,等他們走遠了些,便立刻離開了。
她在夜里奔跑,長長的黑發(fā)揚起,隨即身后傳來震耳欲聾的聲響,巨大的沖擊力震得她倒在地上,身后一股熱浪沖來,使她混沌了好一陣才慢慢爬起來,回過身一看,愣住了。
沖天的火光,爆炸后的硝煙,似乎要將這片黑夜都燃燒殆盡。
大約無人能生還了。
她不知道的是,這一切都是陳少璽心甘情愿放棄的,包括他的生命。
她剛出現(xiàn)在這里,他便查清了原因??伤肽钪嗄昵暗哪悄d子花香,一步步深入她的陷阱。他看著她虛情假意,終日在自己的夢里掙扎。
他想了很久,決定放自己離開那個牢籠。
他看著她笑,看著她在夜里為了另一個男人哭泣,他從不說出口,卻知道一切。他頭一次感受到胸膛里跳動的心臟學會愛以后是何種模樣。
他想用盡全力對一個人好。
可惜的是……他不配和她站在一起。
張洋死去時,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憎恨讓他憶起當年,那個穿著白裙子,乖巧安靜的少女柔聲說:“我喜歡爸爸這樣的好人。”
他不是個好人,可他的心上開了一朵花,每一片花瓣上都是她的名字。
他會用一身的骯臟與罪惡為她鋪就一條向陽的康莊大道。
周家的人趕到時,周小公子看了周圍一圈,狹小的屋子里站著這個落魄的男人,他嗤笑:“怎么?你的小貓兒跑了?后悔嗎,毀在一個女人手里?”
陳少璽笑了一聲,他盯著對方的眼睛,緩緩道:“永生城的二十三股勢力,最終只剩下你,過了今夜,這世上再無人威脅她的安危。你說我后悔嗎?”
周小公子心思剔透,心里一轉便猜想到陳少璽的謀算。這段時間,他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牽制他們,消耗自己,最終的目的是要毀掉永生城!
“你瘋了!”周小公子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忙不迭地準備帶人離開,他唯恐陳少璽在這里布了局。
“來不及了?!标惿侪t掀開床板,底下藏了一堆炸藥,他輕輕打開打火機,在眾人驚慌恐懼的眼神中望向寧靜的天空。
陳少璽想,永生城對倪笙最后的威脅是他自己,今夜過后,她可以安心地與晉安在一起了。
火舌吞噬一切時,他閉上眼睛嘆了一口氣,似乎在說給某個人聽:“若有來生,我想做個好人?!?/p>
做一個,你喜歡的好人。
倪笙跌跌撞撞地離開,尋到另一處港口,船上下來一個人,她一看便欣喜若狂。
“晉安!”她一個猛撲,撲進晉安的懷抱。
劫后余生,她熱淚盈眶。
晉安溫柔地替她攏了攏耳邊的頭發(fā),領著她上了船。她吸了吸鼻子,問:“城外的安保向來嚴格,你怎么知道我今晚有機會可以逃跑的?”
晉安愣了一下,回答道:“有人告訴我的,我還以為是你托人捎信給我的呢?!?/p>
倪笙愣怔一瞬,回過頭,朝那燃燒著的火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