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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失的火狐

        2021-10-21 18:21:27何君華
        民間故事選刊·下 2021年10期
        關(guān)鍵詞:火狐老朋友爐火

        何君華

        “外面有一條狗,”呼日勒推開門對我說,“爸爸,它看起來很餓?!?/p>

        這天寒地凍的怎么會有狗呢?我心下一驚,跟著呼日勒走到屋外。

        “那可不是狗,”我仔細(xì)察看那只“狗”后告訴呼日勒,“那是一只狐貍,一只火狐。你看,它的被毛是火紅色的,就像爐火一樣。在咱們大興安嶺,狗可沒有紅色被毛的?!?/p>

        “狐貍?我還從來沒見過狐貍呢!”呼日勒興奮地說。

        “別說你,就連我也很久沒見過了,”我說,“我上一次見到它們,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那個(gè)時(shí)候你還沒出生,非但沒出生,我還沒遇見你媽媽呢。那時(shí)我們常年住在林區(qū),經(jīng)常能看見它們。但是這幾年……見不到了?!?/p>

        說起來,那是20世紀(jì)80年代的事了。那時(shí)大興安嶺林區(qū)建設(shè)正熱火朝天,我所在的林業(yè)局第三小工隊(duì)距離鎮(zhèn)區(qū)上百公里,交通極不方便。在林業(yè)生產(chǎn)期,我們所有工人吃住在山上,幾乎天天能在林子里碰見火狐。

        “為什么見不到了?”呼日勒好奇地問我。

        “我想,大概是生態(tài)環(huán)境出了問題吧……總之,原因很復(fù)雜。我還以為它們集體消失了呢?!蔽艺f。

        “它是不是很餓?”呼日勒指著火狐問我。

        “是的?!蔽艺f。

        眼前這只火狐的確是餓壞了。要不然,它怎么會壯著膽子接近我們?nèi)祟惖臓I房呢。也難怪,昨天氣溫一下降到了零下三十?dāng)z氏度,讓它上哪兒找吃的去呢?

        “我們給它找點(diǎn)吃的吧。”呼日勒說著進(jìn)了屋,他掀開門簾子,招呼著想讓那只火狐也進(jìn)屋,但火狐站得遠(yuǎn)遠(yuǎn)的,一點(diǎn)沒有要進(jìn)來的意思。

        “它很怕我們嗎?”呼日勒問。

        “是的,”我說,“它現(xiàn)在還不確定我們是敵人還是朋友呢!我們只能找些吃的扔給它?!?/p>

        我們在屋里找到一些方便面、肉干、咸菜、面包、八寶粥、雞蛋和火腿腸。呼日勒把食物一股腦兒扔給火狐,火狐卻仍然站立原地,并沒有取走食物的意思。

        我們面面相覷,也只好手足無措地站著。過了許久,火狐終于確信我們并無敵意,叼了幾根火腿腸,一步一回頭地走了。

        我們救了一只饑餓的火狐——這令呼日勒感到興奮無比,何況他雖然是地地道道的蒙古族,但卻是第一次見到野生火狐,這如何能不叫人興奮!

        只是令我們?nèi)f萬沒想到的是,我們的好意卻惹上了一個(gè)不大不小的“麻煩”——那只火狐竟然“賴”上了我們。從這天以后,它每天晚上都要定時(shí)跑到我們的營房來“討要”吃的。

        這可愁壞了我。因?yàn)槲覀冞@次進(jìn)山來帶的食物不多,火狐這樣“白吃”下去,我們也吃不消呀。

        我只好帶著呼日勒去我的老朋友忽格吉樂圖家想想辦法。忽格吉樂圖是大興安嶺南麓的護(hù)林員,一輩子都沒離開過大興安嶺半步。果然不出我所料,忽格吉樂圖家備有足夠的存貨可供我們“消磨”。呼日勒為此高興極了,他終于有足夠的口糧投喂他的老朋友了。是的,他已經(jīng)把那只火狐稱作“老朋友”啦。

        忽格吉樂圖家的燉羊肉實(shí)在是太好吃了,味道絕對純正,要不我們也不會一直待到深夜才想起回家這件事。

        我已經(jīng)喝得滿臉通紅,打算在忽格吉樂圖家借宿一晚,但呼日勒執(zhí)意要回家,他擔(dān)心火狐今晚還會照例去我們家“討要”食物,他怕怠慢了他的老朋友。

        拗不過呼日勒,我們只好摸黑踏上了回家的路。好在現(xiàn)在是冬天,整個(gè)大興安嶺一片銀裝素裹,再加上明亮的月光和識途的老馬,即便我已經(jīng)爛醉如泥,我們還是能夠輕松地摸準(zhǔn)回家的路。

        那只火狐果然來過。我在我們營房前的空地上發(fā)現(xiàn)了一串新鮮的足印,那顯然是火狐剛剛留下的——它沒有等到我們回家,已經(jīng)離開了。

        “都怪你!”呼日勒生氣地責(zé)怪我。

        “沒事的,我們明晚再加倍給它拿些吃的吧,我們不是剛在忽格吉樂圖叔叔家取了足夠的食物嘛!”我只好連連安慰一臉不高興的呼日勒。

        可是等到第二天,火狐并沒有出現(xiàn)。第三天,仍然沒有出現(xiàn)……呼日勒急得大哭,他擔(dān)心他的老朋友從此再也不出現(xiàn)了。

        我們只好再次去找忽格吉樂圖尋求幫助。我們把我們的遭遇說給忽格吉樂圖聽,忽格吉樂圖悠悠地問我:“你們前天來我家的時(shí)候,是不是忘了熄滅屋里的爐火?”

        可不是嘛,我們出門時(shí)的確沒有滅掉爐火——在零下三十?dāng)z氏度的大興安嶺,誰會沒事把爐火滅掉呢?

        可是,這跟火狐消失有什么關(guān)系嗎?

        我的老朋友極有經(jīng)驗(yàn)地解釋道:“你們亮著爐火,火狐便以為家里有人,于是在屋外等著,可是你們久久不開門,火狐誤以為你們不再投喂它了,所以就傷心地離開了。”

        原來是這樣!我這才恍然大悟,又如夢初醒 ——是我太大意了!

        兩行淚水從呼日勒清澈的眼睛里流出來,我后悔不迭,可是悔之晚矣!那只火狐從此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我和呼日勒就這樣不經(jīng)意地,在我們毫無察覺時(shí)輕易地失去了一位朋友。

        那只消失在我們生命中的火狐,我們至今想念它。

        選自《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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