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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覆蓋孤獨

        2021-10-18 09:45:26春樹
        廣州文藝 2021年10期

        春樹

        那時候西海岸的每個晚上都有派對。

        David駕一輛寶馬敞篷車帶我去市中心的一家叫Nola的餐廳玩,是新奧爾良南方餐廳,那晚有狂歡節(jié),這是那里的傳統(tǒng)。

        二月的美國也不太冷,實際上我感覺胸中全是暖意。David說,到時候介紹我認識一個朋友,也是中國人,是他最近很喜歡的一個女孩。

        酒吧里音樂很吵,人很多。每個人都脫了外套,穿得很少。剛進門就有保安給我們戴上了項鏈,塑料圓珠子長項鏈,紅的、黃的、綠的、藍的,不一而足。我與Lucy一見如故,她確實像David說的那樣可愛。身材苗條,留著長發(fā),有著如墨般的秀眉和清秀的瓜子臉。我們一晚上都在聊天喝雞尾酒。

        你第一次來美國嗎?Lucy問我。

        是的。我邊回答邊喝我最愛的“自由古巴”,就是朗姆酒加可樂,還有一片青檸。

        我來美國六年了。她說,我在這里讀的本科。Lucy喝一杯馬提尼。

        你是哪里人?我問她。David在旁邊笑著看著我們。音樂讓每個人都很躁動和快樂。

        我從上海來。她說。你呢?

        北京。我說。

        我們到外面去抽煙,她陪著我。有些人第一次見面你就會喜歡,心里莫名知道你們會一直交往下去,成為長久的朋友。Lucy就是這樣一個女孩,我們那天晚上都喝多了,鼓點的聲音像云朵,輕飄飄的,我就像踩在云彩上,開心又有種回到家的感覺。加州就是有這種魅力,它敞開懷抱歡迎你,如果你是個有狂野精神的人,那么你來到這里就像回到了家。Lucy的另一個朋友,一個意大利男孩說送她回家,David流露出一絲戀戀不舍,我們看著他們上了車才轉身去找David的車。

        我與Lucy分別生了孩子,都是男孩。她還住在加州,我搬到了柏林。十多年后,Lucy通過網(wǎng)絡找到我,說要采訪我,問我成為一個母親是什么感受。她和閨蜜成立了一家公司,專門采訪全世界的母親。我答應了她。

        我凝視著照片上我們喝完酒后白里透紅的臉和桀驁興奮的表情,要是我當時留在美國,而不是來歐洲,會不會我的命運完全不同?

        上個月底,有個網(wǎng)友在微信上聯(lián)系我,說要來柏林面試。我對這人沒什么印象,不知道為什么,我從Ta的留言里覺得Ta是個心思挺重的人。我不知道Ta的性別、年齡、愛好,也沒問過。我唯一知道的是Ta在漢堡讀博,至于讀的什么專業(yè)我也不清楚。對于網(wǎng)友,保持距離是應有的美德。作為無數(shù)網(wǎng)友中的一位,如果不是那天Ta突然跟我說要來柏林面試,我們也許永遠都會保持著友好而淡漠的網(wǎng)友關系。

        那天在Ta說完要來柏林面試后,我覺得應該盡一下地主之誼,盡管我這一年來因為要離婚的事整得心情很糟,可還是主動說,我請你喝咖啡吧。這時候我覺得應該要問一下性別了,省得尷尬。

        “Mann?!蹦沁叧聊艘粫?,發(fā)來一個德語單詞。

        這一陣,我經(jīng)常會搞錯網(wǎng)友的性別。有些我以為是男的,結果是女的,有些我以為是女的,居然是男的。就比如Ta,我就以為是女的。他追問我原因,我只好說留學生不是有男有女嘛。他糾正我說他這個專業(yè)女的很少。我這才搞清楚他讀的是工科。來德國留學的大部分不是學藝術就是學音樂,要么就是理工科。我真不知道為什么以為他是個女的,他的頭像也看不出來男女,ID也是由拼音和字母組合而成,也許因為很多內向的女的也這樣設置吧。

        我們最早是在一個網(wǎng)站認識的,我除了發(fā)點日常生活感慨和剛出爐的新作,很少看私信。當初他說要去參加我的詩歌朗誦會,臨了他說有事,沒來。后來他發(fā)信息給我,我?guī)滋旌蟛趴吹剑谑亲屗恿宋椅⑿?。在這個以文科生和文藝青年為主的網(wǎng)站上,我的關注者并不太多,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發(fā)現(xiàn)我的,我們除了都在德國外幾乎沒有任何共同之處??晒膺@一條理由就已足夠。離開中國,都是海外。

        我們就這樣正式地聊了起來。

        他要面試的地方位于柏林的郊區(qū),離市中心比較遠,風景倒是不錯。

        聊著聊著,他突然問我要不要跟他一起住酒店。我順著他的話回答,如果有時間的話。正好那幾天我一個人在家。不過你怎么突然問我這個,我問。他說他也不知道,就很自然地問了。我問他有女朋友嗎,他說有,在國內,已經(jīng)一年沒見了。

        我說那她知道了得多傷心啊。

        “你放心,我不會纏著你的。我們那兒有個男留學生找了個女孩,后來老纏著人家不放,人家都告到學校來了?!?/p>

        “我也沒什么值得被纏的。”

        “反正無必要的社交還是得盡量少,前一陣那個新聞你看了吧?一個女孩被人騙去奸殺,就是因為有個女的想討好她男朋友?!?/p>

        “知道?!蔽一貜停罢漳氵@么說,我也不該理你?!?/p>

        “是的。”他回復,“有時候你不知道,一個人會對你命運造成多大影響?!?/p>

        他發(fā)來幾張美食照片,照片拍得不錯,構圖講究,色彩豐富,一看就讓人有食欲。南北飲食皆有,以炒菜為多。

        我一下子想起我小說里寫過的一段話,從手機的Word文檔里找出來,發(fā)給他:吃著吃著,我想到了我的一個朋友許麗。她最大的愛好就是吃,如果她在這里,一定會感慨,因為她什么都愛吃,而且樂在其中。其實確切地說她愛做飯,吃是副產(chǎn)品。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原來一個在廚房里叱咤風云的人才是懂得生活的人,往大里說,才是懂得紅塵滾滾,懂得如何經(jīng)營愛的人。

        他讓我發(fā)張照片給他,我說網(wǎng)上有不少,你自己找吧。他說我想看今天的你。我說好,我先看看你。

        他發(fā)來一張自拍照,我嚇了一跳。他看上去根本不是那種輕輕松松睡一覺就能分離的人。他非常專注、洋洋自得,既像個孩子又像特工或者軍警。這兩種特質混合在一起,讓我剎那想關掉照片。眼神凜凜,簡直像X光,能刺穿他眼前的一切。

        我想到我曾經(jīng)的一個男朋友,那個人現(xiàn)在正在被關押中,罪名未定,據(jù)說是間諜罪。他是這幾年的一個大新聞的主角,他曾經(jīng)是個有名的公知,我們早已沒有往來。關于他的消息,我還是從各種新聞App的自動推送里知道的。

        鄭志不會也是個間諜吧?此念一出,我嚇了一跳。

        不至于吧?我也沒什么值得挖掘的秘密。

        就算他是間諜,我也不是他的目標啊。

        那為什么一下子想到了那個前男友?他們到底哪里像?我只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一種非常不安的感覺,甚至就連這感覺我都不確定。似乎自己被對方當作了獵物。

        會不會因為我正在離婚,安全感欠缺,才會胡思亂想?抑或是我這幾年抑郁了,得了被害妄想癥?

        這是個無論從什么角度來看,我都沒試過的類型。

        我不喜歡做飯,花錢大手大腳,我高中就退學了,我寫作,北方人。我還比他大九歲。

        和我正好相反,他喜歡做飯,生活節(jié)儉、讀理工科,是南方人,看的電影大部分都是些動作片、武打片,正在寫畢業(yè)論文。

        我說要給他打個語音電話,那邊說好吧。我們聊了半小時,他的聲音聽起來和文字略有不同,更像個小孩子,剛開始有點生澀,像好久沒開口聲音生銹了。我一開始不知道如何措辭,對一個陌生人說話就像對著空氣自言自語。我很快調整了心態(tài),把他當成一個許久未見的老朋友吧。我和他東扯西扯,談疫情,談我最近讀的書,說我真的難以忍受家里的氣氛,太壓抑了。他配合著我,發(fā)音帶著點南方口音。掛了電話后我有點疑惑,對鄭志的這種毫無來由的信任感從何而來,而我為什么要對一個陌生人談論自己的私生活,而他也就聽了。

        他看起來是個不符合道德標準但方便的性伙伴,何況他非常有耐心,樂于花時間陪著聊天,噓寒問暖,也算可以了。

        像我前男友那種水準的男人已經(jīng)絕跡了?,F(xiàn)在來找我的,也就是志這樣的了。想到這里,我流下淚來。為了緩解情緒,我打開一部老電影——《大逃殺》,這是我以前常看的片子,每每心緒不寧的時候,就會看一下這部電影。電影太長,每次我只會選擇看其中的幾個片斷。電影并不復雜,講的是一個班的中學生,不足十五歲的少年們,因為一部奇怪而變態(tài)的法律,被押運至一座小島令他們互相殘殺只能存活一個人,而男女主人公在另一位高年級同學,也是前幾屆的幸存者的幫助下同時活著離開了小島。我看過太多遍,還買過臺灣版的原著,看過網(wǎng)上許多影評,我已經(jīng)總結出,他們抽中的武器與他們的性格之間的密切關聯(lián)。內向多疑的人拿到了毒藥,熱愛和平的拿到了傳聲筒,為了考好學校主動殺害同學的拿到了弓箭,不愿坐以待斃的拿到了鐮刀,壓抑而瘋狂的拿到了斧頭,暗戀的拿到了探測儀,為了愛情一心求死不愿意殺人的放棄了武器跳崖自殺,男女主人公拿到的是鍋蓋和望遠鏡,總之每個人都拿到了與自己性格相關的武器,不得不說這是強烈的隱喻。

        我喜歡北野武演的老師,他是個不討喜的角色,女兒厭惡他,學生討厭他,他唯獨喜歡一個人,就是女主角,面對文弱善良的女主角他流露出少有的柔情,而她并不討厭他,甚至還夢到了他。在她的夢里,老師看起來很孤獨。只有她看到了他的孤獨?;蛟S正是這種無言的惺惺相惜,老師沒有揭穿她和男主人公的計謀,用作弊的方式,令他們活著離開了小島。這種情感是種什么樣的情感呢?無法歸類,卻令我感到安慰。

        午夜前,鄭志突然給我打來語音電話,我按“應答”鍵的時候還在哽咽。他問我在干嗎,我說在看電影。我問他有沒有看過《大逃殺》,他說沒有。你哭過?他敏銳地發(fā)現(xiàn)我的異樣。對,我說。我感覺他那邊情緒立刻高漲起來:你怎么了?沒事兒。我只是……覺得自己太倒霉了,好不容易遇到一個人,還是你這樣的。

        那晚掛了電話,我睡得很香。

        他面試那晚,我沒去見他,而是去找了彭朵,我們邊散步我邊跟她講鄭志。那是我頭一次跟彭朵提到他。

        我一想到他,就心跳加速,簡直要喘不過氣來。我從未對一個男人有過這么奇怪的反應。很難說這是愛情,反倒有點像大難臨頭。我前男友寫過一個小說,他說間諜應該具有“在聞到玫瑰花香的時候應該到處去找棺材”的品質,我現(xiàn)在負面反應這么強烈,難道不應該謹慎一點?不要讓自己陷入有可能發(fā)生的危險中,不要讓自己的處境過于被動。那還是別在晚上見一個網(wǎng)友了,還是白天見吧,反正第二天他還在。

        第二天我醒了后,覺得自己會不會想得太多了,可能有點過于擔憂了。一想到約炮沒約成會對人心理造成的打擊,就有點過意不去。我微信問他,今天有何安排。他說要回漢堡了。我知道他失望了,于是情真意切地向他道歉,說抱歉讓你失望了。從失望感上來說,我理解他。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解釋我那些突如其來莫名其妙的惶恐。他要是間諜,我肯定不能跟他說我懷疑你是間諜。如果他不是,我跟他說,他肯定覺得被冤枉了。

        終于我按捺不住好奇心,跟他在城鐵站見了一面。時間緊,我也沒怎么收拾。反正一個作家不修邊幅是正常的。坐地鐵換城鐵,來到我們約好的城鐵站。一爬爬了好幾十層臺階,這才看到一個戴著口罩低頭看手機的亞洲男生站在臺階的最上邊。我一把扯下口罩,向他揮了揮手,“嗨!”

        沒有比這更荒誕的見面了,對方千真萬確是個陌生人。我與這陌生人打情罵俏了好幾天,還哭了一場。當我終于爬完最后一個臺階站在他面前時,他把臉上的口罩摘了下來,跟照片上長得沒什么區(qū)別,就是個子比較矮,也就比我高一點點。我對他的真實長相沒什么期待,他的肉體在我看來都是由精神產(chǎn)生的,確切地說是用我們聊天的漢語組成的。

        一只手出現(xiàn)在我眼前,我一抬頭,他正滿臉堆笑,來,握個手。我一愣,也笑了一下,啊,好,不過為什么要伸左手?再一看,他右手拿著口罩。我隨著他往公共汽車站的方向走,邊走邊想要不要表現(xiàn)得親密一點,怎么才能自然且隨意?有點像在縣城因網(wǎng)戀見面。要不然拉個手吧。我就拉了一下他的胳膊,他也猶豫了一下,把左手放到我的腰上。我們摟著向前走,有點別扭,我想起一首詩,說兩個人摟著往前走看起來就像推一輛自行車??h城的感覺越來越濃了。他沒一會兒就把手放了下來。

        公共汽車站就在旁邊。四周是草地,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荒涼。兩個騎自行車的女孩駛過,他盯著看了幾眼。我們沒地方可去,我找了個馬路牙子,像在北京時一樣,一屁股坐了下去。他也沒別的選擇,遲疑了幾秒鐘也坐在了我旁邊。黑T恤,藍色牛仔褲,黑色帆布鞋,不是匡威,是另一個品牌。掛著華為耳機。塞得滿滿的雙肩包一側插著個保溫壺。他的嘴唇有點干。整個過程就像噩夢,他的每一句話都讓我火冒三丈,比如:

        “說實話我剛才都沒認出你來,我真沒想到你今天穿成這樣,青春活潑,像中學生,我還以為你會穿高跟鞋和裙子呢。”

        “要不然你包養(yǎng)我吧。”

        “你跟我去漢堡吧?!?/p>

        “你有防曬霜嗎?”

        在我卷煙時他又開口了:“你就這樣卷???手都碰到過濾嘴了,不衛(wèi)生?!?/p>

        “那怎么卷?”我有點不耐煩了。

        “你用一下這個吧?!彼f過來一大瓶消毒酒精。500ml的酒精啊。也真不怕沉。

        “我們拉拉手吧?!彼f。我就把右手遞了過去。

        讓人這么拉著手,我很快手心就出汗了。

        “你緊張了?!彼孟窈艿靡?。

        我說:“嗯。”過了會兒假裝隨意地把手抽回來了。

        中間一度他拿起手機回復信息,我說你干嗎呢。他說女朋友問他干嗎呢,他說在等公交車。我說你這樣好嗎,他說我也沒騙人啊,確實是在等公交車。過了一會兒,又說確實不太好,不過我這個人很分裂,已經(jīng)習慣了。

        我徹底無語了。今天我到底是來干嗎的?為了滿足好奇心,也為了給自己一個交代,我看這倆目的都達到了。

        我們尷尬無比的見面由公交車的到來戛然而止。他拿起手機拎起書包邊跑邊追車,我站起來,喊了句:“拜拜?!?/p>

        走回地鐵站的路上我忍不住笑了。我這到底是干嗎呢?我的手心早已重新變得干燥,心跳也已恢復平穩(wěn)。好奇是要付出代價的,比如忍受不適。他的尖刻和粗魯好幾次讓我快要控制不住。如果說見一個網(wǎng)友是這般體驗,忍受孤獨相對還要愉快一點。進入地鐵車廂,鄭志的微信到了:回家說一聲。我沒理。過一會兒發(fā)來一個問號。我跟他說過我最討厭看到問號。我心亂不已,回了三個問號過去,說還沒到家。你對我什么印象?他又問。

        我是到家后才回的:“三觀不同,差異巨大,別浪費彼此時間了,拉黑吧。”

        在如釋重負的同時我又有點悵然若失,或許是意識到,這個新出現(xiàn)在我生活中的人,面對挫折和我一樣,首先想到的是逃跑。是如此靠不住,我僅有的好奇和躍躍欲試的心態(tài)被見面時我們的對話擊了個粉碎。兩個完全不同的人,如何跨越現(xiàn)實的阻礙,在不傷害彼此感情的基礎上,做出親密的行為?這太難了??赡芪ㄒ荒茏龅?,就是把他阻攔在我的世界之外吧。

        他在我們相識的網(wǎng)站上注冊了個新的小號,ID依然是他的代號,關注了我,還發(fā)了兩條“廣播”。我一沖動給他私信,我們又聯(lián)系起來。他開始每天噓寒問暖,話題僅集中在日常生活上。他說不要聊國家大事或者別的。沒幾天,我們說話的氣氛就開始越來越曖昧。他依然強烈地表現(xiàn)出希望我去漢堡找他的意愿,我每次都說,等我有時間和心情的時候。是啊,每天有個人說說話也不錯,哪怕說的全是諸如吃了什么,干了什么之類的話題。他管我要照片時我有點抗拒,鄭志對我的生活似乎太感興趣了,時時都想知道我做了什么,這讓我頗有壓力。

        曖昧的氣氛越來越濃,有幾天我有了種談戀愛的錯覺。情緒波動很大,我開始覺得不公平,與此同時渴望與他真正在一起。可每當我打算投入時,他又會提醒我,咱們是約的關系,我不想讓你感覺到不舒服。

        愛一個人為什么要占有?為什么首先想到的是占有?我想不明白這個道理。我知道愛不是占有,愛甚至是不占有??蔀槭裁粗咀屛蚁胍加??

        前一陣兒想得頭疼,幾乎一想就是一下午,這種時候我就躺在床上,戴上耳機,聽著我喜歡的音樂。我沉迷在他帶給我的迷幻感里不自拔。如果他晚回我微信,我心里就既委屈又憤怒,簡直要發(fā)狂。就這么循環(huán)著,直到他再次回復我,直到我們的聊天再次熱絡起來。他的外在讓我產(chǎn)生了一種說不清的復雜心緒。我們到底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是真的?是假的?是半真半假的?說不清楚。就連我自己的內心也是迷亂的,他勾出我內心的黑暗來,想占有和被占有,想兩個人纏綿,想到奴隸與奴隸主,暗無天日的地窖、監(jiān)獄、牢籠,這像一張巨大的網(wǎng)將我困在其中,這可真不舒服。

        日常生活被侵蝕了。

        有時候我需要大口呼吸和主動找別的朋友聊天,才能阻斷這種我們共同創(chuàng)造出來的氛圍。有時候想著他我覺得是在犯罪。隱約有種小偷正在作案擔心被抓到的恐懼感。

        在幾乎對他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我在手機上與他甜蜜、柔情,對他抗拒、誘惑,最后兩人都像是共同到達了高潮一般酣暢淋漓,這是出于什么心理才能做到的?算信任吧。這樣的信任算奇跡吧。

        這種對身體的渴望約等于愛情了。

        我找不出其他詞來形容了。目前沒有更確切的詞能夠形容我對這段關系的感覺,只好用了“愛情”這個詞。我愛他。雖然這是想象的愛。我沒你不行!我對你充滿了渴望,別離開我!天吶,太可怕了。

        對我這種人來說,語言的效力太強了。漢語對我來說就是一條船,是茫茫大海夜色中航行的船。

        他就是黑暗,我也不是深淵。

        他到底是誰?我需要知道我要去見的人的真實身份。我感覺他有許多秘密。在想象中,我總是在質問他。既沉迷又惡心?,F(xiàn)在,我對所有試圖接近我的陌生人都缺乏信任,他們想干嗎?試圖從我這里索取什么?我一點力氣都沒有了,也無法給予。

        又是一個除我以外無人在家的夜晚。不對,還有寶寶。他趴在我床上已經(jīng)睡熟。我?guī)е砗玫臒煛⒋蚧饳C和煙灰缸走到院里,坐椅子上抽煙。眼前的樹葉輕搖,一抬頭,見幾顆寒星。月亮不知道在哪,它被眼前的高樓擋住了??傆X得鄭志會從任何一個地方冒出來,路邊、超市或者咖啡館。有也可能半掩于公寓樓門后,像電影里的間諜那樣。與此同時我覺得我們再也無法見到了,就這樣消失在茫茫網(wǎng)絡中了。

        不對,要比較的話,鄭志不是我的前男友。若非得比,他比較像當年的我。那時候我比他現(xiàn)在還小兩歲。我總覺得這短暫的相處在漫長的人生里不算什么,可是十年后我才發(fā)現(xiàn),真喜歡一個人且讓對方知道你真喜歡他,還是需要勇氣的。

        說到底,人與人之間的情感到底沒辦法像做買賣一樣,各取所需。

        抽完煙,我就洗洗睡了,明早還要送孩子上幼兒園。

        我一直想不出來他和我前男友的共同點是什么。好像拼圖少了一塊兒。我沒法去漢堡找他,而他也沒有來柏林找我。

        雨下了一天。到晚上了,我撐起傘,帶寶寶去彭朵家吃晚飯。臨出門前,我拿出手機,打開指南針,向著北京的方向跪下祈禱。北京,東經(jīng)116.3度,北緯39.9度,位于柏林的東南方。上帝你好,請讓我盡快回到北京。哦對,是帶餡餅一起回。上帝,請你原諒我對鄭志產(chǎn)生的欲念,請讓我放下這種執(zhí)念吧。希望我們倆的關系是正面的,只有快樂沒有痛苦。無有掛礙。無有恐怖。阿彌陀佛。

        我從偶爾去找彭朵,到現(xiàn)在幾乎每晚都去,我們逐漸適應了這種見面聊天互相陪伴的日常。家里的氣氛讓人窒息,往往是兩個大人愁眉苦臉,孩子在這種氛圍里也變得焦躁不安。這種時候我就說要帶他去彭朵家,S會皺一下眉然后無聲地點點頭。有時候他會提醒我,早點回來,別耽誤孩子睡覺。

        “媽咪,跑!”寶寶說著發(fā)音有點怪異的漢語。他興奮極了,從凝固的環(huán)境轉到空氣自由流通的街上,他想活動一下手腳。

        “好,跑!”我也振奮起來。我們往往會跑上那么一段,直到在十字路口前停下來。觀察一會兒汽車和自行車,我就拉著他過馬路,我們還會再跑上一段。接下來還有一個十字路口,我們會安心地等待紅綠燈。我們跑過路邊的越南飯館,餡餅會說:“咖喱米飯!”這是我常給他點的外賣。左前方是意大利餐廳,路邊常坐滿食客,他們有些人看我們跑過會抬起頭,看上我們一兩眼。我會假裝沒留意到他們的注視,同時自豪于我是一個媽媽,餡餅如此活潑可愛。

        幾乎每晚,彭朵從畫廊一下班就順路買菜直接回家做飯。為了陪豆豆,她拒絕了幾乎所有晚上的社交。彭朵家明亮溫暖的開放式廚房和客廳就是我的天堂。每次我來她家,都會吃撐,我一邊吃一邊夸她飯做得好吃,每次彭朵都會驚訝地說:“是嗎?”

        我夸彭朵做飯好吃的時候,她就苦笑著說她只做十分鐘之內能做熟的飯,因為她沒時間。她經(jīng)常鹵一鍋豬雜,有時候是牛肉,配上生菜葉子,有時候是小火鍋。我總是吃得最快的那一個。

        彭朵的兒子豆豆,消瘦,不愛說話,飯前會被她喊出來幫忙盛飯和收拾碗筷。吃完飯他就回屋打游戲了。這時候我和彭朵會一邊抽煙一邊聊天,有時候我會帶瓶酒(有錢時帶干白,沒錢時帶啤酒),有時候空著手去,彭朵會泡普洱茶或玫瑰花露給我們喝。玫瑰花露是在亞洲超市買的,我們家旁邊那家沒有,得去另一家。彭朵從畫廊回家的路上會從那一站轉公車。

        也是在這段時間的聊天中,我才知道彭朵的經(jīng)歷。我們都是北京人。同一年來的柏林。之前她在阿姆斯特丹住過幾年,那時候她還有老公。我真心實意地佩服彭朵的能干,離婚后啥也沒有來到柏林,在畫廊地下室睡了半年,到現(xiàn)在畫廊生意做得不錯,買了現(xiàn)在的房,又在另一個區(qū)買了另一套房。

        “我覺得這兒特別像北京四合院?!蔽页灾灾?,突然產(chǎn)生了一種此時正在北京的幻覺。

        “啊哈哈,老街坊什么的嗎?”彭朵也笑起來。

        “是,特別親切?!蔽颐嗣亲?,“啊,我都吃胖了!”

        “孩子們??!”彭朵笑,又看了一眼豆豆。豆豆沉默著,站起來把空了的碗端走,彭朵叫他把垃圾帶出去。我卷了根煙,遞給彭朵,又給自己也卷了一根。貓在門那里撓,想出去。彭朵說它們不能出去,鄰居不喜歡看到它們在院里玩。我們感慨了幾句德國人的固執(zhí)和莫名其妙。彭朵說以前在阿姆斯特丹住的時候,街上全是貓,鄰居也很喜歡貓。

        我們一起看與北京相關的電視劇,還一起看MV,我想起15歲時隔壁學校的男孩,和我一樣大,同班同學把我們湊成一對,其實他不喜歡我。后來我們出來約會,在我家附近的河邊,黑燈瞎火的,不遠處傳來狗吠,他一哆嗦,我伸手牽住他。第二天打電話跟我說他看錯我了,原來我是一個勇敢的不一樣的女孩,想和我認真談戀愛。我想回到過去告訴他:好。我未嘗不是看錯了他,他比我想的要軟弱,可是他知錯就改,我該給他一個機會。

        我們聊天沒什么主題,想到哪兒說哪兒,主要集中在她的上一段婚姻、她的前兩個男朋友、她的少年、童年,我的婚姻、我的寫作、我對北京的想念以及我對鄭志的種種感受上。

        一講講了兩個多月。期間我拉黑了鄭志兩回,屏蔽他一回。

        現(xiàn)實生活是,因為疫情,我們都被困在這里了,柏林又封城了。

        四十年來家國,三千里地山河。

        照目前情況看,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國。他沒法回國,我也沒法回國?;貒鴻C票貴得要命,何況我還得辦離婚,走不開。我已經(jīng)沒有買機票的錢了。我不知道,等我離完婚,我是要回北京生活還是留在柏林。這不取決于我的主觀意識。

        我沒法跟鄭志坦承:“親愛的,我實在是太想北京了,我不知道怎么辦,我想找個人幫我忘記現(xiàn)實。目前只有你。我有個原則,不跟有女朋友和老婆的人上床,事到如今顧不上這么多了,就當一種互相幫助??上野l(fā)現(xiàn)我更需要精神交流,這要求可能太多了,既然你無法滿足我,咱們就相忘于江湖吧?!?/p>

        “哦,我確實被你吸引了,不過我還沒搞清楚是被你吸引了還是目前我會被任何一個愿意跟我密集聊天的人吸引……”

        “其實我更想說的是:我不想這樣下去了。我不喜歡現(xiàn)在這樣的關系。我希望我們能真的交流一些對外界事物的看法,對這個時代的看法,以及對于永恒的孤獨的看法,而不僅僅是對我們彼此的看法。你不會沒什么看法吧?你當然不會沒什么看法。”

        他的名字總會突然浮現(xiàn)在我眼前,就像我的大腦被移植了什么系統(tǒng)或他給我施了什么魔法,這讓我困擾不已,我真恨不得去找個大仙兒算算,為什么我這么沉溺于不現(xiàn)實的人和事?無奈之下,我只有把它歸結于巧合。一個壞了的鬧鐘一天依然能準兩次。一個寂寞的人總會久久地抓住那給過他激情的往事,是寂寞和無助讓人逃避現(xiàn)實。

        如今,祈禱已成為我的習慣。每天我都向著北京的方向跪下。禱詞偶有區(qū)別,大致不差:請上帝讓我盡快帶餡餅一起回北京吧!請讓我快點結束這不快樂的婚姻吧!請讓我盡快忘記志,請讓我放下執(zhí)念吧。請上帝保佑我們的關系是正面的,是只有快樂沒有痛苦的,拜托了。阿彌陀佛。阿門。

        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比遇到他之前更迷茫了。

        在我胡思亂想的這段時間,世界仍按照它原有的軌道運轉著。寶寶在一天天長大,離婚律師在向我催要材料好起訴S。S肯定也在熱切地盼望這一天。我要準備我們的房租合約、寶寶的出生證明、我們分居的時間、S每年出差的次數(shù),以及所有能夠證明我有能力撫養(yǎng)孩子的證據(jù)。比起這些煩心事,疫情對我已不再致命。我活在疫情期和疫情外都沒什么區(qū)別,看不到未來和光明。時間變形了、扭曲了,有時候特別快,一眨眼過去大半個月我還毫無反應,有時度日如年。時間可能也像某種手工藝品,有些做得快一點,有些做得慢一點。無論繡什么,慢慢地、細細地繡,總會有繡好的那天。

        秋天過后就是冬天。柏林陰郁無比,鐵灰色的天空沒有什么陽光,許多人會得冬季憂郁癥,特別是今年。我意識到,在那天鄭志匆忙逃離柏林的時候,我們短暫的關系就已經(jīng)結束了,后來我們之間的交流和糾結其實挺怪的。我們都想從生活里得到一點甜,而我們誰都沒有給對方。

        我在網(wǎng)上查到鄭志的信息,他沒騙我,確實是在讀博。姓名也是真的。他讀的專業(yè)和電話、郵箱都屬于公開信息。還配了一張證件照。

        “簡直像林黛玉,似笑非笑,似喜非喜?!?/p>

        “給我看看。”

        幾秒鐘后彭朵把手機遞給我,“他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樣。聽你給我講,我腦子里已經(jīng)有了他的形象,可我完全沒想到他長這樣?!?/p>

        “那你覺得他該長啥樣?”

        “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這樣?!?/p>

        “我以前是不是把他想得太壞了?”

        “有可能。反正我覺得一個壞人不會長這樣。這位看起來就是個學生。”

        “學生也有壞人,就那日本殺人的、國內投毒的……”沒說完我就笑了,“我是不是把他想得太壞了?咋老跟殺人犯、變態(tài)狂聯(lián)系在一起。你還記得剛開始我把他想成間諜了嗎?唉,我為什么要把他想成人渣呢?”

        “不過,你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p>

        “是啊。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對他有這么多懷疑?!?/p>

        彭朵提醒我,鄭志并不一定能明白我說的話。也許我們的交流并不像我想的那樣深入,只是我在想象里以為我們達到了某種深層次的共鳴。

        “無論從什么角度來看,他都是無數(shù)接近過我的男人中的一個,沒什么特殊性。只是這么久了還念念不忘,也有點太說不過去了。要么是我最近太空虛了,要么是他確實有改變我思維的能力。想來還是前者吧。但愿是吧。”我心煩意亂,提起鄭志的次數(shù)太多了,都要把他神化了,無論誰的名字一再被提起,都會加深印象,變成符號。

        彭朵聽著嘻嘻笑:“給我也卷根煙?!?/p>

        我迅速給她卷了一根,遞給她。

        接下來彭朵說了一通她前男友的事例,用以證明有些人并不適合在一起,而她也折騰不起。

        “我從來沒和人這么聊過天。”她突然說。

        “啊?”

        “我是說,我從來沒和人這么聊過愛情。”彭朵微微發(fā)怔,露出些許迷茫的神色,“也沒人能聊這些?!?/p>

        “我也沒這么長時間地談論過愛情?!蔽覍⑹O碌膸卓诰埔豢诤雀?,“我真沒這么莫名其妙地迷戀過一個人,這不是神經(jīng)病嗎,干嗎呢這是?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可能還是這幾年的日子太寂寞了?!?/p>

        “主要是S搞得你太郁悶了?!?/p>

        “是啊,”我嘆道,“對了,他會不會根本就不喜歡我?會不會這些感覺都是我瞎想的?”

        “有可能?!?/p>

        一想到這些感受有可能都是我瞎想的,我就靜默下來。原來這些都是發(fā)生在我內心的故事。一個二十七歲的人,根本不可能對一個見過一面的人念念不忘。日子太有趣了,隨時會認識新人,沒有人是不可替代的。

        彭朵見我不說話了,笑著嘆道:“唉,孩子們??!”

        “今天你怎么沒談鄭志?”彭朵邊做飯邊問。

        “不是早就告訴你,我把他拉黑了嗎?”

        “太好了!早該這樣?!?/p>

        吃完飯,彭朵拿出手機,給我看豆豆小時候的照片,豆豆從笑容滿面的小寶寶長成面無表情的少年,時間有它自己的力量,讓我們從無到有,逐漸長大,甚至變成另外一個人。

        彭朵曾和我說過,有次豆豆離家出走了三天。后來他說他在我家,睡我的床,看我書架里的書。去年夏天我回北京了,S帶著寶寶回英國他媽家度假,他那時候已經(jīng)不帶我回英國他家了。反正我跟婆家關系也一直不好,無所謂了。家里沒人喂貓,我把鑰匙給了彭朵,讓她幫我喂。彭朵很忙,就讓豆豆喂。

        聽了這個故事后,我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身黑衣消瘦至極的豆豆半躺在我的床上,手里拿著一本書翻閱的樣子。十七歲的少年。

        豆豆曾說想回北京,他在柏林沒什么朋友。彭朵想讓他繼續(xù)待在柏林。自從彭朵離婚后,他們就開始相依為命了。

        今天我問豆豆想不想北京,他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想了。

        “那你想去哪?”我問。

        他沒回答。

        “光活著就讓人筋疲力盡了?!迸矶湔f。

        送我們出門時彭朵突然倚著門道:“我突然有個主意,你可以把鄭志寫進你的小說,你就全部都用對話描寫,就像咱們每次見面聊志。而這個人從來沒在現(xiàn)實里出現(xiàn)過,他是屬于你想象的一個人物,這樣比較符合現(xiàn)實規(guī)則。你知道吧?有些人只能活在想象中,他們不愿意也不能出現(xiàn)在現(xiàn)實世界。”

        一出門,落葉滿地,像下了場雪。

        “媽咪!葉子!”寶寶指著地上喊。

        “對,葉子?!蔽抑貜偷馈?/p>

        “為什么地上都是葉子?”他又問。

        “因為,秋天來了?!蔽医忉尩?。

        “媽咪,Run!跑!”他興奮起來,拉著我的手就要跑。

        彭朵突然跟我說她要回趟國,去參加一個藝術博覽會,主辦方給她買了機票。她說沒辦法要生活,要多掙點錢,新買的房還得裝修。

        有天晚上,我在家憋得透不過氣,發(fā)了個微信問她:“幾點去你家?”

        她回復:“你跟我去扎針吧?!?/p>

        那是個離我們有五站路的中醫(yī)診所。剛一進門,就聽一聲歡快的“人來了”。一個人影躥到我們面前。彭朵介紹,這是王大夫。很快,彭朵就躺在床上,雙眼微閉,身上扎滿了針,同時熏著艾草。我隨王大夫去了另一房間,沒扎針,王大夫給我推拿。他愛說話,沒幾分鐘,我就搞清楚了他在這里讀博,老婆孩子都在國內,他以前在國內一個小地方的醫(yī)院工作,簽了合同的,現(xiàn)在醫(yī)院每個月還給他發(fā)工資,他讀完后還得回去。我閉著眼,臉趴在洗得發(fā)硬的毛巾上,昏昏欲睡。一會兒我覺得臉扎得有點疼,跟王大夫說了一下,他給我換了條毛巾,比剛才那條要軟。

        按完,王大夫說,去看看彭朵,給她拔針。霧氣中,彭朵的皮膚細膩白潤,像少女一樣。屋里一股濃烈的艾草味兒縈繞不散。

        彭朵緩緩坐起來,邊穿衣服邊說,她回國的時候,想讓豆豆過來找王大夫學一下扎針。豆豆說過想當獸醫(yī),他以后可以給小貓扎針啊。反正他必須得出門,不能老在家憋著。

        我知道她擔憂豆豆。豆豆沒事基本不出門,就愛玩游戲,他的朋友都在北京。

        王大夫轉過臉,說沒問題,我每周六上午免費教中醫(yī),讓他來吧!

        結賬時便宜得令我震驚,像國內的價格,彭朵是二十歐元,我是十歐元。

        我們走出門的時候高興極了,忍不住聊起了王大夫。他是我們見過的另外一種人,和我們以前認識的人都不一樣。

        “王大夫簡直就像小說里的人物?!蔽业馈?/p>

        “王大夫就是一味藥?!迸矶涞馈?/p>

        路燈的光打在我們的臉上,兩人都在笑。彭朵盯著我的臉,突然道:“你看上去容光煥發(fā),真的,之前的壓抑全沒了,一點都沒了,整個人是舒展的、放松的?!?/p>

        “是嗎?”我愣了一下,又笑起來,一股心酸和釋然充盈入心,“太好了。”燈光下,我看見彭朵也滿臉喜悅,圓圓的白白的臉像朵梔子花兒,我就笑了。我打定主意,要把自己從泥潭中拉出去。我閉了一下眼,讓虛幻的消失,讓真實的出現(xiàn)。

        然后我們就走進了地鐵。

        責任編輯:姚?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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