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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默地守候

        2021-10-12 11:14:23曾曉文
        情感讀本·道德篇 2021年2期

        曾曉文

        有一對美國老夫婦是月明餐館的???,他們一周大概來三四次,認(rèn)識在這里做工的每一個人。每次他們進(jìn)門,總是老頭攙著老太太。老太太雙手緊緊地抓著老頭的左臂,似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吊到了他的胳膊上。她的頭有些無力地貼著老頭的肩膀,艱難地邁著每一步,但她的神情是平靜的。老頭一向都是笑微微的。他也已老態(tài)龍鐘了,又因為攙著不能獨立走動的老太太,他的背駝得更厲害了。兩人小心翼翼地挪動著,從餐館門口到座位短短的一段路,他們要走上十分鐘。

        他們在自己的座位上休息了一會兒,老頭又?jǐn)v起老太太,到自助餐餐臺前拿食物。老太太用手指一一點著自己喜歡的食物,老頭就一一替她夾到盤子里,然后再攙著她慢慢地走回座位。

        兩人的晚餐就這樣無聲地開始了。老頭總是用餐刀細(xì)心地幫老太太把肉切成小塊,然后看著她吃下去。老太太在先生的注視下,吃得津津有味,臉上出現(xiàn)了因為受寵愛、受憐惜而滿足的神情。

        后來餐館里添了龍蝦,老頭就常常點上一只給老太太吃。橙紅鮮亮的龍蝦被裝在一個乳白的長盤里,再配上碧綠的生菜,使?jié)M桌生輝。老太太的臉上立刻出現(xiàn)了孩子般活躍的表情。老頭用蟹鉗小心地夾碎龍蝦殼,然后用叉子把雪白的龍蝦肉挑出來遞給老太太。兩人并沒有很多交談,只是在每一個細(xì)小的動作中流露出一種難以言傳的默契。

        雖然他們是相貌平常、衣著樸素的人,但是在這間燈光柔和,裝飾得頗有幾分東方韻味的餐館里,在傍晚的一段因客人稀少而難得的清靜中,在背景音樂絲絲縷縷的籠罩下,他們相對坐在離餐臺最近的那張小小的餐桌兩邊,老頭對老太太的無微不至,和老太太對老頭無處不在的深深依賴,卻在不經(jīng)意中構(gòu)成了一幅溫馨的畫面。

        每當(dāng)這個時刻,我都會注視這幅畫面,反復(fù)叩問自己,在自己的生活中是否有一個人,能在我容顏枯萎的時候,給予我這樣的注視,這樣的關(guān)懷?

        每當(dāng)這個時刻,英國詩人葉芝的詩句又會涌到唇邊:“多少人愛你青春歡暢的時辰,愛慕你的美麗,假意或真心,只有一個人愛你那朝圣者的靈魂,愛你衰老了的臉上痛苦的皺紋。”

        兩位老人吃過了飯,老頭總是扶著老太太去洗手間。老太太一個人進(jìn)了洗手間,只好扶著墻壁慢慢挪動。老頭就等在門旁,萬一老太太摔倒了,他能聽得見她的叫喊。

        這時候餐館里的客人多了起來,他們吵吵嚷嚷、往來如梭地到餐臺前拿食物。許多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著這個謙恭地站在洗手間門前的老頭。他低著頭,看著自己腳前的一小片地面,垂下手,用一只手握著另一只的手腕。男女洗手間的門之間有一個很小的角落,當(dāng)客人要進(jìn)洗手間時,老頭就退到那個角落去,而且盡量把自己的身子縮得更小。有時要過半個多小時,老太太才會從洗手間出來,老頭就這樣幾乎姿勢不變地耐心地等著。

        老頭在人聲的喧鬧中,在膚色各異、胖瘦不一的客人的沖撞中,垂手站立的姿態(tài)在我的記憶深處成為了永遠(yuǎn)。由此我感激生活,因為生活在勞我筋骨的同時,又在許多個瞬間賜予我感動,使我發(fā)現(xiàn)自己內(nèi)心深處真正的渴望:渴望這樣一個人,能在漫長的歲月里,在每一個我的身體病弱無力、我的靈魂無處托付的時刻,無怨地靜默地守候著我。

        劉萬順摘自《戀愛婚姻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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