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jù)數(shù)據(jù)表明,地球上約存有3.04萬億棵樹,每年會消失約100億棵,意味著每人每天都會失去1.4棵樹,可是這種失去似乎并不被人類所感知……現(xiàn)代生活中,人和樹之間總隔著很多阻礙,密集的城市在某種程度上抑制著樹作為一種生命體的存在。樹被疏離的現(xiàn)實,被馴化的結(jié)果無不在反映自然和城市的現(xiàn)狀,面對這種現(xiàn)狀,我們需要找到與樹溝通的方式,或凝視或?qū)υ?,聆聽它的想法,探尋其長久以來就存在著的智慧的生命回響。
李季:被視覺重塑的樹
在很小的時候李季就對樹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他喜歡站在路邊看樹,看動物。但真正讓他震驚的看樹的經(jīng)歷還要從他1987年大學畢業(yè)去香格里拉支教時的一個回憶說起,“那時從昆明出發(fā)我們開了整整三天的車才到迪慶,看著車在山區(qū)慢慢爬升時,我立刻就被窗外的原始森林吸引住了。在到達目的地后我一直在想著怎么返回再去看看,后來在我一個學生的幫助下,確認了那個地方,于是我們騎了很久的自行車找到了那片林場,那是一片古老的冷杉林。在這之后我也時常去,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人砍伐了,我再也無法見到那樣讓我印象深刻的場景了。”談及消失的樹林,那種懷念和失落油然而生。
“我一直認為樹是這個星球上最古老、最長壽的生命,最基礎的、最有奉獻性的物種,它庇護了太多生命。我無法想象這個星球上沒有樹,沒有植物。它是所有物種的基石,因為它們的存在,才有了這個多樣化的生物鏈?!崩罴緦洹倍紤延猩钋械木匆?。
2020年對李季來說是一段與樹緊密相關的一年,為了拍樹他四處奔走在云南各地,找尋想要拍攝的樹,一種“足夠表達的自由的野性的或者讓我有觸動的,有沖擊力的樹”。但他并不以拍攝不常見的樹為目標,也會拍常見植物,如桉樹、松樹等,甚至會拍城市里的行道樹,只是野生的樹更吸引他,他覺得它們更有靈性?!拔业呐臄z原則是選擇一個自然的樹木,在拍攝的過程中不去打擾它。因為樹是有靈性的,它們會有一種跟你對話交流的感覺。”不去干擾、建立溝通,在漫長的沉默中用鏡頭重塑樹的視像,他的掃描式拍攝法記錄的是一段時間的樹而不只是某個瞬間的樹,這是一個不可復制和還原的過程。因此是否能拍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就成了一件很不確定的事情,但李季依舊愿意不斷地嘗試,直到記錄下滿意的圖像。他拍樹不是為了從植物學的角度去介紹一棵樹,而是希望與樹產(chǎn)生交流與合作,用自己的方式去記錄它,為它作一幅肖像。CHIC×李季
CHIC:近年來有遇到過什么印象深刻的樹?
李季:前年我在普爾的景邁山帶著學生去拍照時,聽說當?shù)赜幸豢蒙衩氐臉?,我就托人打聽找到了。那是一棵有著千年歷史的高山榕,被當?shù)氐拿褡蹇醋魃駱?,樹上大概?0個蟻蜂蜂巢,是一棵很神圣的大樹,庇護了很多生命。
CHIC:“樹”系列作品的拍攝經(jīng)歷中有過什么重大時刻嗎?
李季:我記得在西雙版納有—次去拍一棵樹,分別在一年當中拍了三次,第一次拍攝的方式過于記錄性簡單化,第二次去拍發(fā)現(xiàn)這棵樹正逢旱季樹葉都枯掉了,第三次雨季過后我又去發(fā)現(xiàn)有許多新芽長出來,又花了很長時間拍它。后來發(fā)現(xiàn)在什么時間段去拍特別重要,我想要拍攝的天空背景是沒有太多干擾的空景。我想把這棵三四十米高的大樹拍出來像在攝影棚里面的效果,感覺它被移植了一樣,所以我需要不斷地等待。越是讓我期待的樹木挑戰(zhàn)越大。
CHIC:在觀察樹的過程中,你最關注樹的什么?
李季:很多人都問我,你是不是選擇拍一個不常見的樹?我說其實不是,對我而言可能是因為藝術家的一種直覺,它可能是很常見的樹,但是這個樹只要它的姿態(tài),足夠表達的自由的野性的或者讓我有觸動的、有沖擊力的那種感覺。
CHIC:樹有很多部分,根部、枝干.樹葉、果實等,相對而言,樹的哪一部分最吸引你?
李季:樹干可能是對我最有吸引力的,但是我們知道植物學家需要看花或樹葉來辨別樹木種類,所以我在不知道這個是什么樹木的時候會去問植物學家,不過他們看了我的照片,還是不知道我拍的是什么樹,他們會說,“你應該拍樹葉的嫩牙的細節(jié)或是拍幾片樹葉”。但因為我拍樹不是為了植物學的認知,所以對我來說樹干的姿態(tài)可能比能辨別出我拍的是什么的樹葉更有吸引力。
CHIC:你說過拍攝野生動物的出發(fā)點是為了改變生活方式,找一種更加自由的狀態(tài),并在拍野生動物的過程中關注到了樹,到后來萌發(fā)了“為樹拍肖像”的想法,在這種創(chuàng)作方向轉(zhuǎn)變后,你的出發(fā)點有改變嗎?現(xiàn)在你找到了怎樣的一種狀態(tài)?
李季:更多的是一種工作方式和思考方式的改變。首先拍攝樹木可以讓你沉靜,在比較長的時間里待在一個地方可以思考很多問題,整個節(jié)奏變得很慢。但是在拍攝野生動物的過程中,是比較激烈的,運動量也很大,突然的撞見或者等待的心態(tài)變化起伏也大。當你看到一棵比較適合的樹時,你可以去慢慢觀察它,甚至可以用幾天時間去思考怎么拍攝,在哪個時間段用什么方式去拍,而且我從沒有把樹看做一個瞬間,我想記錄的是一個過程。我可以對樹進行一個掃描式的拍攝,這個掃描就是針對一棵樹,從樹冠到樹根,從左手拍到右手邊,你發(fā)現(xiàn)光線都不一樣的,因為太陽在移動,光線略微有變化,后來把這棵樹還原以后,你能夠察覺到它把—段時間記錄下來,它不僅僅是一個瞬間,它可能是一個再現(xiàn)的時間段。
CHIC:因為樹需要扎根在泥土里,不受外力影響根本無法移動,你如何看待樹也在以一種微妙的方式移動著的說法?
李季:人們常說人挪就活,樹挪就死。從今天來看,在人類各種干預的情況下,在一片原始森林里邊,甚至都能見到很遙遠的外來物種。它們的移動方式是通過種子傳播很遠的距離,比如鳥把它們帶到更遙遠的地方去扎根,它們的移動方式,需要很多代來完成,有著強大的生命力和適應能力。昆明最有代表的就是桉樹,實際上你看到的很多桉樹都不是本地,而是100多年前清朝末年從澳大利亞引進的。但是這些樹已經(jīng)被藝術家當做本地代表的樹木,因為它“移動”的很成功。
CHIC:你拍攝的樹大多都是不太被人類所打擾的樹,“是植物成長的一種原貌”,那對于城市里被稱為“綠色斑點”的樹你又是如何看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