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婧 ［江漢大學人文學院，武漢 430056］

南朝梁代莊嚴寺僧人寶唱所著的《比丘尼傳》，記載了由晉至梁六十五位比丘尼的生平事跡，入選傳記的比丘尼大多是當時聲名遠揚之輩。而受歷史條件的限制，比丘尼卻并不能為她們這一群體立傳。因此，《比丘尼傳》是從男性佛教徒的視角書寫，傳記中所呈現(xiàn)的佛教女性形象經(jīng)過了作者的主觀遴選和加工，其理想人格的建構(gòu)已被寶唱作為男性佛教徒的視角與觀念所左右。

在西方文化中也有類似現(xiàn)象。有學者指出，在西方的文化傳統(tǒng)中，女性始終處于被壓抑、被控制和被支配的地位。在占據(jù)主導的男性書寫中，女性總是難以逃脫被“構(gòu)造”的命運。女性在一些作家的筆下總是以“他者”的形式出現(xiàn)，在這些具有代表性的男性作家筆下，女性可以是一切，卻唯獨不是她自己。

《比丘尼傳》中有大量充滿詩意的人物品藻，這在同時期記述女性的史料中是極少見的，人物品藻重在品評和審視人物的風度氣質(zhì)與才華品性。品評人物在魏晉士人當中大為盛行，他們重視人的精神與才性，這在《世說新語》中可見一斑。而流行于魏晉士人之中人倫之鑒的風尚也深深影響了寶唱的《比丘尼傳》。從傳記中的人物品藻可以看出，其所體現(xiàn)的高尼人格精神與形象是基于寶唱自身男性視角及理想下的建構(gòu)，而這一現(xiàn)象是多種因素綜合作用下的結(jié)果。

一、超拔脫俗的神采與魏晉風度

有學者認為，從《世說新語》中可以看到，在魏晉玄學和魏晉風度的影響下，魏晉的人物品藻有一種略形而重神的傾向。人物品藻中出現(xiàn)了大量與“神”有關(guān)的概念，如“神姿”“神雋”“神懷”“神情”“神明”等。同樣，《比丘尼傳》中也有許多用與“神”相關(guān)的范疇來進行人物品評的例子，現(xiàn)列舉如下：

智賢：神情凝遠，曠然不雜。

慧湛：神貌超遠。

安令首：神照詳遠。

道儀：戒行高峻，神氣清邈。

法盛：神情朗贍。

光靜：情理恬明，神氣怡悅。

凈珪：神量淵遠。

凈行：幼而神理清秀。

妙祎：齠綺之年，而神機秀發(fā)。

《世說新語》用“神”的概念，集中表現(xiàn)的是魏晉名士玄遠拔俗的風度與風采，他們所呈現(xiàn)的這種生命情調(diào)與整體氣度深受玄學的影響。湯用彤先生分析當時識鑒人物重“神”的原因時說：“圣人識鑒要在瞻外形而得其神理，視之而會于無形，聽之而聞于無音，然后評量人物，百無一失。此自‘存乎其人，不可力為’；可以意會，不能言宣?！倍侗惹鹉醾鳌分型瑯佑孟嚓P(guān)詞匯來描述這些佛門女性，顯然這種超拔脫俗的人物審美形象符合寶唱的審美理想。入選《比丘尼傳》的這些高尼在精神氣度上呈現(xiàn)這種超邁玄遠的特點，說明魏晉風度對道俗的人格審美影響深遠。

魏晉時期，士大夫們講究人的儀表與風度，已經(jīng)成為一種社會風氣，他們尤為欣賞人的內(nèi)在美，這種美是以人的品性與才華為基礎(chǔ)所展現(xiàn)的一種超凡脫俗的精神氣質(zhì)。《世說新語·容止》曰：“嵇康身長七尺八寸，風姿特秀。見者嘆曰：‘蕭蕭肅肅，爽朗清舉?！蛟疲骸C肅如松下風，高而徐引?！蔽闹匈澴u的是嵇康高雅瀟灑、清高俊逸的風度與神采。既然魏晉士人推崇的是虛懷若谷、超邁玄遠的氣度，他們便極為欣賞淡泊寧靜的處世態(tài)度。因此，在《世說新語》中，許多士人展現(xiàn)出了蒙辱不慍、臨危不懼、視財如土的品格特征。許多名士在面臨緊急情況時，能夠做到“神氣不變”“神色無變”“神氣無變”。而對照《比丘尼傳》中的這些高尼，她們當中也有不少人不乏這種優(yōu)秀的品質(zhì)。

景福寺法辯尼“忠謹清慎，雅有素檢，蔽衣蔬飯，不食薰辛，高簡之譽，早盛京邑”。又如，閑居寺僧述尼“不蓄私財，隨得隨散，或賑濟四眾，或放生乞施”。她們往往視錢財為身外之物，過著清心寡欲的出世生活。有些還有在性格上具有超乎常人的超脫，如，僧猛尼“同止數(shù)十人，三十余載未嘗見其慍怒之色”，妙智尼“與物無忤，雖有毀惱，必以和顏”。還有些高尼能臨危不懼、泰然處之。面對太守杜霸的刁難，司州西寺智賢尼不畏強權(quán)，“年少怖懼，皆望風奔駭，唯賢獨無懼容，興居自若”。在紛擾的亂世，閑居寺僧述尼能安之若素，處變不驚，“宋、齊之季，世道紛喧，且禪且寂，風塵不擾”。這些高尼所呈現(xiàn)出的是淡泊寧靜、超凡脫俗的神采，與魏晉風度有異曲同工之妙，這種理想人格的建構(gòu)受到時代的深刻影響。

佛教在中土的傳播過程中也力求自身的發(fā)展壯大，彼時出現(xiàn)了名僧多與名士相交游的情形。從西晉竺法護廣結(jié)文士開始，名僧與名士之間的往來逐漸密切。多有以名僧來比附名士的現(xiàn)象。如，孫綽《道賢論》云：“護公德居物宗，巨源位登論道：二公風德高遠，足為流輩矣……支盾、向秀，雅尚莊、老。二子異時，風好玄同矣。”另外，玄學影響佛學致使佛理玄學化，《世說新語·文學》中記載：“殷中軍見佛經(jīng)，云：‘理亦應(yīng)阿堵上?！币笾熊娍戳朔鸾?jīng)后認為玄學義理也應(yīng)該在這里面。玄佛合流的背景也使僧人們的文化吸收更為多元，關(guān)于僧人寶唱的生平，《續(xù)高僧傳》中記載：“住莊嚴寺，博采群言，酌其精理。又惟開悟士俗，要以通濟為先，乃從處士顧道曠、呂僧智等習聽經(jīng)、史、《莊》、《易》，略通大義?！庇蓵r代的思想背景與個人的文化素養(yǎng)來看，寶唱受到玄學思想及魏晉審美觀念的影響亦在情理之中，所以被他立傳的這些高尼具備與魏晉風度某些方面相重合的特質(zhì)。

這些比丘尼當中諸如“清虛淡朗，姿貌詳雅”“雅性虛淡”“儀觀清雅”等舉止風雅的形象已經(jīng)可以與魏晉名士之風度相媲美。她們在整體精神面貌上所呈現(xiàn)的超拔脫俗、與物無累的神采是“他者”理想人格的重要一維。

二、貞靜內(nèi)斂的個性與傳統(tǒng)倫理

寶唱雖然是一名佛教徒，但他畢竟成長于中土文化的土壤中。就其生活背景和文化素養(yǎng)來看，他的思想觀念仍然受到中國傳統(tǒng)倫理的深刻影響?！独m(xù)高僧傳》對寶唱記載道：“自《禮記》、古文《周書》、《左傳》、《莊》《老》諸子、《論語》、《孝經(jīng)》，往哲所未詳悉，皆為訓釋。又以國學員限，隔于貴賤，乃更置五館，招引寒俊。故使孔、釋二門，榮茂峙列?！敝袊鴤鹘y(tǒng)的儒家文化對其影響亦可見一斑。就傳中構(gòu)建的比丘尼詩性人格的另一典型方面來看，傳統(tǒng)倫理在寶唱的思想觀念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我國傳統(tǒng)男尊女卑的現(xiàn)象古已有之，對于男女兩性關(guān)系及地位的認識最早可追溯到《周易》中的記載：“《彖》曰：家人，女正位乎內(nèi)，男正位乎外。男女正，天地之大義也。家人有嚴君焉，父母之謂也。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而家道正，正家而天下定矣?！边@是將《易經(jīng)》上的占卜之辭，變成了倫理之說教。認為男主外，女主內(nèi)。在禮教大師和道學家的比附、演繹之下，古老的乾坤陰陽說從詮釋自然現(xiàn)象的中國哲學范疇轉(zhuǎn)變?yōu)閷δ信畠尚躁P(guān)系與地位的規(guī)定，并在社會中產(chǎn)生廣泛而深刻的影響。《儀禮·喪服》曰：“婦人有三從之義，無專用之道，故未嫁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故父者，子之天也。夫者，妻之天也?！币?guī)定了女子的“三從”，甚至把丈夫看作妻子的天。漢代班昭的《女誡》在當時流傳甚廣，并得到了許多人的認可。其中對女性的德、言、容、功等許多方面都有所規(guī)約。

而綜觀《比丘尼傳》中的人物品藻，寶唱眼中這些高尼的言行舉止仍脫離不了傳統(tǒng)倫理的規(guī)范與要求。寶唱評價凈撿尼“清雅有節(jié)”，智賢尼“幼有雅操，志槩貞立”，僧述尼“動靜守貞，不教浮飾”。從《女誡》對“婦德”的要求——“清閑貞靜，守節(jié)整齊”來看，傳統(tǒng)倫理尤其強調(diào)女子貞靜、貞烈的品格。張華的 《女史箴》云：“婦德尚柔，含章貞吉。嬺婉淑慎，正位居室……人咸知飭其容，而莫知飭其性。性之不飭，或愆禮正?！迸犷Q的《女史箴》云：“膏不厭鮮，水不厭清。玉不厭潔，蘭不厭馨……服美動目，行美動神。天道祐順，常與吉人?！边@二人都是魏晉時期的名士，他們所作的《女史箴》一個重女性之柔，一個重女性之貞，很能代表當時士人對女性的審美傾向。將二者觀點融為一體的還有《北史》中的記載：

蓋婦人之德，雖在于溫柔；立節(jié)垂名，咸資于貞烈。溫柔仁之本也，貞烈義之資也。非溫柔無以成其仁，非貞烈無以顯其義。是以《詩》《書》所記，風俗所存，圖象丹青，流聲竹素。莫不守約以居正，殺身以成仁者也。

從史書的描寫來看，女性的溫柔、貞烈之德性是尤被強調(diào)與重視的，甚至女性因貞烈行為觸犯法律還可以受到寬?。?/p>

平原鄃縣女子孫氏男玉者，夫為零縣人所殺，男玉追執(zhí)仇人，欲自殺之。其弟止而不聽。男玉曰：“女人出適，以夫為天，當親自復雪，云何假人之手？”遂以杖毆殺之。有司處死，以聞。獻文詔曰：“男玉重節(jié)輕身，以義犯法，緣情定罪，理在可原，其特恕之?！?/p>

受到這些傳統(tǒng)倫理觀念的熏陶和漸染，故寶唱筆下的比丘尼之人格在整體上呈現(xiàn)出一種貞靜內(nèi)斂的個性。如道壽尼“清和恬寂，以恭孝見稱”，善妙尼“性用柔和，少嗔喜，不營好衣，不食美食”，慧勝尼“以方正自立，希于語言，言必能行，身無輕躁”等，這些特點都符合傳統(tǒng)倫理對女子品德的審美要求與規(guī)范。此外，在我們今天能夠見到的為數(shù)不多的六朝時期比丘尼的墓志銘中，也能見到類似對女性特有的贊譽與褒揚。在《魏故車騎大將軍平舒文定刑公繼夫人大覺寺比丘元尼墓志銘并序》中，書寫者品評該比丘尼“姿色端華，風神柔婉。勤事女功，備宣婦德。稀言慎語，白圭無玷，敬信然諾，黃金非重”。他們都很欣賞或看重女性這種貞靜內(nèi)斂的個性，這是寶唱“他者”書寫所建構(gòu)的比丘尼理想人格的又一重要維度。

三、聰慧捷悟的才智與佛教觀念

從《比丘尼傳》中的人物品藻來看，有相當多的高尼都展現(xiàn)出了過人的才智。如令首尼“博覽群籍，經(jīng)目必誦”；智賢尼“儀觀清雅，辭吐辯麗”；道馨尼“雅能清談，尤善《小品》，貴在理通，不事辭辯，一州道學所共師宗”，令宗尼“誠心冥詣，學行精懇，開覽經(jīng)法，深義入神”，妙音尼“幼而志道，居處京華，博學內(nèi)外，善為文章”，道儀尼“聰明敏哲，博聞強記。誦《法華經(jīng)》，講《維摩》《小品》，精義妙理，因心獨悟”，法盛尼“才識慧解，率由敏悟”，德樂尼“窮研經(jīng)律，言談典雅”，花光尼“述暉贊頌，詞旨有則，不乖風雅焉”，凈賢尼“博窮經(jīng)律，言必典正” ……入選該傳的比丘尼，大多學識豐富，或善言辭，或善屬文，或天資聰穎，悟性極高。其整體文化素養(yǎng)要高于同時代的女性。而在傳統(tǒng)倫理中，社會是不提倡女性具有才學的。從班昭的《女誡》來看，作者并不贊成女性有過人的才華：“夫云婦德，不必才明絕異也；婦言，不必辯口利辭也?！迸訜o才便是德的觀點可以追溯甚早。另外，《三國志》注引《魏書》記載：

年九歲，喜書，視字輒識，數(shù)用諸兄筆硯，兄謂后言：“汝當習女工。用書為學，當作女博士邪？”后答言：“聞古者賢女，未有不學前世成敗，以為己誡。不知書，何由見之？”

女性喜愛讀書學習反而會被譏笑。但從寶唱的視角來看，他顯然是對這些比丘尼的才華持一種欣賞的態(tài)度，這說明佛教的平等觀念對其有深刻的影響?！捌降取笔欠鸾讨械囊粋€核心概念，在經(jīng)論中有關(guān)“平等”的敘述很多。總體來看，佛教認為一切事物在性體（即本質(zhì)、共相、空性、心真如性等）上沒有差別。從佛教的視角觀察宇宙，其認為時間乃“三世平等”，如《圓覺經(jīng)》曰：“三世悉平等，畢竟無來去?！笨臻g乃“大小平等”，如《華嚴經(jīng)》曰：“小世界即是大世界，大世界即是小世界。”另外，從佛性而言，眾生平等。《涅槃經(jīng)》曰：“如來亦爾，于諸眾生非不平等，然于罪者心則偏重，于放逸者佛則慈念。”舊譯《華嚴經(jīng)》認為心、佛、眾生三無差別。延伸到對兩性地位的認識，在大乘佛教看來，佛陀肯定男女的智慧平等，都可以證得佛果。在智慧的高低、修功德的能力大小方面，男女別無二致。有學者指出：“如《寶積經(jīng)》中的《勝鬘會》《妙慧童女會》《恒河上優(yōu)婆夷會》等，《大集經(jīng)》中的《寶女品》，《華嚴經(jīng)》中善財童子參訪的善知識中有休舍優(yōu)婆夷……《法華經(jīng)》的龍女、《維摩詰經(jīng)》的天女等，都顯示了大乘佛教中的女性，是與男眾平等的……觀世音菩薩救苦救難慈悲思想的敷演，更是婦女慈悲美德的象征與鼓勵?！?/p>

因此，在佛教平等觀念的影響下，寶唱不會完全以傳統(tǒng)倫理及社會的眼光去審視這些佛教女性。魏晉時期，談玄析理、微言大義之風已然盛行。當時名士在辭令方面往往追求語言的簡約與韻味悠長，重視其豐富的哲學內(nèi)涵。另外，那些士大夫們無論在清談玄理還是講經(jīng)參禪方面都極為看重悟性。正因為玄佛之學深奧難懂，也只有才智過人的群體才能參透其中奧妙，所以時人也極為看重人本來的天資與天賦。故而在當時的文獻記載中，許多名士在幼年時期就表現(xiàn)出超人的智慧和才干，如《世說新語·夙惠》云：“何晏七歲，明惠若神?！闭?qū)毘芊鸾唐降扔^念的影響，他遴選入傳的這些高尼所擁有的智慧亦可以與那些士大夫相媲美，她們深入經(jīng)藏，探尋幽微，清談玄理，善為文章，且有許多高尼在幼年時期即表現(xiàn)出極高的悟性與非凡的才能，天分過人，如超明尼“幼聰穎，雅有志向，讀五經(jīng)，善文義，方正有禮，內(nèi)外敬之”。

除了佛教的平等觀念，佛教重視智慧的特點也影響著寶唱對比丘尼的價值判斷與品評。佛教將明白一切事相叫作“智”，了解一切事理叫作“慧”。認為智慧能斷除煩惱與生死?！对鲆话⒑?jīng)》曰：“智慧無窮，決了諸疑，所謂舍利弗比丘是?！笨梢娭腔鄣臒o窮威力及巨大能量。另外，佛教并沒有將出世間與世間二元對立，截然分開。大乘佛教哲學強調(diào)修行者需要深入世間，故《華嚴經(jīng)》云：“心不離世間，亦不住世間，非于世間外，修行一切智?！背鍪篱g之真諦恰恰在于能夠如實洞悉世間的本來面目，進而超越煩惱與無明?！毒S摩詰所說經(jīng)》云：“世間性空，即是出世間，于其中不入不出，不溢不散，是為入不二法門?！币虼?，寶唱也非常贊賞這些比丘尼對佛法的宣講與傳播行為，甚至有些高尼還展現(xiàn)出了非凡的政治才干，這都是被作者理解與欣賞的品質(zhì)。

需要指出的是，不僅僅是寶唱個人對佛教觀念的接受之由，他的眼光也會受到時代風氣的影響。在寶唱所處的時代，女性的地位已經(jīng)有顯著的提高，女性的才華有一定展露的空間。有學者指出：“自漢季標榜節(jié)概，士秉禮教，以人倫風鑒，臧否人物，晉世婦人亦有化之者。又好書畫美藝，習持名理清談，皆當時男子所以相夸者也?！贝送猓妒勒f新語》的《賢媛》篇亦集中展現(xiàn)了魏晉時期許多優(yōu)秀的婦女形象，作者不僅頌揚一些女性臨危不懼、方正剛烈的品德，還欣賞她們識鑒人物、辨析哲理、思維敏捷的智慧與才華，從中可以管窺魏晉時期部分女性之風采。另外，據(jù)《世說新語》記載，有一位比丘尼曾對兩位女性進行人物品評，甚至用竹林名士的風度來比附女子，足見品評者及品評對象都具有不凡的才情：“謝遏絕重其姊。張玄常稱其妹，欲以敵之。有濟尼者，并游張、謝二家，人問其優(yōu)劣，答曰：‘王夫人神情散朗，故有林下風氣；顧家婦清心玉映，自是閨房之秀?！贝送猓诒背瘯r期，北魏孝文帝甚至專門設(shè)置女官，使得一些女性的政治才能得以充分發(fā)揮?！段簳吩唬骸昂笾门?，以典內(nèi)事。內(nèi)司視尚書令、仆。作司、大監(jiān)、女侍中三官視二品。監(jiān),女尚書,美人,女史、女賢人、書史、書女、小書女五官,視三品?！?/p>

無論是佛教的平等觀、智慧觀還是時代之風氣，都會對寶唱的眼光及心理傾向產(chǎn)生重要的影響。在這些因素的作用下，寶唱尤為重視這些佛教女性聰慧捷悟的才智，構(gòu)建了該傳中比丘尼理想人格的另一典型特質(zhì)。

總之，從人的神采、個性到才智，寶唱突出了這些高尼超凡脫俗、貞靜內(nèi)斂、聰慧捷悟的審美形象，這是以寶唱的視角及理想所構(gòu)建的比丘尼之詩性人格，也是時代作用下寶唱本人人格理想及審美傾向的集中體現(xiàn)。

① 王濤：《書寫：碎片化語境下他者的痕跡》，北京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122—123頁。

② 葉朗：《中國美學史大綱》，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205頁。

③〔梁〕釋寶唱撰，王孺童校注：《比丘尼傳校注》，中華書局2006年版。（本文選自《比丘尼傳》的引文均出自此版本，不再另注）

④ 湯用彤：《魏晉玄學論稿》，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版，第24頁。

⑤⑦?? 〔南朝宋〕劉義慶著，張萬起、劉尚慈譯注：《世說新語譯注》，中華書局1998年版，第588頁，第183頁，第567頁，第683頁。

⑥??〔清〕嚴可均輯：《全晉文》，商務(wù)印書館1999年版，第645頁，第606頁，第330頁。

⑧⑨ 〔唐〕道宣撰，郭紹林點校：《續(xù)高僧傳》，中華書局2014年版，第7頁，第10頁。

⑩ 黃壽祺，張善文：《周易譯注》，中華書局2016年版，第270頁。

? 胡元翎：《拂去塵埃：傳統(tǒng)女性角色的文化巡禮》，河北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68頁。

? 李學勤主編：《儀禮注疏》，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581頁。

?? 〔晉〕李延壽撰：《北史》，中華書局2000年版，第1985—1986頁，第198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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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高楠順次郎等輯：《大正藏》第17冊，新文豐出版有限公司1992年版，第91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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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高楠順次郎等輯：《大正藏》第12冊，新文豐出版有限公司1992年版，第481頁。

? 永明：《佛教的女性觀》，東方出版社2016年版，第163-16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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