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煒
最近看了一本書叫《對不起,我操控了你的大腦》,作者叫克里斯托弗·懷利,是個加拿大小伙子,喜歡參與政治,跑到英國,跟一個富家子弟創(chuàng)辦了“劍橋分析”,懷利擔任研發(fā)總監(jiān)。這家公司名為“劍橋”,的確有劍橋大學一些心理學家在公司里工作。公司宣稱,他們能對互聯(lián)網(wǎng)用戶進行人物畫像,進而影響人們的思想,包括投資決定和投票等等。而后有一個大資本家叫羅伯特·默瑟,投資了這家公司。默瑟,是一家對沖基金公司的老板,利用算法進行投資決策。繼而,有一個叫班農的美國人也加入“劍橋分析”,班農曾經(jīng)在高盛做投資銀行家,2013年加入另類右翼新聞網(wǎng)站,他想重塑美國人的文化,干預美國大選。班農后來進了白宮,成了特朗普的顧問。
這個世界總有人在設定程序,也總有人活在他人的設定中。
此書作者懷利起先是有政治理想的,但他發(fā)現(xiàn)這家公司變得越來越邪惡,“劍橋分析”從Facebook弄來了大量的用戶數(shù)據(jù),進行操控他人頭腦的試驗,他相信,“劍橋分析”影響了2016年的美國大選,也在英國脫歐的投票中做了手腳。懷利和《衛(wèi)報》及《紐約時報》合作,揭發(fā)了這家公司,最終,F(xiàn)acebook被罰款,劍橋分析分崩離析。
劍橋分析到底如何干預大選,如何操控了英國脫歐,這本書語焉不詳。實際上這家公司的力量,很大程度上是創(chuàng)始人尼克斯吹出來的。尼克斯拿著豐厚的遺產,在倫敦過著貴族式的生活,他吹噓自己的公司有操控他人思想的能力,美國大富翁默瑟,兒媳婦在紐約特朗普大廈中買了6套公寓,打造成一個私人會所,這兩個有錢人勾結到一起,想賺更多的錢。技術人員懷利,還有劍橋大學那些心理學家,不過是這兩個有錢人手中的棋子。雖然我們不想夸大劍橋分析在“操控他人的大腦”這方面有什么實質性的有效手段,但我們得承認,這家公司思考的問題很有意思——如何給文化做定量分析,如何激發(fā)人們的憤怒,憤怒如何形成不理智,現(xiàn)實生活如何向網(wǎng)絡生活傾斜,如何激活人們內心中惡的那一面。正是這種操控他人的可能性,吸引了資本家的投資。
這本書描述了“操控他人”這個想法,如何成為一家創(chuàng)業(yè)公司,如何獲得投資,又做出了哪些業(yè)績。作者描述了劍橋分析的邪惡性,但實際上真正在法律上被懲罰的不過是Facebook“泄露隱私”。中國讀者早已見識過很多互聯(lián)網(wǎng)產品的“邪惡性”,讀這本書,能幫助我們認識到,那些聰明人、技術專家和心理學家,還有資本家,是如何把我們每一個活生生的人,當成數(shù)據(jù)來思考和處理的。
比如周一的早上,你走在大街上,忽然有人問你,你覺得幸福嗎?你大概率會說,還行吧,我還算幸福。但如果他先問你,你早上給孩子做早飯了嗎?你今天的工作壓力是不是很大?然后他再問你是否幸福,你的回答恐怕就會打一個折扣。這就是預先埋設的信息,會影響你的價值判斷。再比如說,很多人都有一個“公正世界假設”,這個假設其實是一種認知偏差,他們相信自己活在一個公正的世界里,遭遇不幸是“事出有因”的,或者宇宙中的某種道德平衡要得到補償。表現(xiàn)出公正世界假設偏差的人,在性侵事件中更傾向于責怪受害者——如果世界是公正的,那么隨機的不幸事件不會降臨到無辜者頭上,一定是受害者的行為有什么問題。對某些人來說,找到理由責怪受害者能起到心理的預防作用,因為這能幫助他們克服不可控的環(huán)境威脅所誘發(fā)的焦慮,同時還能安慰他們,讓他們覺得自己還是受到公正待遇的。
看這本書,能讓我們認識到,這個世界總有人在設定程序,也總有人活在他人的設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