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云

有些故事，當我們讀完最后一句，才會恍然大悟：啊，原來如此！不過，細細品味，我們又會發(fā)現，這樣的結局，前文早已多處鋪墊，只是自己讀得太著急了，才沒有發(fā)現。本期“典藏小書房”，就讓我們走進這樣的故事，練練自己的眼力，看能不能發(fā)現鋪墊；考考自己的腦力，看能不能猜到結局。

眼睛、腦子各就各位

表哥雖然我沒見過，可早從媽那兒知道他是個世界少有的人。他只比我大一個月，可優(yōu)點大大小小合起來至少有一百條，什么孝順，整潔，聰明，會彈鋼琴，參加過模型小組，打電腦快如飛，寫作文得過獎，等等，包括吃飯很文雅，呷湯沒聲音……總之，媽出差去過表哥家，回來后就如數家珍。

與那樣的表哥見面，讓人提心吊膽。

飯桌上，媽不停地給大家搛菜。她給表哥的碗里搛了三塊排骨兩個雞腿，堆得像豐收的小山；她也給大姨搛，然后搛了兩塊排骨給我。

“謝謝！”表哥彬彬有禮，一邊不負眾望，一邊吃得文靜而又迅速。“多有教養(yǎng)！”媽媽由衷地說。

我瞄了下飯桌，發(fā)現排骨盤子空了，媽媽一塊也沒有。我有點兒生氣地說：“我吃一塊排骨夠了，另一塊你自己吃得了！”媽媽不高興了：“看這孩子，多不知好歹！”

大姨說：“這孩子懂事，知道心疼人！那是真孝順！”

媽則推讓說：“別安慰我了，他的氣我受多了，也習慣了。古怪呀，這孩子?！?/p>

我覺得吃飯沒胃口，連湯也咽不下?？匆姳砀缍俗谀莾?，很正規(guī)地進餐，我確實覺得自己是個小傻子。

傍晚，路過客廳，聽見大姨正和表哥說話，而且，是一句讓人心跳的話：“你表弟，夠你學一陣的。”

別是把我當反面教材！我得證實一下。

“你別看他不會彈琴，沒學過電腦，那些一學就會的。你看人家那靈活樣，誠實，孝順……”大姨說得頭頭是道。

“唉，天天聽你說表弟的好話！”表哥好沒勁地說，“說得我好沒信心！”

我一拍腦袋，這回真像孫猴子那樣一蹦老高。啊，表哥，我倆真是一對難兄難弟！彼此彼此，相見恨晚。

——秦文君《表哥駕到》

一列火車緩慢地駛出柏林，車廂里盡是婦女和孩子，幾乎看不到一個健壯的男子。在一節(jié)車廂里，坐著一位頭發(fā)灰白的老兵，坐在他身旁的是個身體虛弱而多病的老婦人。顯然她在獨自沉思，旅客們聽到她在數著“一、二、三”，聲音蓋過了車輪的咔嚓咔嚓聲。停頓了一會兒，她又重復起來。兩個小姑娘看到這奇特的舉動，指手畫腳，不假思索地笑起來。那個老兵狠狠掃了她們一眼，隨即車廂里平靜了。

“一、二、三”，這個神志不清的老婦人又重復數著。兩個小姑娘再次偷笑起來。這時，那位灰白頭發(fā)的老兵挺了挺身板，開口了。

“小姐，”他說，“當我告訴你們這位可憐的夫人就是我的妻子時，你們大概不會再笑了。我們剛剛失去了三個兒子，他們是在戰(zhàn)爭中死去的?，F在輪到我上前線了。走之前，我總得把他們的母親送進瘋人院??！”

車廂里一片寂靜，靜得可怕。

——[美]奧萊爾《在柏林》

為了祝賀兒子的生日，除了兒子之外，全家三口人里里外外整整忙了一天。剛放亮，媽媽就起身去趕早市。她說，她最知道兒子愛吃什么。

平常從不下廚的爸爸，今天竟親自操刀掌勺，要為兒子炒幾樣色香味俱佳的菜。小妹更是細心，她早就為哥哥準備了帶蠟燭的生日蛋糕。

二十三根蠟燭點燃了，火苗跳躍著，像是二十三顆閃爍的星。

“孩子，”爸爸首先舉起了酒杯，對著兒子說，“今天又到了你的生日。以往爸爸很少想起給你過生日。記得你小時候，有一回你生日，你哭著要買蛋糕，爸爸還揍了你。孩子，爸這人心粗，脾氣壞，常傷你的心，爸對不住你。來，爸今天敬你一杯，也算是爸向你賠不是。”

媽媽這時顫巍巍地站起身，端起桌上的酒，手一抖，險些灑在地上。她向著兒子說：“兒啊，媽知道你從來沒恨過你爸，要不你爺倆今兒個咋會這么親？兒啊，你現在長大成人了，為國家辦大事去了，媽打心眼兒里歡喜。今兒個媽敬你這杯。”

夜幕降臨了，萬家燈火和著濃濃的月色到處蕩漾起歡樂，小妹不愿讓哥哥的生日在沉悶中度過，打開了錄音機，立刻一曲《血染的風采》響起：

也許我告別，將不再回來，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歌聲是那樣的悲壯，以至于爸爸、媽媽和小妹感動得流下了熱淚，可唯有兒子——那張鑲在黑色鏡框里的軍人的臉依舊那么剛毅。

——吳明《生日》

越南戰(zhàn)爭中，一個美國士兵打完仗后回到國內，在舊金山旅館里，他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午夜，他給家中的父母打了一個電話?！鞍职謰寢?，我要回家了，但是我要你們幫一個忙，我要帶一個朋友一起回來?！?/p>

“當然可以?！备改赣H回答說，“我們見到他會很高興的?！?/p>

“但是有件事一定要告訴你們，他在那可惡的戰(zhàn)爭中受了重傷，他成了殘疾人，少了一條腿和一只手。他已無處可去，我希望他能和我們住在一起?！?/p>

“我們?yōu)樗械竭z憾。孩子，我們幫他另找一個地方住下好嗎？”“不，他只能和我們住在一起?！?/p>

“孩子，你不知道，這樣他會給我們造成多大的拖累，我們有我們的生活。孩子，你自己一個人回家來吧，他會有活路的?！痹挍]說完，兒子的電話就斷了。

父母在家等了許多天，未見兒子回來。一個星期后，他們接到警察局打來的電話，被告知他們的兒子墜樓自殺了。悲痛欲絕的父母飛到舊金山，在停尸房內，他們認出了他們的兒子，然而他們驚愕地發(fā)現，他們的兒子少了一條腿、一只手。

——鄧皓《自私的代價》

在遠離熱鬧街道的一幢舊房子里，冬夜的靜謐和淡淡的溫馨籠罩著這一片小小的空間?；鹋柚腥紵哪咎颗紶柊l(fā)出的響動，更增濃了這種氣氛。

“這樣安靜的夜晚，我們的兒子一定能多學一些東西?！蹦昀系哪兄魅苏f著，向樓上望了一眼。

“孩子大概累了，我上樓給他送杯熱茶去。整天悶在屋里學習，我真擔心他把身體搞壞了。”老伴兒說。

“算了算了，別去打攪他了。他要是累了，或想喝點什么，自己會下樓來的?！?/p>

“也許你說得對?？晌颐繒r每刻都在想，這畢業(yè)考試不是件輕松事。我真盼望孩子能順利地通過這一關。”老伴兒含糊不清地嘟噥著。

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這寂靜的氣氛。“誰?。俊蹦兄魅寺掏痰卣玖似饋?，蹣跚地向門口走去。

“別問是誰。老實點，不許出聲！”一個陌生中年男子闖了進來，手里握著一把閃閃發(fā)光的匕首，“我是來取錢的，識相的話，我不難為你們?！蹦吧耸种械呢笆自谔炕鸬挠痴障?，更加寒光閃閃。

“啊，啊，我和老伴兒都是上了年紀的人，不中用了。你想要什么就隨便拿吧，但請您千萬不要到樓上去?！蹦兄魅硕叨哙锣碌卣f。

“噢？樓上是不是有更貴重的東西？”陌生人眼睛頓時一亮，露出貪婪的神色。

“不，不，是我兒子在上面學習呢?！蹦兄魅嘶琶忉?。

“如此說來，我更得小心點。動手之前，必須先把他捆起來?！蹦吧巳絻刹杰f上漆黑的樓梯。

“別，別這樣。懇求您別傷害我們的兒子?！眱晌焕先苏埱笾?。

突然，咔嚓一聲，隨著一聲慘叫，一個沉重的物體從樓梯上滾落下來。

很快，警察趕來了。在樓梯口，警察發(fā)現了摔傷了腿躺在那里的陌生人?！澳挠羞@樣的人，學習也不點燈，害我一腳踩空?！蹦吧耸职脝?。

——[日]星新一《雪夜》

解析導讀

讀完了這些段落，你料到了哪些結局？找到了哪些鋪墊？下面，我們通過表格來整理吧。

在梳理的過程中，你是不是總結出了找鋪墊的方法？對，哪里反常，哪里就是鋪墊。

第一，反常的言行。《表哥駕到》中，一無是處的“我”，竟然因為心疼母親而生氣，可見并非一無是處。得到這樣的提示，大姨教育表哥要向“我”學習的結局，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同樣，《生日》中，父親母親向兒子敬酒，跟兒子道歉，兒子卻沒有任何表示，這樣反常的言行暗示我們，兒子可能不在人世了。

第二，反常的環(huán)境?！对诎亓帧分校噹餂]有健康的男子，陪老婦人的是一個老兵。這也太反常了！我們不禁要想，那些健康的男子，哪里去了呢？老婦人的兒女，哪里去了呢？這樣一想，結局就也在我們的意料中了。同樣，在《生日》中，過生日播放的竟然不是《祝你生日快樂》，而是歌頌烈士的《血染的風采》，這不是在暗示我們，兒子已經成烈士了嗎？

第三，反常的缺位?！渡铡分?，明明過生日的是兒子，可兒子一不露面二不出聲，只出現在家人的談話中。同樣，《自私的代價》中，兒子強烈要求帶回殘疾的朋友，可整個故事，并沒有這位殘疾朋友存在的痕跡。這樣嚴重的缺位，引發(fā)我們的懷疑，并從中猜測到結局。

同學們，讀到這兒，想必你已經發(fā)現，《雪夜》中也有這樣反常的言行，反常的環(huán)境和反常的缺位。那么，你猜到結尾了嗎？不著急，請看：

“警長，整個樓上全搜遍了，沒有發(fā)現那個兒子，是不是那兩個老人神經不正常？”“不是的。他們唯一的兒子早在數年前死了，可他們始終不愿承認這一事實，總是說，兒子在樓上學習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在以后的閱讀中，如果讀到反常之處，就要多留個心眼兒，多猜猜結局。你肯定能有驚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