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將批評話語分析理論引入新聞價值研究，拓寬了傳統(tǒng)的新聞價值研究采用的要素法。研究發(fā)現(xiàn)，新聞價值存在于話語中，是由話語通過詞形、詞匯選擇等形式建構的。

關鍵詞：新聞價值；批評話語分析；話語建構

中圖分類號：G21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1）08-0012-03

一、引言

國外批評話語分析理論應用于媒體話語研究，尤其是對新聞語篇研究由來已久。其研究對象主要有以下幾類：范戴克和佛雷爾對新聞報道語篇中的意識形態(tài)的研究、貝爾和扎克爾對新聞受眾的研究、懷特對新聞語篇的語域和體裁的研究、科特爾和佩林對新聞實踐過程的研究以及康波爾和費奇奈特關于新聞話語演變的研究等。這些研究的共同目的都是揭示語言、權力與意識形態(tài)三者之間的關系。國內(nèi)對這方面的研究集中在外語界，且主要研究國外媒體在報道中國新聞時所體現(xiàn)的西方意識形態(tài)和價值觀，如辛斌運用批評話語理論研究美國的《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和臉書等媒體在報道有關中國新聞時采用的話語策略、互文性語篇分析的框架分析和話語轉述；牛瑞利用費爾克勞的三維分析模型研究了特朗普涉華推特的語篇等。

近年來，國外批評話語分析又開始應用于新聞價值研究，尤其澳大利亞出現(xiàn)了新聞價值研究的話語轉向：從語言符號學的視角研究新聞價值，探討符號資源是如何構建新聞價值的。新的理論框架—新聞價值話語分析法隨之出現(xiàn)，新聞價值話語分析法就是將批評話語分析理論應用于新聞價值研究中，在傳統(tǒng)的新聞要素分析法的基礎上開拓了新聞價值研究新的視野?；谂u話語分析視角的新聞價值研究框架，采用建構主義和現(xiàn)實主義相結合的方法，可以既全面又綜合地考察預言和視覺資源是如何構建新聞含量的。一方面，從建構主義視角看，這種方法有助于人們認識新聞媒體如何賦予現(xiàn)實事件以意義，也能讓人們了解新聞媒體是如何建構意義的；另一方面，它又從現(xiàn)實主義的角度審視新聞媒體對現(xiàn)實表征的精確性，即新聞報道是否違背了事件或者是如何違背現(xiàn)實的。

國內(nèi)傳播學界/新聞界對新聞價值的研究大多囿于傳統(tǒng)的“五要素”探討，盡管顧潔等（2018）等曾“應用十二要素研究了社交媒體時代的新聞價值”[1]，但對新聞價值的話語轉向還可以作進一步深入研究。

二、傳統(tǒng)的新聞價值研究

傳統(tǒng)的新聞價值研究屬于“非語言學的研究”[1]，主要關注新聞要素。而對要素的認定“往往是憑新聞工作者主觀經(jīng)驗即新聞感來確定”[2]，因此不一定是客觀的。

“新聞價值是個歷史范疇?！盵3]隨著時代的變遷，對新聞價值要素的量化也處于變化之中，國外由起初的“五要素”即時效性、重要性、接近性、顯著性、趣味性，發(fā)展到現(xiàn)在的十幾個要素如接近性、周期性、影響范圍、爭議性、影響力、破壞性、事實性和延續(xù)性等。這些要素是國外傳播學界和新聞業(yè)界從新聞價值中提取出來的，分屬于新聞價值的不同分類，如“新聞文本價值、新聞過程價值、新聞事件和相關人價值”[2]等。博納雷克不僅認為“這些要素不一定具有跨語言的普遍性”[4]，而且認為盡管這些要素可以作為衡量新聞價值的標準，但卻“是一個開放的系統(tǒng)”[5]，不同的研究者可以從相同的新聞語篇中提煉出不同數(shù)量的新聞價值。

國外學者對新聞價值的研究，主要“是屬于新聞文本的研究”[1]，如費爾克勞的《媒體話語》中連新聞價值的索引都沒有，貝克的著作《話語分析和媒體態(tài)度》只提到了新聞價值四次。另外一些學者只研究了新聞價值的某一個方面，如馬勤認為新聞價值即是犯罪報道，理查森認為“新聞價值是新聞從業(yè)者認為的讀者偏好或者觀眾偏好”[6]，也就是說，他們對“新聞價值的研究都沒有從話語分析視角采用建構主義和現(xiàn)實主義相結合的方法進行深入的探究”[5]。

國內(nèi)對新聞價值的研究主要聚焦于“五要素”，即主要用這些要素判斷新聞價值，分析探討某個新聞事件是否具備這五個要素，以及是否符合這些要素之間的關聯(lián)性。這樣的分析方法過于簡單，使新聞價值游離于語言之外，即脫離語言談論用語言構建的新聞價值，未能體現(xiàn)“語言可以顯示、強調(diào)新聞價值”或者“新聞價值是鑲嵌在語言中的”[4]?，F(xiàn)在國內(nèi)有研究者認為，“新聞價值理論的‘五要素’隨著時代的發(fā)展，需要重新界定”[3]，需要在“五要素”的基礎上增加其他的要素以符合信息時代新聞價值出現(xiàn)的新趨勢。

三、批評話語分析視角下的新聞價值研究

（一）批評話語分析視角下的新聞價值定義與研究焦點

新聞價值是一套能界定新聞性或者新聞含量的價值觀，也就是認定某事件是否能有“價值”成為新聞的價值觀。具體地說，新聞價值關注的是事件的新聞性，即在一定的社區(qū)，某事件具有的潛在新聞價值，新聞工作者在新聞實踐中評價和認定的新聞含量或者是通過話語構建的新聞含量[5]。

以批評話語分析為基礎的新聞價值研究，其焦點是新聞建構—新聞價值的話語建構。當分析新聞含量時，首先要關注新聞文本的意義潛勢、話語資源和視覺資源是如何體現(xiàn)特定的新聞價值、建構事件新聞含量的。

（二）批評話語分析在新聞價值研究中缺位的原因

關于批評話語分析在新聞價值分析中的缺位，博那雷克總結了四個原因。

第一，批評話語研究的學者們對新聞價值的學科源起與發(fā)展不熟悉。

第二，批評話語研究的學者們不加批判地接受了傳播/新聞界對新聞價值的定義，認為新聞價值處在文本之外，與話語分析關聯(lián)不大甚至沒有關聯(lián)。

第三，批評話語分析學界對新聞價值的語言學分析框架缺失，這與一般的批評話語分析和新聞語篇批評話語分析形成了鮮明的對照。后者不僅理論豐富而且路徑很多，如費爾克勞的三維分析路徑、沃戴克的話語歷史分析法，以及范戴克的社會認知模式、話語空間法、批評認知法和后來的積極話語分析法等。利用系統(tǒng)功能語法中的及物性、主動（被動）語態(tài)、名物化、情態(tài)、言語行為、隱喻等分析新聞語篇或者文本更是常見的研究方法。

第四，批評語言學家們對語言、權勢、意識形態(tài)、社會文化之間的關系很重視，但對能充分體現(xiàn)這些關系的新聞價值沒有興趣的原因在于他們更加重視研究新聞機構代表誰、為誰說話和為誰服務的問題。

博那雷克的總結指出了新聞價值研究的新思路：采用批評話語分析的建構主義路徑。

（三）批評話語分析視角下的新聞價值研究

批評話語分析視角下的新聞價值研究將語言學與新聞價值研究相結合，屬于語言學的研究。它除了關注新聞價值本身之外，也對新聞價值如何促進和增強新聞意義產(chǎn)生的過程感興趣，即關注新聞價值的社會屬性。將批評話語分析應用于新聞價值研究既能體現(xiàn)出語言是一種社會實踐（活動），又有助于更好地了解體現(xiàn)新聞價值的詞語、語法結構等是如何反映社會現(xiàn)實、參與社會關系的構建以及體現(xiàn)社會過程是如何介入語言的，因此“通過話語分析揭示社會問題，提出進一步改進的策略”[7]?；诖?，利用批評話語分析理論研究新聞價值，能更好地發(fā)現(xiàn)新聞是如何將媒體作為自己的載體來傳遞信息從而反映出經(jīng)濟的、社會的、和意識形態(tài)的這一再生產(chǎn)的過程的；新聞價值的各個要素不會像以往那樣被孤立地研究，相反，會被有機地結合起來構建新聞語篇的意義潛勢。

批評話語分析視角對新聞價值的研究并不是把新聞價值簡化為話語分析或認為新聞價值僅僅是靠話語建構的；新聞價值的批評話語分析路徑“要融入更系統(tǒng)的話語分析的方法，通過與話語分析相結合實現(xiàn)跨學科的合作，增強新聞價值的認知研究和民俗研究”[5]。同時，這也為傳統(tǒng)的批評話語分析增加了新的理論框架。

下面以一則簡明新聞為例，分析及時性、嚴重性和負面性等是如何通過話語體現(xiàn)的。

英國歷史上發(fā)生最嚴重核事故的塞拉菲爾德核工廠拆除工作目前已經(jīng)啟動，核科學家也參與其中，臭名昭著的塞拉菲爾德煙囪在不久的將來將從人們的視線中徹底消失[5]。

此新聞雖然簡單，但新聞含量很大，具有很大的新聞價值：及時性是通過時和體（時即現(xiàn)在完成時；體即被動體）的共同作用實現(xiàn)的；“英國”和“塞拉菲爾德”既體現(xiàn)了地理接近性也體現(xiàn)了文化接近性，因為只有生活在附近的人才會真正感受到拆除前面臨的問題；嚴重性和負面性是借語詞“最嚴重的核事故”和“臭名昭著”展現(xiàn)出來的，這兩者的特征和評價性存在交叉之處，因為“最嚴重”和“臭名昭著”既滿足了新聞報道的負面性也體現(xiàn)了事態(tài)的嚴重性，同時體現(xiàn)了對此次事件的評價；突出性則由“科學家”一詞實現(xiàn)，“科學家”參與“拆除”也隱含著新聞生產(chǎn)者內(nèi)心的評價態(tài)度；一致性與負面性和嚴重性交織在一起，說明此次拆除與大眾的期望是一致的。因此，新聞價值是通過開放的詞匯或者語法資源，如詞形、詞目、短語或者小句等構建的；新聞價值的要素結合起來就構建了新聞語篇意義；社會心理學和新聞傳播學在這一簡短新聞中也實現(xiàn)了跨學科的合作，激發(fā)了讀者的好奇心，如“塞拉菲爾德煙囪”為什么是“臭名昭著的”？“科學家”為什么“參與拆除”？

除了分析語言手段是如何構建新聞含量的，還可以從視覺角度看照片是如何構建新聞含量的（原來的報道附有拆除現(xiàn)場的照片）。負面性是通過拆除前后兩張照片體現(xiàn)的：一張是核電廠的大煙囪高高立著，冒著白氣；另一張則是拆除工人在科學家的指導下有序地進行拆除工作。前后兩張照片告訴讀者，拆除是及時的。嚴重性也可以通過事故前后的對比發(fā)現(xiàn)。

批評話語分析指導下的新聞價值研究遵循建構主義路徑，除了上面提到的幾種路徑之外，還可以引入兩大方法。

第一，多模態(tài)方法。新聞價值的意義建構和表征通過語言和非語言兩種模式。非語言的模式包括圖像、字體、字號以及背景色等各種符號渠道。所以，采用多模態(tài)方法研究新聞價值更為科學、更加全面，能使新聞價值的全景化得到更好的體現(xiàn)。

以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期間人民日報新媒體的宣傳標語為例。

從多模態(tài)角度看，字體顏色（黃色、白色）、背景色（藍色、白色）、字體大?。ㄈN字體）、字號（六種字號）把新聞價值的嚴重性、負面性、影響力、影響范圍、相關性、延續(xù)性、清晰性等要素都清晰地呈現(xiàn)了出來。顯著性的呈現(xiàn)與其他要素既有交叉又有不同，如“人民日報”作為黨報出現(xiàn)在署名位置處，凸顯了抗疫宣傳的嚴肅性和形勢的嚴峻，同時強調(diào)了抗疫的重要性；漢字數(shù)字“一”和阿拉伯數(shù)字“77”給人以視覺沖擊，突出了新聞價值中的嚴重性和影響力的要素是相互作用、相互影響的。在隨后的抗疫宣傳中，除了“人民日報新媒體”幾個字沒有變化外，上面的符號表意方式隨著時間、事態(tài)的發(fā)展發(fā)生了相應的改變，以符合“戰(zhàn)疫”的階段性需要，不斷讓人民群眾對新冠肺炎疫情產(chǎn)生新的認識。

多模態(tài)是指意義建構以一種以上的模態(tài)來建構，對新聞價值研究來說，“語言和非語言符號使事件的新聞性最大化”[1]。

此外，由于網(wǎng)絡媒體的發(fā)展，新聞還非常講究跟進報道，于是出現(xiàn)了新聞畫廊，所以新聞價值的多模態(tài)研究方法還要關注新聞畫廊中的超鏈接屬性，只有這樣才能提升新聞價值分析的時效性和延續(xù)性。

第二，語料庫的方法。隨著互聯(lián)網(wǎng)技術的發(fā)展和學科交叉，語料庫的方法也逐漸成為交叉學科研究的主要手段之一。用語料庫方法研究新聞價值，可以根據(jù)需要自建語料庫，在此基礎上，研究某一種或者某幾種傳播媒介對同一事件的報道，如研究中外媒體對新冠肺炎疫情的報道，或者研究國內(nèi)紙質(zhì)媒體與網(wǎng)絡媒體對同一事件的報道等。當然，也可以根據(jù)已有的語料庫做新聞價值的共時或者歷時的研究等。博那雷克認為，將語料庫方法和批評話語分析理論相結合研究新聞價值，主要應該關注四點。

第一，用語料庫來研究新聞價值中的詞頻、詞/詞族分布（包括某一個主題相關詞匯的分布分析和定性分析）、搭配等。

第二，對語料庫進行標注，采用分布分析和定量分析的方法分析詞性：主要分析與建構新聞價值有關的詞的詞性，如人稱代詞是如何呈現(xiàn)個人化、接近性的；比較級（最高級）、數(shù)量、程度副詞是如何體現(xiàn)新聞價值的重要性、爭議性等要素的；句子的時、體、態(tài)以及時間狀語是如何體現(xiàn)及時性的。

第三，使用語義標注的方法分析詞義：分析與建構新聞價值有關的詞匯范疇，如破壞、摧毀、毀滅、損害、危害等是如何構建新聞價值的負面性的。

第四，對收集到的整個語料進行定量和定性的分析以獲得額外的新聞價值。

四、結語

傳統(tǒng)的新聞價值研究屬于非語言學的研究范疇，主要采用要素分析法。這種方法割裂了新聞價值的各個要素，忽略了整個新聞價值的意義潛勢。批評話語分析路徑指導下的新聞價值研究認為語言和非語言的其他符號系統(tǒng)都可以建構意義。因此，除了研究話語中的詞匯選擇、詞匯形式、句子結構、語用修辭等方面是如何體現(xiàn)新聞價值的之外，還可以研究詞匯的潛在意義，使各個要素之間成為有機整體，共同體現(xiàn)新聞價值。多模態(tài)法和語料庫法更是拓寬了新聞價值批評話語分析的維度，使新聞價值研究更加全面。

參考文獻：

[1] 博那雷克，卡普萊.新聞話語[M].紐約：韋斯利出版社，2012：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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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博那雷克，卡普萊.新聞價值為什么重要？批評話語分析理論指導下的新聞價值分析新框架研究[J].話語與分析，2014（03）：2-6.

[6] 理查森.報紙分析的新途徑：批評話語分析[M].紐約：麥克米蘭出版社，2019：68，135.

[7] 布占廷，吳亞靜.新時代話語語言學的跨學科研究與前沿[J].北京科技大學學報，2020（08）：3.

作者簡介：王召軍（1971—），男，江蘇宿遷人，碩士，副教授，研究方向：媒體語言學與語用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