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來

時間猶如白駒過隙，曾搶先于我的鼠兄終于讓位，十二生肖輪流坐莊，今年輪到我當莊主。盡管我都不記得當了多少次莊主，但我依然精神抖擻，猶如初登大位一樣新鮮。

說起我，大家都很熟悉，猶如我熟悉大家一樣。熟悉未必深知，熟悉未必知根知底。

我本來在大自然中吃了睡，睡了吃，過著非常自然的生活，無憂無慮。誰知你們?nèi)祟惪粗依蠈崳瑢ξ疫M行馴化，現(xiàn)在被稱為人類離不開的動物，你們將我看成是朋友，我感覺你們對朋友很不夠意思，讓我干活，吃我的肉，喝我的奶，“吹我的牛皮”，將我榨得一干二凈。

至少是從新石器時代開始，我一直受你們奴役。在歷史上我曾受到嚴格保護，誰殺了耕牛就要治罪，我深知不殺我是讓我繼續(xù)為你們?nèi)祟惞ぷ鳌?/p>

我雖然有牛脾氣，但在勞動這方面，我任勞任怨，吃的是草，擠的是奶，通過我艱辛的付出，為自己獲得了好名聲：“老黃牛精神”，這是我們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老傳統(tǒng)。

隨著機械化的發(fā)展和智慧農(nóng)業(yè)的推進，犁田再也不用我們老牛了，我許多同伴下崗了，我為人類進步而高興，也為自己光榮退役而欣慰，盡管有時候看著自己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犁過的田頗有感慨，回憶曾經(jīng)付出心血而辛酸和高興。我們必須適應(yīng)這種現(xiàn)實，重新找好自己的位置。

我在中華文化中的位置是不可替代的，這是我最驕傲的事情。在混沌初開的日子，女媧造物，初五就造了我，比人類還早了兩天，所以正月初五為牛日，初七才是人日。

《易經(jīng)》以乾、坤二卦象征天地。《易經(jīng)》說：“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至哉坤元，萬物資生。乃順承天，坤厚載物，德合無疆?！薄墩f卦傳》稱“坤為?！?，牛能負重且柔順，與坤卦相似，可見牛的“厚德”堪比大地。

我能與祖先、神帝溝通，古時祭祀少不了我。“國之大事，在祀與戎”，《禮記·曲禮下》記載：“凡祭天子以犧牛，諸侯以肥牛，大夫以索牛，士以羊、豕?！薄盃夼！笔侵干兊娜?，“肥?！奔粗搁L得肥壯的牛，“索?！币馑际墙?jīng)過簡單挑選過的牛。

不是什么樣的牛都可以擔當此任，需要符合標準才能有此殊榮，其一是毛色要純;二要保全，不能有一點瑕疵，哪怕一點點損傷都不可以;三要犄角周正，耕牛是絕對不能用的;四是身體高大，年齡適宜。被選定祭祀的牛會受到特殊的待遇并得到人們的尊重，就連國君見到牲牛也要表示敬意。

在我的骨頭上，曾記載了最早的文字，也就是甲骨文，刻在我的肩胛骨上。我曾參與過戰(zhàn)爭，在我的角上綁上刺刀，在我尾巴上綁上火把，沖入敵陣所向披靡。

在頤和園內(nèi)有一頭“鎮(zhèn)水牛”，用來鎮(zhèn)水，守護民眾的安全。

關(guān)于我的成語眾多，有褒有貶：對牛彈琴、汗牛充棟、蹊田奪牛、牛鼎烹雞、如牛負重、蝸行牛步、牛溲馬勃、牛刀小試、泥牛入海、庖丁解牛，等等，可謂“汗牛充棟”。文化領(lǐng)域少不了我。

吹牛也是一種文化、一種藝術(shù)，盡管這種文化和藝術(shù)難以擺在桌面上，但在社會上很流行。

大家放屁，臭了一會兒就過去了，盡管有人研究屁的成分，發(fā)表文章，但影響都不那么大。但我放屁卻不是小事情，甚至引起氣候變化，可能影響人類的生存與發(fā)展。

科學(xué)家對我的屁很好奇，認為我屁中含有溫室氣體，甚至有的科學(xué)家竟然認為全球變暖的主要原因竟然是“我放屁”！真是氣死我了。自古以來我一直放屁，放了幾千年的屁都沒事，現(xiàn)在竟然成為罪魁禍首。

我也真佩服這科學(xué)家，其拿數(shù)據(jù)說話，讓我難以反駁。有這樣一件事，德國中部的一家農(nóng)場，因為九十頭牛一起排放的臭屁，在牛圈內(nèi)累積大量易燃的甲烷，遇上靜電作用后竟引發(fā)爆炸，導(dǎo)致農(nóng)舍屋頂被炸毀。

一頭牛每天排放的甲烷量，約有四百公升，全世界的牛加起來，一年得放出多少甲烷，我是氣候變化的罪魁禍首之一的罪名難以洗脫了。但也別將罪過都安在我的頭上，其實罪魁禍首就是你們?nèi)祟愖约?，拿我當“替罪?！薄?/p>

我雖然有牛脾氣，甚至我犯起倔來，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但我肯干，肯付出，這贏得了人們的喜愛，人們將我當作榜樣，向我學(xué)習(xí)，我頗感驕傲，如魯迅曾說的“俯首甘為孺子牛”。

【原載《中國科學(xué)報》】

插圖 / 聞風喪膽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