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馮新平

從囚徒到小說家

歐·亨利本名威廉·西德尼·波特，1862 年出生于美國北卡羅來納州。父親是醫(yī)生，母親在他三歲時死于肺結(jié)核，外祖父是成功的報紙編輯。他在酗酒的父親去世后，由經(jīng)營寄宿公寓的祖母撫養(yǎng)，并在姑媽創(chuàng)辦的私立學校學習。“我13 歲到19 歲期間讀的書比以后任何時候讀的書都多?！彼f。

波特15 歲時在叔叔的藥店里當學徒，4 年后成為一名執(zhí)業(yè)藥劑師，但不久就被送到了德克薩斯州的一個牧羊場。那里的戶外生活有助于他肺結(jié)核病的好轉(zhuǎn)。兩年后，他搬到德克薩斯州的奧斯汀并娶了一位當?shù)馗簧痰呐畠骸?/p>

對繪畫和素描感興趣的他在德州土地局找到了一份薪水不錯的繪圖員工作。但因他擔任銀行出納員時挪用公款，雖然岳父已償還，陪審團宣告他無罪，但聯(lián)邦銀行審查員要求重新審理此案。他先是逃到新奧爾良，然后又逃到洪都拉斯。得知妻子病?；丶液蟮乃?，被判處在俄亥俄州的監(jiān)獄服刑5 年。

盡管作為藥劑師，他在監(jiān)獄的待遇不錯，而且還有寫作的自由，但坐牢對他來說仍是巨大的創(chuàng)傷。他寫給女兒的信從未透露他離家出走的原因，甚至也沒有透露他身在何處。正是這段人生的黑暗時期，他成長為享有盛名的歐·亨利。

1902 年，出獄后的歐·亨利來到紐約。他筆下的故事開始充斥各種文學雜志。8 年中，在編輯的激勵下，他保持著驚人的產(chǎn)量。但名利雙收的他仍然躲在筆名后面。他的第一本小說集《卷心菜與國王》（1904），廣受歡迎。《四百萬》（1906 年的紐約有四百萬居民）更是讓他名聲大振。

痛苦與幽默的結(jié)合

歐·亨利最卓越的成就是將浪漫主義與現(xiàn)代工業(yè)城市融合在一起。他那個時代的現(xiàn)實主義者都試圖以不同的方式來對抗世界，但歐·亨利想要的，也是他在小說中創(chuàng)造的，不是對抗而是逃避。

《帶家具出租的房間》中沒有交集的男女主人公以同樣的方法死在同一個出租房間里。在《一個未完成的故事》的結(jié)尾，敘述者夢見自己在天堂里，卻被一個天使警察審問。還有《麥琪的禮物》中一對窮困的年輕夫婦忍痛割愛互贈圣誕禮物。這種將痛苦與幽默巧妙地結(jié)合在一起的技巧是一種特殊而罕見的才能?！暗湫汀笔敲枋鰵W·亨利筆下六百多個故事的恰當術語。與創(chuàng)作風格漸趨變化的契訶夫相比，歐·亨利的開始就是他的結(jié)束：不僅單從故事內(nèi)部很難判斷寫于何時，而且質(zhì)量上也沒有明顯的區(qū)別。其不可思議又恰到好處的巧合，與出人意料卻又合乎常理的結(jié)尾，成為歐·亨利小說藝術的標志。

毫無疑問，歐·亨利切身體會到的痛苦是他寫作的最大財富。他也常常善意地取笑人們的愚蠢，但那是一種溫和的諷刺。他并沒有將人性過分浪漫化，也并沒有忽視邪惡的存在。他用幽默的方式巧妙編織種種逃避方式。《藝術大師》中，一個騙子責備一位藝術家：“現(xiàn)在，孩子，”莊重又不失和藹，“你和我得有個‘藝術’對‘藝術’的對談。你有你的藝術觀，我也有我的。你的藝術觀是傳承自繆斯的藝術；而我是辦正事的商業(yè)藝術觀。這是我的計劃，事實也證明大大奏效?！?/p>

如此幽默讓人忍俊不禁，卻也因為有文字游戲之嫌而受人指責。但歐·亨利只是試圖做一些與眾不同的事情，而且大部分時間都做得非常好。

藝術一定要有效

歐·亨利的故事主題有著笑中帶淚的嚴肅，他也非常重視能恰當呈現(xiàn)主題的寫作技巧。在《留聲機與把戲》中，歐·亨利借敘述者的口宣稱：“敘事的藝術在于，在你就與主題無關的話題發(fā)表你的觀點之前，向你的觀眾隱瞞他們想知道的一切?！边@正如他所有的好故事都是包著糖衣的苦藥丸。

在《菜單上的春天》中，他先是以一句簡短的話開頭：“這是三月的一天，”然后繼續(xù)寫道，“如果你要寫故事，可千萬別這么開頭。再沒有什么比這種開頭更糟糕的了。這樣開頭缺乏想象力，平淡乏味，好像僅僅是些風言風語?！笔裁礃拥娜四軌蛳駳W·亨利一樣寫出這樣的句子：“女人是時鐘的天敵”，或者“女人不讀雜志上的愛情故事……這些愛情故事是由胖胖的抽雪茄的鼓手和十歲的小女孩來讀的”。

在最好的時候，歐·亨利可以說是既才華橫溢又睿智練達，既嚴肅莊重又詼諧幽默。他的作品是所有這些品質(zhì)的調(diào)和物。藝術不一定要乏味，但一定要有效。藝術家也不必令人厭煩，但一定要真實。就像所有優(yōu)秀的藝術家一樣，歐·亨利也是一個矛盾而復雜的混合體，但他幾乎從不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