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佳

摘 要：曾賢謀，號白沙主人，1941年生于福建連江，早年兼習中西繪畫，后專攻中國畫，得宋省予指授。他擅花鳥、能山水、工行草，以水墨意筆見長，善于用水，畫風逸放，意境清幽。在中國畫中，寫意花鳥畫是非常重要的組成部分，曾賢謀的寫意花鳥畫獨具特色。文章從墨色交融、寄物于情、藝術(shù)留白這幾個方面對曾賢謀先生寫意花鳥畫的意境美進行了探索，通過分析曾賢謀先生的寫意花鳥作品，感受他當時作畫時的個人情感與思想活動，作品采用了多種不同的藝術(shù)手法，但都真情實感地表達了他的人生感悟與追求立、守、得的人生境界。

關(guān)鍵詞：曾賢謀;寫意花鳥畫;情感;意境

中國畫簡稱“國畫”，國畫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高度濃縮的藝術(shù)表現(xiàn)形式，在世界美術(shù)領(lǐng)域中自成體系。花鳥畫是中國畫的一種，以花卉、鳥、魚、蟲、獸等為描繪對象。寫意花鳥畫則是運用簡練概括的手法描繪花、鳥、魚、蟲、獸等。寫意花鳥畫不僅能使畫者想要描繪的形象躍然紙上，同時也把畫者作畫時的思想感情傳遞給人們。畫者借助作品用藝術(shù)的形式抒發(fā)感情，使之景中有情、情中有景，營造情景交融的意境?！耙饩场笔侵干顖鼍芭c思想情感融為一體的藝術(shù)境界。畫者在作畫時渲染出一種意境，觀賞者在觀賞作品時能感受到畫者的描繪的形之美、情之美、意境之美。宗白華說：“意境是‘情與‘景（意象）的結(jié)晶品?！敝袊鴮懸饣B畫追求一種內(nèi)在的“意境”之美，蘇軾則用“詩中有畫，畫中有詩”來闡明詩和畫融合在一起的意境，借此表明詩和畫在表達意境方面是相通的。在繪畫創(chuàng)作中，明代的山水畫家唐志契很早就提出把意境的概念用在創(chuàng)作中，他說：“若使無題，則或意境兩歧，而四時朝暮，風雨晦冥，直任筆之所之耳?！庇纱丝梢?，在中國寫意花鳥畫中營造意境具有非凡的意義。

一、墨色交融：水墨舞韻律

筆墨作為中國畫具有本質(zhì)屬性的形式語言，本身便具有審美因素。筆墨本身的審美價值不僅是中國畫傳統(tǒng)審美觀念中的一部分，同時也是討論中國畫超越現(xiàn)代性的一個邏輯起點。筆墨是繪畫語言的表現(xiàn)形式，筆墨意境是寫意花鳥的根基，通過墨與水的不同比例形成無數(shù)種組合，描繪出具象與意象，喚起不同的視覺感受，形成無形而神似的意境。寫意花鳥畫往往寥寥數(shù)筆便能把花鳥神態(tài)表現(xiàn)出來，著墨不多而意境深遠。筆墨具有相對獨立的審美價值，可以體現(xiàn)出神韻、意趣和靈性。沈宗騫在《芥舟學畫編》中說：“蓋筆者墨之帥也，墨者筆之充也，且筆非墨無以和，墨非筆無以附，墨以隨筆之一言，可謂盡泄用墨之秘也?！蹦薪?、濃、淡、干、濕，從含水量可以分為干墨與濕墨，從墨色可分為濃墨和淡墨，水量與墨色的多與少可以組合成無數(shù)個組合，可以創(chuàng)造出墨的無窮變化。墨與水的濃淡，筆與紙的角度，筆在紙上停頓的時間，墨筆干墨、半干墨或濕墨，都能形成千變?nèi)f化的表現(xiàn)，畫者可執(zhí)筆化語，言于紙，表以意。宋代郭熙、郭思《林泉高致·畫意》曰：“寫貌物情，攄發(fā)人思?！娛菬o形畫，畫是有形詩……境界已熟，心手已應，方始縱橫中度，左右逢源?！惫跽J為要表達境界，必須使物象熟爛于心中，才能做到心手相應，筆含情，墨含韻，呈現(xiàn)意境。曾賢謀先生的作品中描繪了百種萬類的花卉形態(tài)，亦有形態(tài)各異靈動傳神的蟲魚鳥獸，這些都得益于曾賢謀先生對日常生活中細致入微的觀察和對細膩情感收集記錄，結(jié)合藝術(shù)手法將情景展現(xiàn)在紙上，以形態(tài)各異的花鳥來呈現(xiàn)情趣和意境。惲壽平認為筆墨本無“情”，重在“運情”“攝情”。曾賢謀先生的《芙蓉有意映溪頭》《荷塘印象》中運用大片濕墨和淡墨，用中鋒、側(cè)鋒、藏鋒、回鋒、拖筆、送筆配合側(cè)鋒焦墨的方式，描繪芙蓉花與荷花池，借芙蓉花、殘荷撫弄水墨秋聲，尋求生命中那一種永恒的律動與瞬間的顫音，雖是此一時，彼一景，以墨為語，以筆為言，其作品無一不傾注了自身的情感。《平湖春韻》運用了淡濕墨將遠處的平湖泛光作為背景，強烈的濃淡墨色對比增強了畫面的空間感，近處運用了大面積重濕墨來描繪春風拂過樹枝，樹枝迎風搖曳，枝頭點點黃花綴落其中，于風中，于湖面，于枝頭，在春風的涌動下翩翩起舞，報春的燕子也加入其中，高歌著春天的序曲，讓平湖成為春天的舞臺，使畫面春機盎然生機勃勃。曾賢謀先生也有“暢”“逸”“仙”的境界，把墨“玩”得飄逸與通透，形成了獨特審美價值的形態(tài)之美。在作品《凌霄》中，凌霄紋在枯枝上，枯枝只是意象的一種載體，作品的重點在筆墨所表達語言張力與韻律節(jié)奏上，枝干蒼勁有力、筆法狂放俊逸，用筆流暢飛舞，讓枯枝有了屬于自己的舞蹈與自己的節(jié)奏。而在張狂的枯枝邊纏繞著一串笑靨爛漫的凌霄花，飽含水分的花朵與枯枝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干一濕，一張一弛，一剛一柔，豐富了畫面的節(jié)奏意境，處處有畫境，筆筆有內(nèi)涵，落筆成趣。點睛之筆是枝頭鳥兒，淡墨的腹部，濃墨的頭部與眼部，讓鳥兒的眼神靈動傳神，肆意點染卻趣味盎然，富有情趣，氣韻生動。諸如此類的作品還有《園邊麗日》《天蒼蒼水茫?！贰稓q歲江潮》《南島寄意》等。

二、寄物于情：畫者無聲詩

《美術(shù)漫話》謂：“精神在人則如喜怒哀樂，妙機其微，藝之高深境地，其所以難指者以其象之變也。其于物情，則如風雨晦冥，皆變易其尋常景象，要在窺見造化機理，由其正而通其變。曲應作者幽渺復頤廣博浩蕩之襟懷思緒。此藝事之完成，亦所以為美術(shù)也?！痹t謀先生的作品《晚風》，畫中描繪了竹林、圓月、鳥兒，猶如徐徐晚風拂過臉龐，清柔月光被竹葉剪碎，隨風搖曳臉前，鳥兒高歌嬉笑結(jié)伴。作品正是畫者與恩師同游的情景的寫照，有月如風，有笑如歌，纖纖柔情，在心一方。畫有筆外音，嘻風共話友，月朦朧，人玲瓏，嫣然未盡更悠然。情景交融，心境交融，虛實交融。宋朝文人晁以道有詩云：“畫寫物外形，要物形不改，詩傳畫外意，貴有畫中態(tài)。”這也是論詩畫的離合異同。畫外意，待詩來傳，才能圓滿，詩里具有畫的形態(tài)，才能形象化、具體化，不至于太抽象。詩和春都是美的化身，一是藝術(shù)的美，一是自然的美。正如曾賢謀先生的《莫道時人不愛紅》，初見枝頭萬綠濃，忽驚火傘欲燒空，而雛雞在花下閑情奪步，時光的沖突感自此產(chǎn)生。世人都愛紅，可紅花盛放后要凋零落下，雛雞卻會迎來盛年。畫面表達了對因時光流逝而凋謝的燦爛紅花的贊頌，以及對即將迎來無限希望的雛雞的無限美好祝福的雙重情感。

三、藝術(shù)留白：虛無勝殷實

中國畫重用筆，重意境，“留白”是中國畫中表達意境的最主要方法，寥寥幾筆，引人遐想，抒發(fā)胸臆。宗白華在《美學散步》中說道：“中國繪畫中的空間意識是怎樣？我說：它是基于中國的特有藝術(shù)書法的空間表現(xiàn)力。中國畫里的空間構(gòu)造，既不是憑借光影的烘染襯托（中國水墨畫并不是光影的實寫，而仍是一種抽象的筆墨表現(xiàn)），也不是移寫雕像立體及建筑的幾何透視，而是顯示一種類似音樂或舞蹈所引起的空間感型，確切地說，是一種‘書法的空間構(gòu)造?！币魳酚邢彝庵簦娢挠醒酝庵?，戲曲中有虛擬動作，繪畫中有計白當黑。所謂“畫實容易，畫虛難”，繪畫引發(fā)讀者思考，虛虛實實，實實虛虛，虛實相生，形成了一種獨具特色的意境美。曾賢謀先生的《夢游故里看池魚》中，用無形的白表達水池中的水，看似無形，然而其中具有豐富的情感內(nèi)容，追逐著依稀的童真與夢幻。作品以芙蓉花在水中的倒影為虛幻背景，與悠閑自得地暢游的魚兒的前置實景形成對比，將S型構(gòu)圖的“之”形池水作為留白，巧妙地充實了構(gòu)圖，營造了前實后虛、虛實結(jié)合的情景。虛實的強大反差激發(fā)觀者對于虛與實、靜與動、緩與急、走與停、濃與淡、冷與暖、苦與樂、現(xiàn)實與夢境的思考，即對矛盾也統(tǒng)一、對立也合諧的思考，以此達到以景抒情、以情達意、物我合一的境界。正如前人所說，畫以立意，樂以象德，文以載道，詩以言志?！皩憽狈从沉水嫾覍Υ笞匀恢嘘?、晴、雨、雪等的認知和體悟程度，它在一定意義上更加貼近畫家創(chuàng)作過程中的內(nèi)心情致，是使他人和自我身心得以充分愉悅的超脫之境。曾賢謀先生通過夢境回到故里，魚群結(jié)隊游弋，輕松歡快的畫面語言展現(xiàn)了甜謐的意境，想必是回想起快樂的童年如魚兒暢游花池中般輕盈自在?！傲舭住笔腔B畫表達情感的精髓，運用精煉輕淡的筆墨語言方式來創(chuàng)造無限的想象空間，這一藝術(shù)手法能夠最大程度地傳達意境，以此與讀者產(chǎn)生共鳴，進一步地升華感情。

四、結(jié)語

曾賢謀先生擅長畫花鳥，他的花鳥畫繪畫作品即是平日生活里隨感而發(fā)的即興記錄作品。他將生活里的自然景色與自身的文化積累、情感積淀相結(jié)合，使作品擁有獨特的生活意境與豐富多彩的情趣?？v觀曾賢謀先生的寫意花鳥作品，我們可以細細品味他當時作畫時的個人情感與思想活動，雖然作品使用的藝術(shù)手法略有不同，但都是情真意切的人生感悟與人生境界。曾賢謀先生的寫意花鳥畫是曾賢謀先生經(jīng)時間粹練后執(zhí)筆化語的精煉概括，水墨與色彩皆具流露出雋秀素雅的氣質(zhì)，寄托了濃濃情意。楊健民先生評價曾賢謀先生的作品：“他的作品似乎有一個智慧的靈魂在寂靜中聆聽著自然，感知著人類文化情結(jié)中那種近乎神祇的意味。但那絕不是抽象的美麗，而是實實在在的對于人生、對于感情、對于生命的一種寫意的感動?！痹t謀先生的作品不僅是在描寫自然、繪寫花鳥、情感記錄、譜寫生活，而且是以平日與自己悉悉相關(guān)自然和點滴生活為創(chuàng)作基礎(chǔ)，賦予畫作主觀情感，通過藝術(shù)的繪畫語言，向人們展示他的內(nèi)心情感境界，畫中帶情，進而營造出了屬于曾賢謀的獨特意境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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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

北京大學藝術(shù)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