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爾亞木·依木拉音木 林鈴梅
洋海墓地是研究吐魯番盆地青銅時代至早期鐵器時代文化的典范材料。由于盆地干旱的氣候條件,墓地保存了大量陶器、金屬器、木器、骨角器、紡織品、栽絨毯、人骨和動植物等材料,其中部分特殊器物,如木豎琴、角杯、鉆木取火器、木旋鏢、黃寶螺海貝、大麻、小花紫草果實等,都展現(xiàn)了吐魯番盆地這一時期獨特的生產生活方式和宗教文化、審美。在發(fā)掘的墓葬中,有一座墓尤為引人矚目,那就是被稱為“薩滿墓”的IM21,男性墓主華麗的衣物、豐富的裝飾品和隨葬器物,都無疑顯露著墓主非同尋常的身份。
IM21位于墓地西南部,為橢圓形豎穴墓,周邊有二層臺。墓中有兩層人骨,第1層距地表0.6米,埋葬兩具尸骨,均為屈肢葬,A為壯年女性,年齡約25歲,骨架保存較差,頭骨破碎;B為未成年兒童,身穿皮衣,腳穿皮靴,耳戴金耳環(huán),尸骨保存較好,可能是下面墓葬的祔葬。第2層距地表1.3米,一排圓木搭建的棚木下是墓室口,墓底埋葬一中年男性,40歲左右,頭向東南,面向右上,上肢屈向腹部,雙下肢疊向右側屈。頭戴羊皮帽。額頭上系彩色毛絳帶,上綴有海貝和銅扣飾。左耳戴銅耳環(huán),右耳戴金耳環(huán),耳環(huán)為圓環(huán)形。頸部戴一串瑪瑙、綠松石項鏈。內穿翻領毛布衣,左手腕戴紅色皮質射韝,上面綴一排三枚銅扣。腳穿皮靴,靴面上綴銅扣,靴幫上捆綁毛絳帶,上系銅鈴。右手握著一桿木馬鞭,上纏裹著銅片,左手懷抱短柄青銅斧。手臂旁放置一件帶鋬的木缽,腰間掛兩個皮袋,分別裝有弧背環(huán)首銅刀和木柄銅錐。頭部前方立一根帶杈的木棍,木棍上掛一副皮質馬轡頭,其上串滿環(huán)狀、貝狀銅扣和銅片,并帶著木質的鑣。腳下還隨葬了一副羊頭骨①吐魯番文物局、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吐魯番學研究院、吐魯番博物館:《新疆洋海墓地》(上),北京:文物出版社,2019年,第39~43頁。。發(fā)掘者根據(jù)隨葬的弧背環(huán)首銅刀、青銅斧,結合墓葬的C14測年數(shù)據(jù),將墓葬年代定在公元前12-前11世紀。
由于IM21墓主身份的特殊性,為了更詳細、全面地考察墓主的隨身服飾及其內涵,以吐魯番地區(qū)文物局技術保護室為主力,對干尸身上所穿毛織衣物進行了揭取,詳盡記錄了墓主的裝飾物和隨葬品。
揭取工作開始前,首先對干尸身上的塵土進行清理,同時取下散落在身上的配飾和皮毛殘塊。用醫(yī)用被單、棉被、塑料布等包裹干尸,用上下兩塊三合板壓蓋,完成干尸的翻身,并完成整體包裹回潮。稍后從干尸最外層衣物開始揭取,同時不斷局部回潮、清理,將面部的毛皮殘片、殘存的皮帽、腰帶、上衣、皮靴上的綁腿帶、腿上的扎褲繩、皮靴、褲子依次取下。另外,在干尸清理過程中,在不同部位拾到各類珠飾20枚,包括綠松石、(玉)石、瑪瑙及貝殼等,以綠松石數(shù)量最多。
揭取的衣物主要包括:長衣、衣帶、長褲、綁腿帶和扎褲繩。
長衣:干尸貼身穿衣物,褐色,背部殘損嚴重。鋪展后全長為141.5厘米,其中前身長110厘米,后身殘長31.5厘米;衣服上殘寬67厘米,下殘寬71厘米,為單根Z捻向。長衣上滿布菱形圖案,由“凸”字實心塊排列組成。底部用黃色2/2斜紋緙毛作裝飾,呈線狀排列,在胸前縫綴有黃色的縫點。整個毛織衣物的四周用紅色的細編織帶進行縫綴。這件長衣由前后身兩片縫合而成,留下套頭的部位,穿的時候將衣服套在身上,兩側壓在腋下位置,用衣帶扎緊(圖版伍,1~3)。
衣帶:為一條長編織帶,圖案是黃褐色相間的菱格紋,現(xiàn)存長度為53厘米,下垂部分60-67厘米,下端還垂著流蘇(圖版伍,6)。
長褲:保存基本完整,現(xiàn)存的褲子寬度,褲腰處為52厘米,褲襠處為68厘米,其褲長左腿殘長102厘米,右腿93厘米,褲腿寬左腿為24.5~21厘米,右腿殘寬為22~20厘米,其捻線捻向為S捻向2根Z向合捻的雙股線。褲襠為梯型檔,上面分布著寬為1厘米左右的褐色條紋,每兩條為一組,組成黃底褐條紋的圖案飾樣。褲腰處左右兩側未縫合,僅用腰部的毛繩系住。褲腰部分為褐色,褲腿部分為黃色,以褲腰處的一條寬約5厘米的雉堞紋為分界線。褲腿上各有3道平紋緙毛圖案紋飾,其中最上面一道為連續(xù)的勾連紋(圖版伍,9、10)。
綁腿帶和扎褲繩:是褲子、靴子上的裝飾織物,為長毛編織帶,其中綁腿帶一部分為加捻毛繩,扎褲繩下端垂有彩色流蘇瓔珞(圖版伍,4、5)。裝著方式是:將褲子穿上后,用毛氈把腳包裹好,套上皮靴,將綁腿帶在靴子上纏5圈,用加捻毛繩再纏3圈,綁好,再用扎褲繩將靴口處的褲腿繞3圈,扎緊。
揭取工作對細致復原IM21墓主的服飾,深入考察他的各項服飾,進而討論他的社會身份地位具有重要價值。從洋海墓地的發(fā)掘材料來看,大部分干尸都是身無一物,最多是蓋了一層氈子,隨葬品也不多,但這具干尸卻衣著華麗,身上的裝飾豐富,可見其身份地位不同尋常。服飾上的紋飾不僅反映了洋海居民的審美,也反映了豐富的文化內涵,尤其是他們與周邊甚至遙遠地區(qū)的文化聯(lián)系。如褲子上的勾連紋可能受到了來自中原地區(qū)紋樣的影響①信曉瑜、康曉靜、馬葉楨:《絲綢之路早期褲裝考略——以新疆出土漢代以前的早期褲裝為素材》,《藝術設計研究》,2019年2月,第39頁。,雉堞紋則顯示出與中亞、西亞的微妙聯(lián)系。除了服飾的華麗外,也透露著濃厚的儀式氣息,尤其是靴幫上纏的銅鈴及彩色流蘇纓絡,顯然是具有某種儀式功能的裝飾。褐色長衣形制獨特,它是洋海墓地中發(fā)現(xiàn)的唯一一件無袖的服裝,從它的穿著方式來看,只是簡單地套在身上,用腰帶綁縛,沒有形成完整意義上的上衣形制,所以,與其說它是一件日常的服飾,不如說它是一件具有儀式性的服飾,很可能是薩滿巫師做法時穿著的法衣。
另外,格外引人注目的是墓主手持的纏裹銅片的木馬鞭和青銅斧。馬鞭是游牧文化中常見的器物,但相比起其它墓葬中出土的馬鞭,這件馬鞭是特殊的,因為它表面纏裹了銅片,這就賦予了它獨特的象征意義,成為一桿權杖。管銎斧在洋海墓地只發(fā)現(xiàn)了兩件,顯示出其獨特性。管銎斧和木馬鞭的組合是權力、地位的象征,相似的組合在歐亞大陸不同時期、不同文化的高級別墓葬中都有發(fā)現(xiàn),在游牧文化中尤其突出,如圖瓦的阿爾然二號墓5號墓葬男性貴族②?ugunov Konstantin V.,Parzinger Hermann und Nagler Anatoli,Der skythenzeitliche Fürstenkurgan Ar?an 2 in Tuva,Verlag Philipp von Zabern,Mainz,2010,S.212,Abb.225.。IM21墓主手持的木馬鞭和青銅斧,在薩滿儀式中更是起到法器的作用,和銅鈴一道,形成薩滿巫師的身份標識。
除了顯示薩滿身份的服飾,墓主豐富的隨葬品也突顯了他在部落中的社會地位,擁有較多的財富和資源。洋海墓地不同時期的墓葬中,墓主戴耳環(huán)的情況都不多見,雙耳都戴耳環(huán)僅IM21一例。再到蘇貝希文化晚期的勝金店墓地中,出現(xiàn)了有男性戴左耳、女性戴右耳的習俗,這些都表明佩戴耳環(huán)在該文化傳統(tǒng)中具有豐富的身份、性別含義。又如墓主額頭毛絳帶上裝飾的貝殼,經(jīng)鑒定為黃寶螺,這類海貝在洋海I號墓地發(fā)掘的218座墓中,僅有21座墓有發(fā)現(xiàn),包括發(fā)現(xiàn)的一些銅仿貝。這些海貝除了裝飾功能,更是一種財富的象征。黃寶螺分布于熱帶印度洋、太平洋沿岸,學者指出洋海墓地出土的海貝與甘青地區(qū)遺址所見有著密切聯(lián)系,應從東南沿海地區(qū)輸入③呂恩國:《洋海貨貝的歷程》,《吐魯番學研究》2016年第1期,第8~16頁。。我們觀察到,在巴澤雷克文化阿卡-阿拉哈墓葬中也出土了該類海貝④ПолосьмакН.В.,ВсадникиУкока,Новосибирск:ИНФОЛИО-пресс,2001,с.41,рис.21.,結合墓葬發(fā)現(xiàn)的漆器和楚地風格的絲綢,可以認為在公元前1千紀中期在整個中國西北地區(qū)甚至到阿爾泰山區(qū)都與中國東南部有著廣泛而頻繁的貿易和文化往來。在當時,這些海貝無疑是很珍貴的物品,能夠擁有這些海貝表明墓主具有從遠程貿易獲取這些資源的能力,他們是部落中掌握權勢和財富的人。
目前,已經(jīng)有不少學者對洋海墓地中的薩滿墓葬進行了討論①呂恩國、張永兵:《從洋海墓地的薩滿巫師解析新疆的薩滿教遺存》,載于李肖編:《考古所見古代新疆地區(qū)的東西方文明交流》,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20年,第60~89頁。徐艷芹:《從新近的考古發(fā)現(xiàn)看斯基泰人在中西交流中的作用和地位》,《平頂山學院學報》第30卷2015年第6期,第53~58頁。王列成:《吐魯番地區(qū)先秦兩漢時期的薩滿墓葬研究》,《中國民族博覽》2020年第10期,第89~90頁。,突出表現(xiàn)在對薩滿標準的判定上。隨著洋海墓地報告的出版,我們可以在已有的研究基礎之上,對這一問題進行更加深入的辨析。
有哪些是屬于薩滿巫師作法使用的器具?目前來看,較為確定的包括銅鈴、豎琴、大麻(表一)。IM90埋葬了一具中年男性和一具壯年女性骨架,隨葬了木豎琴,另有一個皮編草簍,內盛滿大麻籽葉。大麻具有致幻和醫(yī)藥作用,其中致幻效果是薩滿儀式的必備因素,關于這一點,早在公元前5世紀古希臘歷史學家希羅多德就有細致的描述,斯基泰人在埋葬完首領或自己的親人后,就要開始對自身進行清潔活動,他們首先擦洗自己的頭,然后用3根木棍搭靠在一起,上面鋪一塊毛氈形成帳篷。他們圍坐在帳篷里,在帳篷中間放一個盤子,里邊放入一些灼燒的石頭。他們匍匐在帳篷中,將大麻種子投入灼熱的石頭上。大麻種子馬上冒出煙來,并釋放出很多水蒸氣。斯基泰人沐浴在水蒸氣中興奮得大叫,他們就是用這種蒸汽浴取代水浴,因為他們是從不用水來洗浴的②[古希臘]希羅多德著,徐松巖譯注:《歷史》,北京:中信出版社,2013年,第291~292頁。。從希羅多德的記錄中我們可以看到,大麻除了平時用于蒸汽浴,還用于墓葬場景中的清潔。
大麻籽及用來盛放和燃燒大麻籽的器具在巴澤雷克墓葬③Rudenko Sergei I.,translated and with a preface by M.W.Thompson,Frozen Tombs of Siberia,the Pazyryk Burials of Iron Age Horsemen,J.M.Dent&Sons Ltd,London,1970,pl.62.和別瑞爾墓地④СамашевЗ.,Берел·Berel,Алматы:Таймас.2011,с.26,рис.26.中有出土,其中巴澤雷克2號墓的男性隨葬的是一件銅鍑,女性隨葬的是一件方形帶足的銅盤,還出土了用于蒸汽浴的帳篷支架(圖版伍,7、8、11、12、13、17)。有一項研究對該文化的阿卡-阿拉哈3號墓地和維爾赫-卡爾金(ВерхКальджин)2號墓地各墓主的頭發(fā)進行檢測,發(fā)現(xiàn)他們頭發(fā)中的銅含量及銅/鋅比值普遍偏高,尤其是男性和兒童的頭發(fā)上。學者研究認為很可能是因為這里的居民經(jīng)常使用銅缽、銅壺等器具燃燒大麻籽來做蒸汽浴,有毒的銅成分也隨著蒸汽一起被吸入體內。大量有毒的銅成分可能是導致巴澤雷克文化居民的壽命較短,很少有超過40歲的⑤ПолосьмакН.В.,ТруноваВ.А.,“Тайнамедноговолоса”,Эпохаускорения,том62,№2,2015-06-15,с.22-23.。另外,用于墓葬場景中的清潔,則是一項比較特殊的功能,只有那些高級別的墓葬,如貴族或薩滿巫師之墓才會這一配置,這也就解釋了為什么在巴澤雷克2號墓以后發(fā)現(xiàn)的上百座墓葬中都沒有發(fā)現(xiàn)隨葬大麻⑥ШульгаП.И.,МогильникскифскоговремениЛокоть-4a,Барнаул:Издательство Алтайского 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ого университета,2003,с.93.。如此,洋海墓地墓葬中發(fā)現(xiàn)的大麻無論是作為巫師生前的做法用具,還是用作墓葬儀式中的清潔,都無疑表明墓主薩滿巫師的身份。
吐魯番地區(qū)文管所曾收回一件從洋海墓地流散的木缽(編號87CYP:108),兩端有凸出的手柄,木缽內有嚴重灼燒的痕跡,仍殘留有灰燼,很可能就是用于燃燒大麻籽的工具(圖版伍,15、16)①李肖:《拜火教與火崇拜》,載李肖編《考古所見古代新疆地區(qū)的東西方文明交流》,第125頁,圖1-圖6。。另外,在阿卡-阿拉哈3號墓地1號墓女墓主身旁隨葬了一件方形石缽,里邊盛有部分碳化的香菜籽(圖版伍,14),學者認為它具有與大麻相似的功能,用于墓葬儀式中的清潔,這種香味甚至可以幫助達到通神②ПолосьмакН.В.,ВсадникиУкока,с.69,рис.48.。又如在維爾赫-卡爾金2號墓地1號墓女墓主隨葬的氈制枕頭,內填有百里香屬的植物莖葉,還發(fā)現(xiàn)了新塔花的種子,這類帶香味的植物在阿爾泰山區(qū)有廣泛分布,是日常生活中可能經(jīng)常使用的植物,也用于墓葬儀式中③ПолосьмакН.В.,ВсадникиУкока,с.268.。另外,阿卡-阿拉哈3號墓地1號墓女墓主干尸內用苔草植物,不僅有防腐的功能,如其中的香附子還充當了香料的功能④ПолосьмакН.В.,ВсадникиУкока,с.271.??梢?,巴澤雷克文化的居民很注重使用香味來營造墓葬氛圍,在這種香味的伴隨下墓主的靈魂可以升入天界。
洋海IM148埋葬一具成年男性和成年女性,隨葬品很豐富,其中在一件陶罐中盛有半罐大麻籽和刺山柑。刺山柑的藥用價值早在史前時期就為人們所發(fā)現(xiàn),在歐亞大陸很多古代遺址都有出土,被用來治療脾臟疾病、四肢、牙齒疼痛及排尿相關的問題⑤Jiang H.E.et al.,“The discovery of Carraris spinosa L.(Capparidaceae)in the Yanghai Tombs(2800 years B.P.),NW China,and its medicinal implications”,Journal of Ethnopharmacology 113(2007),pp.409-420.。將刺山柑和大麻籽放在一起,表明兩者都是用于治病的藥品,那么墓主很可能是一位醫(yī)者。在古代巫和醫(yī)無法截然分開,巫師的最重要的職能之一就是給人治病,通過致幻、作法等儀式達到治病的效果,所以也稱為巫醫(yī)??梢?,洋海墓地的巫師也兼具治病救人的職能。
發(fā)現(xiàn)豎琴的墓葬還包括IIM63、IIIM48,另外收繳的被盜墓出土遺物中也有一件豎琴殘件(圖1,1、2)。其中IIM63墓葬規(guī)模較大,C型長方形豎穴土坑墓,埋葬一位中年女性,葬具木尸床是墓地中發(fā)現(xiàn)的最大的一件,墓葬曾被盜掘,由此判斷可能原本不止埋葬了一人。IIIM48,D型豎穴偏室土坑墓,埋葬一具成年男性尸骨。巴澤雷克文化的一些女性墓中也出土了一些豎琴及其殘片,如巴澤雷克2號墓(圖1,3)⑥Rudenko Sergei I.,translated and with a preface by M.W.Thompson,Frozen Tombs of Siberia,the Pazyryk Burials of Iron Age Horsemen,p.277;pl.146.、梅切特賽墓地、洛卡其-4a墓地⑦ШульгаП.И.,“МогильникскифскоговремениЛокоть-4a”,с.93.,同時,在一些女性墓中還往往隨葬一種獨特的銅鏡,這些銅鏡上裝飾了豐富的展現(xiàn)儀式氣息的圖像⑧ШульгаП.И.,“МогильникскифскоговремениЛокоть-4a”,с.195,рис.53.,它們被定名為銅鏡-撥浪鼓,被認為與祭祀儀式有關,而不是單純的日常用具,這些擁有銅鏡的年輕女性則可能是女祭司一類的人員⑨ШульгаП.И.,“МогильникскифскоговремениЛокоть-4a”,с.94.。這類銅鏡-撥浪鼓和豎琴往往同出于一座墓中,凸顯了這兩類器物的共性,即適用于儀式場景中(圖1,4~7)。
圖1 1~3.豎琴(1.洋海IM90 2.洋海IIM63 3.巴澤雷克2號墓)
另外,服飾上裝飾銅鈴的做法可以認為是薩滿法衣的突出表征,巫師舞動時褲腿上綁縛的鈴鐺相互碰撞發(fā)出聲響,是作法情景中的重要元素。在IM19、IM67、IM208都發(fā)現(xiàn)了在墓主服飾上綁縛鈴鐺或隨葬鈴鐺的情況。
呂恩國和張永兵先生認為洋海墓地只有IM21和IM90才是薩滿墓,IM21墓主的穿戴體現(xiàn)的是巫師的裝束,IM90則因豎琴身份不同一般,又隨葬大麻,表現(xiàn)的是巫師的道具①呂恩國、張永兵:《從洋海墓地的薩滿巫師解析新疆的薩滿教遺存》,第60~89頁。。我們認為,大麻、銅鈴和豎琴都屬于巫師的道具,在褲腿上捆綁一串銅鈴的做法應當屬于巫師的裝束;結合豎琴在阿爾泰山區(qū)的發(fā)現(xiàn),豎琴在當時是非常特殊的器具,不是一般的樂器,而是用于特定儀式的禮器,所以即使這些墓葬沒有隨葬大麻,也可以反映出墓主生前從事與薩滿巫師相關的職業(yè),也應該劃入薩滿墓葬的范疇。
由于干旱的氣候條件,洋海墓地保存了大量珍貴的古代遺物,不僅為研究吐魯番盆地青銅時代至早期鐵器時代的文化,而且為研究歐亞草原該時期的游牧畜牧文化提供了范本。其中,IM21墓主獨特的服飾和豐富的隨葬品使得其身份備受關注。他的服飾尤其是褲腿上捆綁銅鈴的做法顯示出薩滿巫師的特征,裝飾及隨葬的器物如海貝、纏銅片木馬鞭和木柄青銅斧的組合等都顯示了他在部落中的較高地位及獲取資源的權力,這些都表明了薩滿傳統(tǒng)在吐魯番盆地的古代文化中的重要地位。結合阿爾泰山區(qū)的考古發(fā)現(xiàn),本文認為,判斷薩滿巫師的器物應該包括銅鈴、豎琴、大麻,那么,洋海墓地除了IM21,可以認為與薩滿巫師有關的墓葬還包括IM19、IM67、IM90、IM148、IM208、IIM63、IIIM48。
表一:出土銅鈴、木豎琴和大麻的墓葬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