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

天剛蒙蒙亮，一頭蒙在溫暖被窩里的周沖正睡得昏天黑地，冷不丁被人掀開了被子，當空還罩下一道冷冰冰的命令：“起床了！今天周一，起來參加升旗儀式！”

周沖大驚失色：“啊？我沒聽錯吧？”

周老師一臉冰霜：“給你十分鐘時間。”

周沖狠狠地砸了一下床鋪，后悔自己走這一趟。他在父親規(guī)定的時間內(nèi)倉促穿戴好跑到操場時，天際僅僅是微微粉亮。山間的秋風早晚自帶寒氣，能侵入人的肌膚，甚至凍入人的肌骨。周沖哆嗦著，抱著滿肚子怨氣挪到升旗處，只見馬小帥穿戴整齊，站得格外筆直。

周老師發(fā)話了：“請大家站好隊形！”

“大家？”周沖納悶地朝兩邊看了看，沒別人。他指了指自己，卻見父親雙眼一瞪，他只好拖著老大不情愿的腳步，挪到馬小帥身旁。

日光剛躥出山頭一小縷，周老師立刻喊口令：“立正！”

原本站得筆直的馬小帥再度把身子收緊，渾身繃得像一塊鋼板。周沖翻了個白眼，把插在褲兜里的雙手拿出來，垂在身體兩側(cè)。

“出旗！”周老師手捧國旗，踏著正步到旗桿下綁好旗幟。

“升國旗，奏國歌！”周老師按下身旁桌子上放音設備的按鈕，嘹亮的國歌頓時響起。

“敬禮！”馬小帥唰一下舉起右手，胸前的紅領(lǐng)巾于晨風中輕輕揚起。

升旗手只能是周老師，他的身影在高高的旗桿下顯得有些矮小。周沖看著看著，想起自己小時候也曾這樣看著父親升國旗。如今再看，父親的白頭發(fā)已零落無幾。周沖不禁心頭一酸。

在四面靜悄悄的大山里，國歌顯得特別嘹亮、清晰，甚至可以聽到山間的回響，叫人心頭一緊一熱。國歌的最后一個音符終止時，周老師剛好將國旗升到桿頂，這是他十幾年如一日、堅持不輟的儀式。過去學校里有幾百名學生，他就是這么做的，如今只剩下了一名學生，他也這么做。

“禮畢！”馬小帥這才收了一直保持的敬禮的姿勢。

周老師宣布：“今天的升旗儀式到此結(jié)束。準備早讀?！?/p>

此時，校園里十分安靜，只有清風吹動國旗、獵獵作響，以及繩子在山風中擊打旗桿的聲音，“嗒嗒……嗒嗒……”周沖的心里，忽然升騰起一種莫名的敬佩與激動。

阿建摘自《一個孩子的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