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1世紀以來，中國文學東南亞傳播面臨的挑戰(zhàn)主要有華語水平危機、華文報刊危機、“圖像社會”挑戰(zhàn)、社交媒體挑戰(zhàn)等新的挑戰(zhàn)。面臨的機遇主要表現(xiàn)為傳媒多元化、強勢傳媒的影響、中國和平崛起和東南亞華人華僑力量的增強等方面。面對這些挑戰(zhàn)和機遇，在實踐操作層面，中國文學東南亞傳播的主要創(chuàng)新路徑有“雙語+文學”路徑、“文學圖像化”路徑、“主體多元化”路徑、媒體整合路徑和“國別化+本土化”路徑。中國文學東南亞傳播，應該立足于建設“文化強國”的遠景目標，順應“講好中國故事”的時代要求，主動迎接挑戰(zhàn)，積極抓住機遇，創(chuàng)新傳播路徑，在新時代取得更多新進步。

關鍵詞：中國文學;東南亞;文學傳播;創(chuàng)新路徑

21世紀以來，世界傳媒格局、東南亞本土形勢和中國國際地位都發(fā)生了巨大變化，這勢必對中國文學在東南亞的傳播產(chǎn)生新的影響。這種影響主要體現(xiàn)為兩大方面，一是挑戰(zhàn)，二是機遇。挑戰(zhàn)主要有華語水平危機、華文報刊危機、“圖像社會”挑戰(zhàn)、社交媒體挑戰(zhàn)等新的挑戰(zhàn)。機遇主要表現(xiàn)為傳媒多元化、強勢傳媒的影響、中國和平崛起和東南亞華人華僑力量的增強等方面。針對這些挑戰(zhàn)，抓住相關機遇，在實踐操作層面，當下中國文學東南亞傳播的主要創(chuàng)新路徑有“雙語+文學”路徑、“文學圖像化”路徑、“主體多元化”路徑、媒體整合路徑和“國別化+本土化”路徑。

一? 挑戰(zhàn)

（一）華語水平危機

中國人移民東南亞，已經(jīng)有2000多年的歷史。無論是古代移民，還是19世紀以來的近代移民，抑或二戰(zhàn)之后的現(xiàn)代移民，他們中的絕大多數(shù)其實早已實現(xiàn)了本土化。僑居華人慢慢變成土生華人，變成華人二代、三代、四代、五代、六代甚至是N代，他們生于東南亞，長于東南亞，除了馬來西亞等極少數(shù)國家，東南亞華人華僑的總體華語水平已大不如前。雖然參與華語學習的土生華人實際上在增加，但能夠流利熟練使用華語進行日常交際的土生華人數(shù)量一直在減少。比如在新加坡，政府長期強調(diào)英語地位，導致大部分新加坡土生華人早就不會講華語了，即使學習了多年，離熟練運用的水平也相差較大。其它大部分東南亞國家的土生華人的華語水平一般也都處于較低水平和層次，許多華人甚至完全不懂華語。總體來說，東南亞華人社會已經(jīng)出現(xiàn)華語水平危機。這場危機與學習華語的人數(shù)關系不大，主要表現(xiàn)為運用華語的水平整體偏低。

東南亞華語水平危機除了與華人華僑的本土化密切相關，還與東南亞各國華語教育的斷流與滯后有關。東南亞各國大都經(jīng)歷過西方列強殖民統(tǒng)治，華文學校、華語教育都受到排擠、限制甚至禁止。這就導致了華語教育在這些國家的斷層，其結果是一代甚至數(shù)代華人不能夠獲得系統(tǒng)、完整、高效的華語教育，從而表現(xiàn)為不會華語或者華語水平低下。

今天，隨著中國影響力的增強，隨著孔子學院和孔子課堂在東南亞的廣泛開辦，主動學習華語的土生華人數(shù)量在增加。但是他們學習漢語如同中國人學習英語，是當作外語來學習的，大多數(shù)學習者水平偏低，聽說讀寫能力發(fā)展也極不平衡。一般說來，東南亞華人漢語學習者具備一定的聽說能力，但讀寫能力偏低。

客觀存在的華語水平危機為中國文學在東南亞的傳播帶來極大挑戰(zhàn)。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在東南亞，閱讀、接受和傳播中國文學的主力軍就是華人華僑，華語水平是他們接受和傳播中國文學的首要前提，華語水平危機導致華人華僑接受和傳播中國文學的能力銳減。這會帶來中國文學讀者和傳播者的減少，還會進一步帶來東南亞華文報刊的危機，導致東南亞華文文學的危機，讓中國文學傳播環(huán)境出現(xiàn)危機。

（二）華文報刊危機

新媒體時代，許多紙媒紛紛走向衰落甚至消亡，東南亞傳統(tǒng)華文報刊也不例外。再加上具備熟練華文水平讀者的銳減，具備較高讀寫能力報人和編輯的銳減，還有本土媒體的激烈競爭，東南亞華文報刊大多舉步維艱，勉力支撐，正在經(jīng)歷生存危機。華文報刊的危機使中國文學東南亞傳播正在喪失重要傳播媒介的支撐，使中國文學和東南亞華文文學正在失去傳播陣地和發(fā)表園地。

華語水平危機成為華文報刊危機的根源，正如學者顏春龍所言，“華文語言的焦慮也是華人文化焦慮的一部分，也是華文傳媒的焦慮?！?sup>①由于華人移民和新一代華裔越來越多使用當?shù)厣鐣髁髡Z言，特別是年輕一代的華文水平普遍下降，東南亞中文報刊都面臨讀者減少的困境?！皫缀跛械暮Ｍ馊A文報紙共同面臨的問題就是：讀者少，讀者華語水平較低。菲律賓《世界日報》總主筆侯培水說，菲律賓華人讀報率較低，而且90%的華文讀者集中在馬尼拉市區(qū)，華人后代中不僅讀華文報紙的人越來越少，而且華語水平比較低。對于侯培水的感受，泰國《世界日報》的社長兼總編輯黃根和深有同感，他也認為需要提高華人的華文讀寫能力?！?sup>②華文報刊讀者減少的實質就是具備熟練華文閱讀和接受能力的東南亞華人的銳減，當大量東南亞華人只有中國面孔、不懂中國語言時，華文報刊的生存危機就不可避免。

東南亞華文報刊危機除了表現(xiàn)為讀者減少，還表現(xiàn)為辦報辦刊人才短缺、贏利困難。許多華文報刊編輯都是60歲以上的老人，因為他們的華語讀寫能力強，編輯熱情高。隨著這些老編輯的離去，年輕人因為不懂華文或者厭棄編輯工作而不能自然接班，一些華文報刊會陷入無人來辦的地步。另外，因為讀者少、報刊發(fā)行量少、覆蓋人群單一、廣告收入低，東南亞不少華文報刊是靠華人華企捐助度日，或者靠華人社團助力經(jīng)營，一旦讓其自負盈虧，很可能逃脫不了破產(chǎn)倒閉的命運。

（三）“圖像社會”挑戰(zhàn)

新媒體加速了“圖像社會”的形成，東南亞社會也不例外。在圖像社會，“圖像擠壓文字，讀圖的意義超過讀文的意義。讀圖獲得的輕松、快樂、真實感和愉悅感被彰顯放大，讀文需要的專注、聯(lián)想、反思、破譯等行為特征被規(guī)避縮小。在圖片與影像充斥的時代，人們習慣于以‘有圖有真相的邏輯認知社會，以致無圖不真，無圖不歡，無圖不觀?！?sup>③顯然，圖像社會是比較排斥以書面文字作為基本要素的文學藝術的，人們更傾向于去消費圖片、形象、景觀和實物，這為中國文學在東南亞的傳播也帶來挑戰(zhàn)。

“圖像社會”是對新媒體時代圖像化現(xiàn)實的一種界定，它與“讀圖時代”“視覺時代”“視覺社會”“景觀社會”“擬像社會”等類似概念具有所指上的兼容性。居伊·德波（Guy Debord）提出了“景觀社會”理論。^④“景觀社會”無疑是對“圖像社會”本質的深刻理論洞悉，德波說，“景觀不是圖像的聚集，而是以圖像為中介的人們之間的社會關系”。^⑤鮑德里亞（Jean Baudrillard）看到了大眾傳媒和文化對于“圖像社會”的深刻影響，提出了“擬像社會”理論。他認為，在“擬像社會”，“影像不再能讓人想象現(xiàn)實，因為它就是現(xiàn)實”。^⑥現(xiàn)實和圖像、原本與表達、真實和幻象之間已經(jīng)沒有區(qū)別，圖像符碼已經(jīng)完全融入現(xiàn)實世界，現(xiàn)實世界被擬像化。約翰·伯格（John Berger）則指出，“歷史上也沒有任何一種形態(tài)的社會，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這么集中的影像、這么密集的視覺信息”。^⑦丹尼爾·貝爾（Daniel Bell）也認為，“當代文化正變成一種視覺文化”。^⑧中國學者周憲甚至說道：“一個幽靈，一個視覺圖像的幽靈，在當代社會中徘徊。”^⑨奧地利學者弗里德里希（Friedrich，G.）在1997年正式提出了“圖像社會”（Image Society）這一概念，在他看來，“我們的社會一步一步地從一個閱讀社會發(fā)展為視覺社會，即圖像社會”。^⑩正是因為當下社會處處充斥“圖像”和“影像”，人類生活各領域都被無所不在的圖像文化、視覺文化、景觀文化所控制。學者們才基于這一現(xiàn)實背景提出了“圖像社會”“視覺社會”“擬像社會”“景觀社會”等眾多概念。這些概念都具備鮮活的概括力和獨特的學術品性。但相對而言，“圖像社會”更具宏觀概括性，因為“影像”“視覺”“擬像”“景觀”都以“圖像”為根基。

“圖像消費”既是“圖像社會”無所不在的消費行為，其實也是“消費社會”普遍的消費心理。圖像消費越來越成為生產(chǎn)過剩社會中人們消費行為的顯著特征，越來越成為人們真實消費心理的寫照。人們在“圖像拜物教”的驅動下，對圖片表現(xiàn)出極大的興趣和親和力，各種新媒體中的圖片成為無需解釋和翻譯的世界語言。人們習慣以圖像去認知世界和社會，以圖像去傳播文化和信息。

（四）社交媒體挑戰(zhàn)

新媒體時代尤其發(fā)達的是社交媒體，人們沉迷于網(wǎng)絡的重要原因是社交媒體的巨大吸引力。在移動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人們不斷翻看、滑動、點擊手機屏幕的重要原因是牽掛著上面的社交媒體賬號，期待在社交媒體中看到最新的信息。社交媒體實際上出現(xiàn)了中國內(nèi)外的分野：中國人使用的常見社交媒體是QQ、微信、微博、今日頭條、抖音、陌陌、美拍等;東南亞國家廣泛使用的社交媒體則是臉書、推特等，只有少數(shù)懂華語的網(wǎng)民才同時使用這兩套系統(tǒng)。

在新媒體時代，社交媒體是中國文學在東南亞傳播的重要媒介，應該受到高度重視。但問題是，中國人廣泛使用的社交媒體和東南亞各國使用的社交媒體是兩套系統(tǒng)。這會導致中國人試圖利用中國社交媒體去影響東南亞各國網(wǎng)民時，幾乎處于失語狀態(tài)。因為在東南亞各國，除了懂華語的華人華裔及少數(shù)東南亞本地群眾，再加上學習漢語的東南亞本土學生，絕大多數(shù)人使用的是非中國的社交媒體。因此，試圖利用社交媒體去傳播中國文學，需要解決兩種社交媒體的對接障礙和用戶兼容的問題。

另外，社交媒體成癮癥又成為中國文學東南亞傳播的一種障礙。因為社交媒體的使用擠占了大量的時間，將原本用于文學閱讀與欣賞的時間侵占殆盡。據(jù)外媒報道，F(xiàn)acebook等社交媒體的研發(fā)者早就承認，他們產(chǎn)品設計的理念之一就是為了讓用戶上癮，利用“行為可卡因”（Behavioral Cocaine）讓用戶對社交媒體上癮?！吧窠?jīng)系統(tǒng)科學的證據(jù)表明，使用網(wǎng)絡產(chǎn)生的生理快感在化學成分上與使用可卡因或者其他成癮性藥物所產(chǎn)生的是一致的?！?12017年荷蘭的一項研究表明，社交媒體令使用者上癮的程度堪比尼古丁對于吸食者的影響。Facebook點贊按鈕的發(fā)明人之一利亞·皮爾曼（Leah Pearlman）告訴BBC記者，她也迷上了Facebook，因為她已經(jīng)開始把自我價值的實現(xiàn)建立在她擁有的“贊”的數(shù)量上。Instagram通過每周發(fā)送數(shù)十條推送，還有漂亮濾鏡帶來的即時回報，并使用“故事”來誘導你黏上它。Twitter利用一種在老虎機中使用的心理技巧來吸引你，即給你不確定的獎勵。每次你打開Twitter應用，屏幕都是藍色的。然后，白色的推特小鳥就開始抖動，在片刻等待中誘導用戶產(chǎn)生豐富而幸福的期待，最終，這只鳥擴大并顯示出使用者的頁面。所有的社交媒體都會刺激大腦犒賞系統(tǒng)中樞。每一次來自于社交媒體的通知都會增強使用者對社交媒體的沉浸和依賴?？傊?，同樣存在于東南亞各國網(wǎng)民身上的“社交媒體成癮癥”侵蝕了大量文學閱讀時間，中國文學在東南亞的傳播也就得不到受眾的時間保障。

二? 機遇

（一）傳媒多元化

筆者所言“傳媒多元化”主要是指傳媒演進和發(fā)展過程中的一種共生邏輯，即新媒體不斷產(chǎn)生的結果不是消滅了舊媒體，而是與舊媒體共生，新媒體不斷產(chǎn)生必然帶來新舊媒體多元共生的結局。換句話說，傳媒演進的邏輯不是“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而是“新舊同在，新舊共生”。在“傳媒多元化”的背景和格局中，會有傳媒類型發(fā)展的強勢和弱勢之分，也會有傳媒力量的分化和凝聚變化，舊媒體和新媒體的力量也會此消彼長，不同媒體類型可以抱團取暖、融合發(fā)展，媒體技術也會促進不同傳媒之間的跨界傳播和融合發(fā)展。

新媒體時代并非只是新媒體的時代，而是新舊多元傳媒共生的時代。對于中國文學在東南亞的傳播，同樣應該放在“傳媒多元化”視域中進行討論。當下中國文學的跨文化傳播，新舊媒體都是管道和載體。如果只關注新媒體或者舊媒體，難免讓問題的討論陷入片面和狹隘。事實上，只要我們的思維足夠開放，就會發(fā)現(xiàn)當下中國文學在東南亞傳播的重要機遇之一就是傳媒和傳播形式的多元化。

（二）強勢傳媒的影響

受傳媒市場自由競爭以及其它因素的影響，傳媒多元化格局中有強勢傳媒和弱勢傳媒之分。前者是擁有強大受眾數(shù)量和強大影響力的傳媒，后者是受眾數(shù)量較少影響力較小的傳媒。在新媒體時代，從傳媒類型上看，強勢傳媒主要指網(wǎng)絡傳媒和影視傳媒，弱勢傳媒通常是傳統(tǒng)的紙質傳媒。當然，這種分類只是相對的，涉及到具體的單個媒體，并不見得紙質傳媒就一定弱勢。在讀圖時代，影視傳媒的影響力是巨大的，體現(xiàn)出強勢的一面。在網(wǎng)絡新媒體時代，網(wǎng)絡成為改變社會方方面面的強大力量，具備更加鮮明的強勢特征。受影視傳媒和網(wǎng)絡傳媒兩類強勢傳媒的影響，傳統(tǒng)的紙媒文學似乎被邊緣化了。事實上，新的媒體技術對于舊的傳播秩序的改變是雙面的。正如法國技術哲學家雅克·埃呂爾（Jacques Ellul）的觀點，每一種技術新發(fā)明對于社會的作用就是一方面增添，一方面削減。12“新媒體的誕生，一方面削減了舊媒體藝術的傳統(tǒng)影響空間，另一方面卻又拱手為之送出一個無限龐大的賽博空間（Cyberspace）?！?sup>③強勢傳媒其實體現(xiàn)的就是新媒體的控制力和影響力，這種控制與影響同樣具有雙面性。就其對于文學傳播的影響而言，一方面削減了傳統(tǒng)紙媒文學的地位和受眾，一方面增添了文學傳播路徑和形式的種種新可能。

在影視傳媒的影響下，今天的文學傳播高度重視“觸電”傳播，即注重“文學+影視”的傳播方式?！白骷覍埫嫖膶W影視化的熱烈追求，這正體現(xiàn)著文學創(chuàng)作主體對強勢傳媒做出的主動適應和改變”。14中國文學在東南亞的傳播，影視傳播雖然已經(jīng)做出了較大貢獻，但已有成績和中國自身的文化大國地位相比，都還不盡如人意，在“觸電”傳播方式上顯然還具有巨大的努力空間。

在網(wǎng)絡傳媒的影響下，今天的文學傳播高度重視向網(wǎng)絡傳媒靠攏和融合，進行“觸網(wǎng)”傳播，“首先體現(xiàn)為作家們紛紛嘗試著電腦寫作……還體現(xiàn)為作家們紛紛借助網(wǎng)絡傳播自己的作品”15“觸網(wǎng)”還包括作家通過個人網(wǎng)頁、博客、微博、微信、QQ空間等自媒體發(fā)布自己的文學作品，與讀者進行及時而廣泛的互動交流。文學的“觸網(wǎng)”不僅涉及上網(wǎng)傳播的線下文學這種廣義的網(wǎng)絡文學，更涉及以網(wǎng)絡為工具、以互動為特色、以多媒體為文本特征、以線上為陣地的狹義網(wǎng)絡文學。中國文學如何更好利用網(wǎng)絡這一強勢傳媒更好在東南亞傳播，是需要我們思考和努力的。

（三）中國和平崛起

美國對外關系委員會主席理查德·哈斯（Richard Haass）認為，“中國的崛起是當今時代最顯著的特征之一?！?6毋容置疑，中國的“和平崛起”就是正在發(fā)生的客觀現(xiàn)實，對于中華文化和中國文學的東南亞傳播意義重大。

布熱津斯基（Zbigniew Brzezinski）在其著作《大棋局》中提出了大國崛起的四大標志：經(jīng)濟發(fā)達、軍事強大、科技雄厚、文化富有吸引力。顯然，“和平崛起”在當下中國還主要體現(xiàn)為經(jīng)濟等領域，文化崛起雖然已有好的勢頭但還需較大努力。經(jīng)濟崛起為文化崛起準備了物質基礎和環(huán)境，硬實力在相當程度上會促進軟實力提升，所以中華文化、中國文學對東南亞各國更有吸引力和影響力也必將是未來趨勢。借用哈佛大學教授約瑟夫·奈（Joseph Nye）的觀點，前者主要體現(xiàn)的是“硬實力”，后者主要體現(xiàn)的是“軟實力”，“大國崛起的進程必須以硬實力和軟實力共同來支撐”。17毫無疑問，積極有為地推動中華優(yōu)秀文化傳播，促進中國文學外傳，是中國“和平崛起”的必然選擇。

清華大學教授胡鞍鋼將“中國崛起”對于世界的影響概括為五大規(guī)模效應：“巨大的人口規(guī)模效應;更大勞動力參與就業(yè)的規(guī)模效應;迅速擴大的經(jīng)濟規(guī)模效應;開放市場和貿(mào)易的規(guī)模效應;最大資源消耗的規(guī)模效應?！?8這一概括基本偏于經(jīng)濟領域。如果從文化領域去概括，至少還可總結出一種規(guī)模效應，那就是更多主體參與中華文化傳播的規(guī)模效應，這就意味著傳播主體的擴容、傳播人數(shù)的增多和傳播積極性的增強。

傳統(tǒng)的中華文化傳播主體是華人華僑，在“和平崛起”的影響下，這一傳統(tǒng)主體不但增強了傳播力量，還增添了無比的積極性和自豪感?！斑^去20年來中國與東南亞的關系日益密切，涵蓋了經(jīng)濟、政治和文化領域。從族群和政治的角度來看，這些聯(lián)系及其制度化推動了‘跨界中華的產(chǎn)生與發(fā)展，它可以說是杜維明教授過去所提出的‘文化中國的延伸。在這里，‘中國已經(jīng)不是一個民族國家的簡單含義，而是作為一種文化象征?！?9“跨界中華”與“文化中國”的發(fā)展和延伸，以“中國崛起”作為驅動力，以中華文化作為紐帶。在今天，東南亞各國還出現(xiàn)了一種非常值得關注的潮流，那就是土生華人的“再華化”。過去，土生華人絕大多數(shù)已經(jīng)完全本土化，一般都不會講華語，也不大了解中華文化。但在當下，當他們受到中國“和平崛起”的激勵和影響，有了強烈的血統(tǒng)意識和民族情感，他們不但敢于坦陳自己的祖先是中國人，還產(chǎn)生強烈的重新學習、傳承、傳播中華文化的熱情并積極付諸實踐，這就是“再華化”現(xiàn)象。“以印尼為例，2000年的全國人口普查中，僅有1.2%，即差不多240萬人承認自己族群身份為華人，而到了2010年，這一比重卻增加至3.7%，即880萬人承認自己為華人?！?0再如泰國，近些年一些議員政要在多種公開場合強調(diào)自己有華人血統(tǒng)，并以此為榮。雖然個中原因復雜，但最為根本的還是中國“和平崛起”所賦予的力量感和自豪感。

三? 創(chuàng)新路徑

（一）“雙語+文學”路徑

文學首先是語言藝術，中國文學在東南亞的傳播，語言問題始終是關鍵。為了實現(xiàn)中國文學更好更廣的傳播，應致力于“雙語+文學”路徑的開拓和運用。這一路徑主要表現(xiàn)在三個方面，其一，在華人華僑中培養(yǎng)更多既懂母語、又懂當?shù)卣Z的“雙語華人”，讓他們真正成為傳播中國文學的主力軍。其二，在東南亞赴中國留學生和東南亞本土漢語學習者中培養(yǎng)更多“雙語東南亞人”，讓他們成為傳播中國文學的新力量。其三，打造更多面向東南亞的“雙語媒體”，突破中國文學傳播的語言瓶頸問題，拓寬中國文學傳播渠道。

中國文學在東南亞傳播的主要力量就是東南亞華人華僑。身為炎黃子孫，他們具備傳播中華文化的較高熱情和自覺性;身為東南亞各國國民，他們比較了解本國人民的文化需求。這一特點讓他們成為中華文化域外傳播的最佳載體。但是，要實現(xiàn)中華文化和中國文學的跨文化傳播，對于東南亞華人華僑而言，還有一個關鍵要素就是語言。能夠在域外高效傳播中國文學的華人華僑應該是既精通母語華語又精通所在國主要語言的“雙語華人”。只有精通母語華語，華人華僑才能真正了解中華文化和中國文學精髓，才能真正閱讀和理解中國文學精華。只有精通東南亞本土語言，華人華僑才可能真正了解當?shù)匚幕退趪鴮嶋H。只有同時精通華語和當?shù)卣Z言，華人華僑才可能做到既不曲解中國文學，又能適應本土口味，科學而高效地傳播中國文學。

歷史事實早已經(jīng)多次證明，中國文學在東南亞各國傳播的高潮時期，往往就是“雙語華人”最多的時期。“雙語華人”應該是能夠同時精通華語和某種東南亞本土語言的人，這種“精通”應該是對等的，不能是一種“精通”另一種只是“了解”。在今天的東南亞各國，更多華人是“單語華人”，要么是只會華語的新僑，要么是只會當?shù)卣Z言的土生華人。還有一種情況是，雖然也懂雙語，但兩種語言的熟練程度極不對等，其中一種較強一種較弱。目前的總體情況是，除了馬來西亞等個別國家，東南亞其他各國“雙語華人”都較為缺乏。這樣一種語言現(xiàn)實，會導致中國文學東南亞傳播的兩種結局：一種是僅限于華人圈內(nèi)傳播，一種是連華人都無法傳播。前者容易成為華人圈子的自娛自樂，后者則可能導致華人面對中國文化的無能為力。

針對東南亞華人華僑“單語華人”過多的語言現(xiàn)狀。東南亞各國華人社團、學校、傳媒應該通力合作，長遠謀劃，致力于推動更多“雙語華人”的培養(yǎng)。有關機構也需要提供從政策到經(jīng)濟、人才等多層面的大力支持。唯有如此，中華文化和中國文學在東南亞才能具備可持續(xù)傳播的基礎。

中國文學在東南亞的傳播，在“雙語+文學”路徑上除了重視華人華僑，還應重視東南亞各國非華族的漢語學習者。這類人群主要指在東南亞各國的本土漢語學習者和東南亞赴中國留學生，他們可能成為傳播中國文學的新力量。隨著中國和平崛起，此類人群大幅增長，既懂東南亞本地語言、又懂漢語的“雙語東南亞人”也會隨之水漲船高。中國和東南亞各國合作建設的孔子學院、孔子課堂以及國內(nèi)招收東南亞留學生的相關院校應該致力于培養(yǎng)更多的同時精通中文和東南亞本土語言的“雙語東南亞人”，尤其要鼓勵、支持他們積極傳播中華文化和中國文學。

另外，還應積極打造“雙語媒體”，大力建設中文和東南亞本地語對照互動的雙語報刊、雙語電臺、雙語電視臺、雙語電影、雙語文藝文學欄目、雙語文學書籍、雙語教材等媒體或傳播平臺，突破一直存在的語言瓶頸問題，形成中國文學東南亞傳播的“雙語環(huán)境”?！董h(huán)球時報》英文版上海編輯部曾經(jīng)制作了中英文雙語短視頻《中國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國家之一》（China is one of the safest countries in the world），在國內(nèi)外社交媒體上引發(fā)了現(xiàn)象級傳播效應。這樣的傳播案例告訴我們，通過雙語媒體或平臺傳播的中國信息更可能被外國人積極去傳播和接受。目前，我國在“雙語媒體”的建設上還比較滯后，東南亞各國華文傳媒建設的“雙語傳媒”也相對較少，更遑論專門涉及中國文學的“雙語文學欄目”了。顯然，打造“雙語媒體”，無論在中國還是東南亞各國，都是緊迫而重要的命題。

（二）“文學圖像化”路徑

新媒體時代很重要的一個特征是圖像社會的形成，人們習慣于以圖像的方式來表達和認知世界，圖像和視覺的重要性大大超過以前的時代。紐約大學教授尼古拉·米爾佐夫（Nicholas Mirzoeff）在《視覺文化導論》（An Introduction to Visual Culture）中提出，新的視覺文化的最顯著特點之一是把本身非視覺性的東西視像化。換句話說，圖像社會可能將非圖像的東西比如文學圖像化。這反映了強勢傳媒對文學的改變作用，文學為了求得生存與傳播，表現(xiàn)出追求圖像化的趨勢，以適應新的時代。

“圖像話語雖然以圖像作為表達意思的中心，但它并不排斥文字?！?1“文學圖像化”指的不是文學徹底由語言藝術變成了視覺藝術，它指的是文學從創(chuàng)作到出版和傳播等領域出現(xiàn)的圖像化追求。這種“圖像化追求”主要體現(xiàn)在三個方面，一是文學創(chuàng)作追求圖像化效果;二是文學出版追求圖像化包裝;三是文學傳播追求影視化傳播。在圖像社會，這三種“圖像化追求”會讓文學傳播得更有效。對于中國文學東南亞傳播議題，我們也應該重視“文學圖像化”的路徑，讓中國文學在新媒體時代傳播得更加有效。

（三）“主體多元化”路徑

中國文學東南亞傳播涉及眾多主體，關鍵主體是東南亞各國華人華僑，相關重要主體還有中國政府、中國媒體、中國民間組織和中國教育機構，潛在主體主要有東南亞各國政府、東南亞本土民眾和東南亞媒體。我們應注意克服認識上將傳播主體單一化和個別化的傾向，即認為中國文學東南亞傳播只是華人華僑的事或者只是相關部門的事。正確的做法應該是，以關鍵主體華人華僑為主導力量，以相關重要主體尤其是中國政府和媒體為支援力量，以激發(fā)潛在主體變成傳播中國文學的顯在主體為目標。讓這三類主體協(xié)同合力，和諧共助，一起推動中華文化和中國文學在東南亞各國的傳播。

（四）媒體整合路徑

多元傳媒共存的時代，每一種傳媒都有其獨特性。傳播中國文學，需要整合各種傳媒的力量，實現(xiàn)傳媒各盡其用、受眾各取所需的理想傳播效果。中國文學東南亞傳播的傳媒整合策略上，既要發(fā)揮傳統(tǒng)媒體的傳統(tǒng)優(yōu)勢，又要利用新媒體的新優(yōu)勢。應突出選擇影視傳媒、網(wǎng)絡傳媒等強勢傳媒，應高度重視網(wǎng)絡傳媒中的自媒體傳播。優(yōu)先選擇強勢傳媒和自媒體不是排斥傳統(tǒng)媒體、權威媒體和官方媒體，而是在多元傳媒協(xié)力共進的基礎上更加重視發(fā)揮新媒體的作用。

選擇影視傳媒傳播，與上文提到的“文學圖像化”路徑相關，即要重視白紙黑字的文學藝術的圖像化轉換，讓文學藝術與影視藝術結合進行傳播。在“有圖有真相”“無圖不歡”的讀圖時代，借助影視媒介進行文學的圖像化傳播，這是明智之舉。

選擇自媒體傳播中國文學，是因為今天已處于自媒體時代，自媒體傳播已普及成為網(wǎng)民的日常生活方式，具有寬廣的覆蓋率和強大的影響力?！白悦襟w平臺，綜合了人際傳播、群體傳播和大眾傳播的功能”22，“自媒體之所以爆發(fā)出如此大的能量和對傳統(tǒng)媒體有如此大的威懾力，從根本上來說是因為其傳播主體的多樣化、平民化和普泛化。新時代的互聯(lián)網(wǎng)格局讓每一個人都成了自媒體?！?3每個人都是自媒體既是傳播者又是受眾，每個人的自媒體賬號既是起點又是終端。每個人在自媒體的作用下變成了互聯(lián)網(wǎng)上的一個個節(jié)點，因為所有節(jié)點都連接在一起，所以自媒體上的信息從理論上講可以傳播到任何節(jié)點。

選擇自媒體方式促進中國文學東南亞傳播，在具體措施上需要做好幾項重點工作。第一是跨越中西自媒體之間的鴻溝。今天，東南亞各國網(wǎng)民主要使用臉書、推特等為代表的自媒體，少數(shù)華語較好的網(wǎng)民也同時使用微博、微信等為代表的自媒體。這樣一種特殊性實際上形成了自媒體使用的一道鴻溝，這道鴻溝說到底其實就是中文自媒體和英文自媒體之間的鴻溝。要跨越這道鴻溝，需要借助“雙語華人”為中介，最需要謀求自媒體平臺的某種融合發(fā)展。第二是增加自媒體上的中國文學內(nèi)容。今天自媒體上主要傳播的是個人見聞、瑣碎感悟、雞湯短文等信息，純粹的中國文學內(nèi)容較為稀少。這就需要華人網(wǎng)民、華文作家、華文報刊編輯等有自主自覺意識，在自媒體上積極增加中國文學內(nèi)容，創(chuàng)新中國文學的傳播體例與方式。第三是推進雙語自媒體建設。適應東南亞各國需求，以“雙語華人”為主要力量，推進華語和東南亞本土語言結合的雙語自媒體建設。在這些雙語自媒體的內(nèi)容建設上，突出中國文學主題自媒體建設，讓雙語自媒體成為中國文學東南亞傳播的利器。

（五）“國別化+本土化”路徑

中國文學在東南亞的傳播，傳播對象不是一個籠統(tǒng)的對象，而是11個不同的國家，需要根據(jù)每個國家的不同情況區(qū)別施策。影響中國文學在東南亞各國傳播的主要因素有華人華僑數(shù)量、華語教學機構情況、華人華僑華語水平、華文傳媒情況等四個方面。這四個方面的因素共同構成了東南亞每個國家的區(qū)別性傳播環(huán)境，要促進中國文學在不同的東南亞國家傳播，需要在媒體策略上有適應不同傳播環(huán)境的“國別化+本土化”操作。

馬來西亞華人華僑665萬人，占人口21%。馬來西亞擁有從小學到大學的完整、系統(tǒng)的華文教育體系，保障了該國華人華僑甚至非華僑族群較為突出的華語水平，從華語的熟練程度到精通華語的絕對人數(shù)，馬來西亞都堪稱東南亞翹楚。由于有大量精通華語的受眾作為市場保障，馬來西亞華語傳媒一直保持強大而穩(wěn)定的發(fā)展勢頭，特別是華文報刊已成為當?shù)刂髁髅襟w，其社會影響力絲毫不亞于該國英文及馬來文報刊。據(jù)相關調(diào)查，“在馬來西亞600多萬華人中，每天閱讀華文報章的人數(shù)大約保持在230萬至260萬之間。華文媒體所涵蓋的華人家庭則達到60%，剔除20%不懂中文的華人家庭，華文媒體涵蓋華人家庭則高達80%?！?4綜上可見，馬來西亞華僑華人多，華文教育發(fā)達，華人華僑華語水平較高，華文傳媒影響力強大。這些因素形成的中華文化文學傳播環(huán)境在整個東南亞是最好的，可以作為所有東南亞國家學習的榜樣。在馬來西亞，中國文學的傳播實際上已經(jīng)處于歷史最好階段。下一步需要努力的，一是充分利用馬來西亞優(yōu)良的傳播環(huán)境，增強中華文化和中國文學的主動傳播意識。二是發(fā)揮馬來西亞的典范作用，帶動其他東南亞國家優(yōu)化中華文化和中國文學的傳播環(huán)境。

新加坡華人華僑354萬人，約占人口74%。新加坡也擁有較為完整的華語教育體系，但總體說來，仍是“英語至上主義”。新加坡華人華僑華語水平雖然相對較高，但偏于聽說能力，讀寫能力較弱，而且華語聽說還容易夾雜英語及其他方言?？偟恼f來，無論是華語熟練程度還是精通者的絕對人數(shù)，新加坡都遠不及馬來西亞。當然，新加坡華文傳媒較為發(fā)達，尤其是《聯(lián)合早報》《聯(lián)合晚報》和《新明日報》具有強大影響力，其受眾群體早已經(jīng)超越新加坡輻射到馬來西亞、中國港澳臺和中國大陸地區(qū)，而且這些報章都有相應的文藝副刊版面或欄目。由此，新加坡華文傳媒應該發(fā)揮自身影響力優(yōu)勢，傳播中華文化，促進華語學習，促進同等精通中英雙語的新加坡“雙語華人”更多增加，最終促進中國文學在新加坡的傳播。其他各類傳媒主體也應該積極利用新加坡的雙語環(huán)境優(yōu)勢，積極創(chuàng)新，促進中國文學由中文傳播向中英文結合傳播躍升。

泰國華人華僑保守估計約900萬人，約占人口14%。泰國雖然華人華僑眾多，但缺乏系統(tǒng)完善的華語教育系統(tǒng)，漢語一般只作為各級學校選修課程。雖然選修者眾多，但限于師資水平和各方面因素，泰國漢語學習者水平整體較低。另外，泰國雖然華人華僑人口總數(shù)較多，但絕大部分屬于較早期移民后代，他們早已融入當?shù)厣鐣?，成為只會當?shù)卣Z言的“單語華人”。由于缺乏擅長漢語讀寫的華語受眾，泰國華文傳媒生存境遇也不太樂觀，總體平穩(wěn)但在走下坡路。當然，也應看到，泰國華文傳媒有著悠久的歷史，在今天都保持了較好格局，報紙、雜志、廣播臺、電視臺和網(wǎng)絡新媒體齊頭并進，都有一定發(fā)展。由此，就泰國而言，要促進中華文化和中國文學傳播，泰國華文媒體應該發(fā)揮自身布局較好的優(yōu)勢，力求全方位、多平臺、全媒體、多媒體傳播。當務之急是，泰國各路傳媒主體尤其要通過自身改革創(chuàng)新，促進泰國華人和非華人群體的漢語學習，培養(yǎng)出更多精通漢語的華文傳媒受眾。

印尼華人華僑保守估計超過1000萬人，約占人口5%。由于歷史原因，華文教育被長期全面禁止，直接導致的結果是盡管印尼華人華僑眾多，但經(jīng)歷了漫長的語言及文化禁錮之后，精通華語者已經(jīng)較為稀少，且多是60歲以上的老年人，年輕一代華人大都不懂華語。近年來，印尼華文教育發(fā)展迅猛，形成了“漢語熱”。但總體上來說，華文教育還未形成完整和系統(tǒng)的鏈條，教學效率也偏低。印尼華文傳媒雖然也多達近20種，涉及華文報刊、雜志、電臺、電視臺、網(wǎng)絡新媒體等多種形式，但因為印尼精通華語者稀缺，華文傳媒的受眾依然較少。由此可見，對于中國文學在印尼傳播，從傳媒策略上應該強調(diào)三點。一是印尼華文傳媒應盡量對接華文教育和漢語教學，培養(yǎng)更多印尼“雙語華人”“三語華人”，解決中國文學印尼傳播的語言瓶頸問題。二是印尼華文傳媒應該為消彌歷史傷痛多做努力，為中華文化文學在印尼的傳播營造和諧包容的環(huán)境。三是印尼華文傳媒還應該面對受眾較少的窘境，主動通過雙語傳播甚至多語種傳播來開拓自己的受眾領域，也為中國文學跨文化傳播營造條件。

緬甸華人華僑超過160萬人，約占人口3%。受政治影響，緬甸華文教育也經(jīng)歷了近半個世紀的停滯。這也造成了緬甸華人華僑華語水平整體較低的現(xiàn)狀，緬北地區(qū)之外，精通華語者較少。目前，緬甸的華文教育風生水起，發(fā)展迅猛，各類華文教育機構快速增加。但緬甸華文教育還沒有形成科學體系和完整鏈條，面臨師資短缺、教材不適用等迫切問題。緬甸華文傳媒較少，目前只有一家《金鳳凰報》，并有自己的網(wǎng)頁和微信公眾號。對于中國文學在緬甸的傳播，當務之急是做大做強唯一的本土華文傳媒，讓其不僅為華人提供新聞資訊服務，更能夠成為緬甸漢語學習者的輔助工具，成為中華文化文學的傳播窗口。另外，緬甸華人華僑應該努力開拓，爭取在廣電、網(wǎng)絡華文傳媒形式上有所突破，讓中華文化文學在緬甸的傳播環(huán)境不至于過于單一。

越南華人華僑約90萬人，約占人口1%。越南與中國來往密切，但由于缺乏系統(tǒng)的華文教育體系，該國華人華僑華語水平呈現(xiàn)出參差不齊的狀況，老年華人突出，年輕華人一般，精通華語者的絕對數(shù)量也不多。越南古代歷史文化深受中華文化影響，中國文學傳統(tǒng)深深植根于越南歷史文化血脈之中。但近代以來，在殖民文化的影響下，越南實際上進入了文化斷裂時期，漢語文化傳統(tǒng)遭到隔斷。目前，越南唯一的華文傳媒是越南共產(chǎn)黨胡志明市委機關黨報《西貢解放日報》中文版。基于上述情況，從傳媒策略考量，中國文學在越南傳播最需要解決的問題是創(chuàng)立真正由華人社會主辦的華文傳媒。讓這一華文傳媒成為服務華人資訊需要、促進越南漢語教學、傳播中華文化和中國文學的主陣地。

柬埔寨華人華僑約100萬人，約占人口8%。柬埔寨華文教育體系曾經(jīng)受到較大破壞，截至目前雖然有所恢復，各類華語教育機構獲得快速發(fā)展，但離完整、科學、系統(tǒng)的目標還有較大距離?？傮w看來，柬埔寨華人華僑的華語水平較為一般，精通華語和當?shù)卣Z言的“雙語華人”雖然不多但也有一定規(guī)模。正是因為這一群體作為基礎，再加上大量華人新僑前往柬埔寨創(chuàng)業(yè)就業(yè)，該國華文傳媒近年來發(fā)展較快。擁有《華商日報》《柬華日報》《星島日報》《金邊晚報》《高棉日報》和《吳哥時報》（電子報）等眾多華文傳媒。由此，中國文學在柬埔寨的傳播，應該強調(diào)兩個關鍵點：一是充分做大做強現(xiàn)有華文傳媒，積極開拓雙語或多語傳播模式，借助文藝副刊傳播中國文學和在地華文文學。二是將柬埔寨掀起的“漢語熱”“中華文化熱”和華文傳媒發(fā)展進行對接，爭取既促進漢語及中華文化在柬推廣又促進華文傳媒市場發(fā)展的雙贏結局。

菲律賓華人華僑約100萬人，約占人口1%。菲律賓有較大規(guī)模的華人社會，菲律賓華人華僑融入當?shù)匚幕^早較深，所以年輕的華人二代、三代大多數(shù)不會講華語。但菲律賓近年來出現(xiàn)了不少精通華語甚至雙語的華人新僑。菲律賓華文教育也談不上系統(tǒng)和完整，但發(fā)展比較迅猛。近年來，菲律賓華文報刊逆勢而上，風生水起。擁有《世界日報》《聯(lián)合日報》《商報》《菲華時報》《菲律賓華報》等多家華文報刊，網(wǎng)絡新媒體也獲得較大發(fā)展。由此，中國文學在菲律賓的傳播，從傳媒策略上主要強調(diào)兩點：一是做大做強現(xiàn)有華文傳媒，增加文藝副刊刊出頻率，助力“菲華”文學發(fā)展，爭取雙語傳播和多語種傳播。二是借力孔子學院、孔子課堂、華文學校等華文教育機構和其他“準媒體”，促進語言教育和文化傳播的結合。

老撾華人華僑約3萬人，占人口不到0.01%。在東南亞各國中占比最小，也一直未能形成相當規(guī)模的華人社會。該國華文教育規(guī)模也較小，近年來雖然掀起了“漢語熱”，華文教育快速發(fā)展，但由于受眾較少、市場有限，該國也一直缺乏華文傳媒。由此，中國文學在老撾的傳播，從傳媒策略上應該強調(diào)三點：一是借他國華文傳媒之力，東南亞其他國家某些著名華文傳媒可考慮將市場拓展至老撾，創(chuàng)辦相應傳媒的老撾版。二是借中國傳媒之力。老撾與中國云南接壤，可考慮選擇部分傳媒在老撾拓展海外業(yè)務，促進中華文化在老撾傳播。三是老撾當?shù)厝A人社會可考慮直接創(chuàng)設老撾本土華文媒體，先從網(wǎng)絡新媒體做起。

文萊華人約4萬人，約占人口10%。直到1990年代，有一定規(guī)模的文萊華人社會才正式形成。其優(yōu)勢在于大部分華僑華人都精通華語，這和正在文萊掀起的“漢語熱”“中國文化熱”尤為契合。文萊的華文教育傳統(tǒng)保持較好，華文學校教學質量也較高。正因為上述因素，文萊雖是小國，卻擁有華文報刊、華文廣播、華文電視、華文網(wǎng)絡新媒體等較為全面的華文傳媒系統(tǒng)。因此，中國文學在文萊的傳播，從傳媒策略上主要應從兩方面去做：首先，積極借鑒馬來西亞經(jīng)驗，華文傳媒積極宣傳和助力，促進文萊良好及完整華文教育系統(tǒng)的可持續(xù)發(fā)展，為中華文化文學在文萊的傳播創(chuàng)造長期良好環(huán)境。其次，文萊華文傳媒應積極以本土化戰(zhàn)略謀劃跨文化傳播，開拓雙語傳播渠道，積極向非華族群傳播中華文化和中國文學。

東帝汶華人華僑約2.5萬人，約占人口2%。東帝汶獨立于21世紀初的2002年，是東南亞最年輕的國家，其現(xiàn)有華人華僑大部分也屬于精通華語的新僑。獨立后東帝汶華文教育發(fā)展較好，近年來東帝汶也掀起了“漢語熱”和“中國文化熱”，2016年底中國廣西師范大學和東帝汶商學院合作共建的“漢語文化中心”正式掛牌。目前東帝汶還沒有專門的華文報刊，但東帝汶華人注冊了不少微信公眾號，積極服務華人社會，傳播中華文化。因此，中國文學在東帝汶的傳播，從傳媒策略上可以強調(diào)兩點：一是強化漢語文化中心、孔子學院、孔子課堂等“準媒體”的建設和創(chuàng)設，助力東帝汶形成完整的華文教育體系，助力東帝汶華社較好保持中華文化傳統(tǒng)。二是借力東南亞周邊國家或澳門知名華文傳媒，發(fā)展東帝汶的華文傳媒事業(yè)，為中國文學在東帝汶的傳播貢獻穩(wěn)定傳媒陣地。

結? 語

21世紀以來，中國文學東南亞傳播面臨的挑戰(zhàn)主要有華語水平危機、華文報刊危機、“圖像社會”挑戰(zhàn)、社交媒體挑戰(zhàn)等新的挑戰(zhàn)。中國文學東南亞傳播面臨的機遇主要表現(xiàn)為傳媒多元化、強勢傳媒的影響、中國崛起和東南亞華人華僑力量的增強等方面。面對東南亞的華語水平危機和華文報刊危機，我們應該充分抓住中國崛起和東南亞華人華僑力量的增強等方面的機遇，通過“雙語+文學”路徑，立足于培養(yǎng)更多精通漢語和東南亞本土語言的“雙語華人”和“雙語東南亞人”，打造更多以漢語和東南亞本土語言雙語形式包裝和運營的“雙語媒體”。面對“圖像社會”挑戰(zhàn)，我們應重視化危為機的思路，視圖像媒體為強勢媒體，通過“文學圖像化”路徑，給中國文學東南亞傳播插上圖像化和影視化的翅膀。面對社交媒體挑戰(zhàn)，我們應該抓住新媒體時代傳媒和傳播形式多元化的機遇，通過“主體多元化”路徑和媒體整合路徑，以“全媒體”思路和媒體融合、媒體協(xié)同的智慧充分發(fā)揮各種媒體和介質對于中國文學東南亞傳播的獨特作用。我們應該重視東南亞十一國各自不同的歷史文化、社會進程和媒體環(huán)境，因國制宜，因國施策，通過“國別化+本土化”路徑，推動中國文學東南亞傳播的更大進步和可持續(xù)發(fā)展。

2020年10月29日，十九屆五中全會審議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jīng)濟和社會發(fā)展第十四個五年規(guī)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的建議》明確指出，要“推進社會主義文化強國建設”，要“以講好中國故事為著力點，創(chuàng)新推進國際傳播，加強對外文化交流和多層次文明對話”。無論是建設“文化強國”，還是“講好中國故事”，推進中國文學的國際傳播都是重要議題和文化實踐著力點。文學是中國故事的傳統(tǒng)載體也是核心載體，中國文學的較強世界影響力也是“文化強國”的重要標志。中國文學東南亞傳播，應該立足建設“文化強國”的遠景目標，順應“講好中國故事”的時代要求，主動迎接挑戰(zhàn)，積極抓住機遇，創(chuàng)新傳播路徑，在新時代取得更多新進步。

注釋：

①顏春龍：《華人傳媒與文化認同：21世紀初〈聯(lián)合早報〉研究》，華夏出版社2008年版，第60頁。

②陳奕平：《和諧世界之橋：華僑華人與中國國家軟實力》，暨南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第52頁。

③張經(jīng)武：《“圖像消費社會”電影圖像消費心理及其意義》，《當代電影》2017年第8期。

④Guy Debord. La société du spectacle.Paris：Buchet-Chastel，1967.

⑤Guy Debord. The Society of the Spectacle. translation by Fredy Perlman and Jon Supak. Online at Library.nothingness.org（access date=2015-10-05）.

⑥[法]鮑德里亞：《完美的罪行》，王為民譯，商務印書館2002年版，第17頁。

⑦[英]約翰·伯格：《觀看之道》，戴行鉞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139頁。

⑧[美]丹尼爾·貝爾：《資本主義文化矛盾》，趙一凡等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89年版，第156頁。

⑨周憲：《視覺文化的轉向》，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5頁。

⑩[奧]弗里德里希：《不引人注目的人注定會失敗：圖像社會的新游戲規(guī)則》，肖培生譯，河南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4頁。

11[英]威廉·戴維斯：《幸福烏托邦：科學如何測量和控制人們的快樂》，常瑩、郭丹杰譯，新華出版社2016年版，第184.頁。

12Jacques Ellul. The technological order . Technology and culture，1962，3（4）：394.

13張經(jīng)武：《在遮蔽中建構：新媒體時代的舊媒體藝術》，《南昌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3年第6期。

1416張經(jīng)武：《強勢傳媒與作家“觸電”“觸網(wǎng)”》，《新聞愛好者》2009年第16期。

15[美]理查德·哈斯：《外交政策始于國內(nèi)：辦好美國國內(nèi)的事》，胡利平、王淮海譯，格致出版社2015年版，第19頁、

17胡鍵：《增強文化自信，為中國崛起提供持續(xù)動力》，《社會科學文摘》2017年第10期。

18胡鞍鋼：《中國崛起的五大規(guī)模效應》，《中國與世界觀察》2006年第23期。

1920林忠強、莊華興、潘永強、張炳祺、許德發(fā)、詹緣端：《2012年第一屆馬來西亞華人研究雙年會論文集》，馬來西亞華社研究中心2013版，第64頁，第56頁。

21張榮翼：《圖像文化的話語邏輯與權力關系——當今文學研究的語境問題》，《中州學刊》2013年第1期。

22閆偉華、申玲玲、鄭雷：《一本書學會自媒體新聞寫作》，人民日報出版社2016年版，第19頁。

23李天陽：《一本書讀懂互聯(lián)網(wǎng)+》，北方文藝出版社2016年版，第122頁。

24趙勝玉：《馬新華文傳媒發(fā)展綜述》，世界華文傳媒年鑒編輯委員會《世界華文傳媒年鑒2015》，世界華文傳媒年鑒社2015年版，第9頁。

（作者單位：福建師范大學傳播學院。本文系廣西哲學社會科學基金項目“新媒體影響下的中國文學東南亞傳播現(xiàn)狀與路徑研究”階段性成果，項目編號：13BXW006）

責任編輯：楊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