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的北方氣象深沉。這很能激起些對四季輪回的感觸。而閱讀本期作品,亦可真切感知那生命季節(jié)中的風雨之聲和別樣心情。
李心麗的《貓三娘》中,原本一心只為女兒考研大事操勞的母親張小連,在女兒“三戰(zhàn)大捷”、心想事成后,皆大歡喜之下扭轉了反對派立場,成全了女兒“我要一只我自己的貓貓”的愿望,而張小連由“愛女及貓”到“戀貓成癖”卻是始料未及的。一只取名“三臭子”的小貓,取代女兒成為家庭的焦點和中心,這種反差和反轉之間,自有小貓“天才”般表現的因素,小貓對張小連的親昵與依賴,喚醒了她骨子里的一種母性。小說對母親、女兒和小貓之間“三角關系”的發(fā)現與描寫,恰是對被過度功利性“成長”模式僵化了的家庭關系的揶揄。“貓三娘”的過度受寵,也折射出當下一種普遍的家庭、社會表情。
指尖的《消失》讀來朦朧淡薄,恍惚中卻又處處驚心?!拔摇鳖^上長著的三個旋,將“我”與慣常的世界之間上了把鎖,更奇怪的是,“我”眼里看到的與妹妹看到的截然不同。“我”能看到族譜旁的那幅山水畫里“機關轉動”,其間每一種“消失”,都對應了無可回避的人間禍福。最無奈的是,重回畫面上的、渾身濕漉漉的蓑衣人最終消失,暗合了父親生命的猝然凋落。這些“消失”的奇異顯現,也是對命運之思中惶恐的消解。
馬衛(wèi)巍的中篇小說《底色》,寫畫家云集、名利紛擾、憂喜雜糅、清濁交流。拿青春作賭注的林妹妹黯然離場,只在乎有人出錢的尚小軍折去鋒芒。而大慶在“兩難”中遵從內心、毅然返鄉(xiāng),他勇于“清零”、重新找回生活激情的選擇令人眼前一亮。他從疲憊中復燃了的畫家生命,印證著我們對藝術的神圣信仰。
張象的《林中火焰》,從一個年輕家庭的鄉(xiāng)愁寫起,又在他們回歸太原后妻子的日漸憔悴處糾結。當“我”享受這“天意”一般的回歸,對這座城市的親和、美麗、文明感到愜意之際,卻得知了妻子想要“逃離”家鄉(xiāng)與親人的內心隱秘……這個年輕家庭最終在依山傍水處安家,他們在汾河之畔找到精神歸宿的結局令人共鳴、愉悅。而陪伴他們驅散生活陰影的,正是這座將他們緊緊擁抱了的溫情故地、山水之城。
苦樂年華,人生四季。你能從《面?!分凶x出那個心緒灰冷的青年,他回到父母操持不停的平凡光景中,重新找回自己,找回那個扎實而開闊的起點。你能從《烏龜》中品出對于那位不動聲色、手到擒來父親的崇拜,童年夢幻里,滿滿都是人生自信。你能從《最后的謎語》中接續(xù)亙古以來對世界真相的問與猜,一片枯葉給出衰敗、落寞的謎面,然而正如這蕭索之冬,翻轉它的定是爛漫的春天。
劉照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