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馥妍

（曲阜師范大學文學院，山東曲阜 273165）

0 引言

《學記》是思孟學派的代表作，是儒家教育思想的文學載體，其中有關于師生雙邊教學活動的方法、內(nèi)容和意義闡述體現(xiàn)了以教師為主導，以學生為主體的教育思想，以教師之“善喻”啟發(fā)誘導學生之“繼志”，明確并遵從內(nèi)心志趣并心向往之。這種在教學相長中進行啟發(fā)誘導的教育模式與當代素質(zhì)教育倡導下的師生和諧發(fā)展、共同進步有異曲同工之妙，《學記》中的教學思維模式和價值尺度對當今“生本化”教育思想影響深遠。

1 善喻——教師主導

《學記》明確提出“君子之教，喻也。”的教學思維。喻，即誘導、啟發(fā)，以“善喻”而“開智”，鼓勵教育者要善于啟發(fā)開導學生，發(fā)散學生思維，使之能獨立思考并解決問題。這是繼孔子“不憤不啟，不悱不發(fā)”之后，進一步闡明在教學活動中要將教師主導授課和學生自主探究相結合的教學規(guī)律。教師要想做到“善喻”，就要“道而弗牽，強而弗抑，開而弗達。”引導學生，而不牽著學生的鼻子走；策勵學生，而不強迫壓抑學生；啟發(fā)學生，而不是以灌輸式達到學習目的?！暗馈薄皬姟薄伴_”是教師授業(yè)解惑的知識載體，教師以自我知識的積累和經(jīng)驗的總結來點燃學生靈感的火花，以此達到“開其意”“達其意”的效果?！案俊薄案ヒ帧薄案ミ_”則是教師匡正教學方法的尺桿，不能代替學生學習，而應當讓學生自己消化知識，做到自主、合作、探究，從而讓學生做自己學習的主人。這一教學原則實有多重作用，一則順應學生學習的發(fā)展規(guī)律，遵守了教育的發(fā)展觀原則；二則挖掘了學生的內(nèi)在潛力，三則使教師更充分地了解到學生學習的薄弱之處進而制定更良好的教學方案。《學記》中又講“道而弗牽則和，強而弗抑則易，開而弗達則思?！币龑Ф粡娖龋隳苷_處理好教與學的矛盾關系，師生關系才會融洽，進而拓展實施和諧教育；激勵而不壓抑，學生便不視學習為畏途，才能積極樂學，即合理進行愉快教育；開端倪而不和盤而出，方能教會學生獨立思考，踏實貫徹人本教育。從而做到“和易以思”——以教學環(huán)境的和諧化與方式的民主化促進教學思維的高效化，讓思考成為學生一種自覺的常態(tài)化學習習慣，做到課堂教學思維訓練不“缺席”，思想啟蒙不“缺鈣”。如此，方可謂“善喻”者也。

2 繼志——學生主體

將《學記》中的“善喻”思想應用于教師教育教學工作當中，教師恰當?shù)貙W生進行啟發(fā)誘導，學生便能以更加積極的學習興趣與動機拓展思維渠道，學思結合，更好地發(fā)揮主體性而有效解決問題，正可謂《學記》中“善教者，使人繼其志?！?/p>

《學記》中關于“志”的闡釋是層層遞進的，以“辨志”、“遜志”至“繼志”，而后“有志于學”。北宋黃裳注：“辨志，求道之時也；遜志，從道之時也；繼志，會道之時也?！边_到“會道”的精神境界，不僅要靠學生的堅定志趣，還要借助教師的主導作用進行啟發(fā)誘導，即在和諧的師生關系中，結合內(nèi)外部力量，堅守學生學習的主體地位，這與當今教育中所提倡的“生本教育”如出一轍。

《學記》中講，優(yōu)秀的歌唱家，能使聽眾自然地隨聲和唱，同理，優(yōu)秀的教師，能使學生自覺自發(fā)地跟隨老師的教學思路進行學習?！捌溲砸?，約而達，微而臧，罕譬而喻，可謂繼志矣。”即教師的語言必須要簡練而透徹，精妙而妥善，進行誘導舉例也要簡單明了、通俗易懂。如孔穎達說：“言善為教者出言寡約，而顯達易解；義理微妙，而說之精善；其譬罕少，而聽者皆曉?！苯處煈{借有效的講解藝術——約達、微臧、譬喻，運用語言直觀和思維啟發(fā)的原則“開其智，達其意”，“力爭少說少做，語言富有啟發(fā)性但又恰到好處，給予學生更大的表達空間，在輕松愉快的師生交往中活躍學生思維?！边@樣以來，便可通過語言直觀和思維訓練相互加成，達到教師講解藝術和學生接受能力的有機融合，進而使學生繼承教師的志愿并在其正確引導下穩(wěn)步前進，達到“繼志”的目的。所謂“士先志”，學生學習要以立志為先，而立志固然重要，將“志”轉化為學習的實踐才是“繼志”的終極目的，即要“有志于學”。

于師道尊嚴中繼志而學。學為人師，行為世范?！秾W記》中提到“師嚴然后道尊，道尊然后民知敬學?！弊饚熤氐朗侨鐣紤斪裱亩Y法，它既是對教師道德的規(guī)范，也是對學生德育的培養(yǎng)。所謂“師”，即“傳道受業(yè)解惑者”，他們在掌握了人類經(jīng)過長期的社會實踐活動所獲得的知識經(jīng)驗、技能的基礎之上，將其進行加工、品味，傳授給青年一代并解除他們在學習中的困惑，是學生思想靈魂的工程師，人生方向的領路人，乃至人類文化的傳遞者。知難易，知善惡，能博喻，則足以為師。作為教師，要以身作則，學然后知不足以自反，教然后知困以自強，才能教學生以謀事之用，傳學生以立德之才。以國際視野去探尋，無論是從春秋戰(zhàn)國出賣腦力勞動的“士”到古希臘的“智者”，還是從當今秉持“恪盡職守”原則的中國教師到提倡“自由”的西方教育者，教師群體日益發(fā)展成為社會道德文化的中堅力量，因此在“師”的廣延意義之外，“道”更值得我們?nèi)ヌ綄?。所謂“道”，一方面可以是教師之本關于哲學意義上的普遍倫理范疇，包含教師在教學過程中的所遵循的法則或教書育人的道理等，另一方面也可視作為學生從教師那里追尋并繼承的禮數(shù)、才識、品德等，具有高尚性與嚴肅性?！秾W記》中以堯、舜、禹三王祭祀百川中“河為源，海為委”的事例引出學習重在“務本”，正所謂“本立而道生”。學生作為“繼志”的主體，培養(yǎng)尊師重道的德行是學習的關鍵之處。“道德修養(yǎng)的養(yǎng)成是求學成道的前提條件?！弊鳛閷W生，尊師重道便是其求學的根本，“凡學之道，嚴師為難?！睅煹赂呱校陨饚?，尊師而重道，道尊然后民知敬學，是以“繼志”而學矣。從更深層次來講，尊師重道不僅是針對教師和學生雙邊的道德準則，更是一種社會道德風尚，在當今物欲橫流的時代，“教師”這一職業(yè)正面臨部分教師本身職業(yè)操守缺失和社會觀念歪曲的雙重打擊，只有當教師立足教育之本，社會重視教師地位和作用，受教育者才會對師道產(chǎn)生敬畏之心，繼承教師之法并予以實踐、創(chuàng)新，融合自己的學習感悟與理解舉一反三，成為棟梁之材，從而促進教育綿延不斷、良性循環(huán)。

于學思問答中繼志而學?！坝泦栔畬W，不足以為人師，必也其聽語乎。力不能問，然后語之，語之而不知，雖舍之可也?！薄秾W記》中主張師生要在學思問答中促進知識學問的雙向流動。葉圣陶先生說過：“教是為了不教?！蓖恚诤椭C教育下的雙邊活動中，學生學是為了會學，即取法于師，學思結合，自成體系?！吧茖W者師逸而功倍?！闭嬲朴趯W習的人，教師費力不大而自己收獲又很多，這類人善于發(fā)問的同時也善于答問，他們“如攻堅木，先其易者，后其節(jié)目”，以其獨立的視角去思考與探索，因而“及其久也，相悅以解”。低頭苦學的人往往難成大器，善于思考和發(fā)問的學習才是事半功倍的。學習首先要發(fā)揮學生主觀能動性，廣泛瀏覽書籍，明辨篤志，切記體察，遇到超過自我知識范疇和解決能力的問題要善于發(fā)問，敢于質(zhì)疑，在師生互動交流和互相啟發(fā)中碰撞思維火花，找到解決問題的突破口，促進學習進步?！安W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保ā墩撜Z·子張》）明確概括了“學-問-思”的規(guī)律。若一味地“學”，而不對所學知識進行反思歸納，那么知識永遠不會內(nèi)化成自己肚子里的墨水；若只思考，“又會陷入蘇格拉底‘精神助產(chǎn)術’的尷尬弊端，空乏且不明其理，因此思考并不是空想?！敝挥凶儽粍訉W習為主動學習，才能活躍思維，激發(fā)靈感。正如《學記》中“善問如撞鐘”的觀點，撞得輕就響聲小，撞得重就響聲大，同理，思考地越深入，以發(fā)問的形式表達出的疑惑越具體，那么得到的學習反饋便愈發(fā)深刻、有益。在學思結合中，教師喻理而學生思辨，教師的“啟”與學生的“思”相依而生。將學生的思考建立在教師的有效引導和學生自我反省與體悟相結合的基礎上，將教師主導作用和學生的主體地位融為一體，學生方可思銳貫通，“繼志”而學。

3 生本教育的現(xiàn)實意義

以上分析都是基于師生的雙邊互動與教學相長而建立的理論支架。根據(jù)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位于層次圖最頂端的是人的自我實現(xiàn)的需要，即“人們追求實現(xiàn)自己的能力或者潛能，并使之完善化?！辈煌娜擞胁煌膬r值信仰和道路追尋，因此人們實現(xiàn)自我統(tǒng)一的路徑也各不相同。社會中的每個人都是受教育者，都是自學生時代成長起來的，在人生道路上慢慢學習積累，慢慢充實自我，最終完善自我價值體系。如今許多教育者往往會把自己的認知和意愿強加給孩子，缺乏對個性的正確引導和對個體生命的尊重。正如龔自珍在《病梅館記》中寫到：“梅以曲為美，直則無姿；以欹為美，正則無景；以疏為美，密則無態(tài)?！比煜碌奈娜水嫾叶家赃@種標準刻畫梅，然而需要明確的是“梅之欹之疏之曲，又非蠢蠢求錢之民能以其智力為也?！币晃兜匕凑兆约旱囊庠覆眉裘璁嬅分Γ罱K養(yǎng)育出來的卻是清一色好看卻又病態(tài)的梅花，對于教育者和受教育者來說，便也是如此。教師不能以一個標準去衡量每一位學生，也不能將自己的教學思想和方法強加給學生，而應當了解學生的優(yōu)缺點和不同心理態(tài)勢，從而“長善而救其失”，即所謂“知其心，然后能救其失也?！比绱耍憧勺裱瓕W生心理發(fā)展規(guī)律和認知規(guī)律，有的放矢，因材施教，成風化人，潤物無聲。

信息化的網(wǎng)絡時代下，個體化的生命價值越來越凸顯?！霸诮逃矫?，傳統(tǒng)的填鴨式教育已經(jīng)完全不能滿足當代學生的需求，在這個背景下，生本教育作為一個讓學生為主體地位的教育模式，它的發(fā)展呈現(xiàn)著一個必然的趨勢。在以后的教育過程中，教師應有著生本教育的理念，開展以學生為主的現(xiàn)代化課堂?！币宰鹬貙W生認知規(guī)律，開發(fā)學生思維，拓展學習視野為目的，將教師的教學主導和學生的主動學習有機結合?！吧窘逃崩砟钜卜咸K格拉底的教育思想——“教育者要在每個孩子身上發(fā)現(xiàn)他最強的一面， 找出他作為個人發(fā)展根源的‘機靈點’，做到使孩子在他能夠最充分地顯示和發(fā)揮他天賦素質(zhì)的事情上達到他年齡可能達到的卓著成績?！币詭煘橐陨鸀楸?，如此，則方成大器。

4 結語

師與生是在相互交融中互相促進，通過教育的紐帶作用通達文化，為師者能以明確教之所有興廢進而“善喻”，樂學者能借師道的多維傳播開拓視野而“繼志”。所謂“教學相長”，便是“為師”之“善喻”與“為學”之“繼志”兩條道路延伸與交匯的結果，當二者在交匯點上發(fā)生相互作用，互相汲取靈感后，個體便會更加獨立且會使個人的價值最大化。因此，可以說《學記》所闡釋的教學觀、教師觀、學生觀、德育觀等教學原則和觀點與當今生本教育理念一脈相承。

當代教育一直強調(diào)對學生核心素養(yǎng)的培養(yǎng)，那又怎樣讓學生在掌握豐富的人文、科學知識的基礎之上，成為擁有寬厚文化基礎并得到自我意識升華的人呢？

在當下和合文化氛圍的影響下，融道德、理想、意志、情操于師生和諧共進的教學之中，“以教師的‘善喻’為手段，學生‘繼志’為目的”，才能實現(xiàn)葉圣陶先生所說的“把依賴性的“受教育”轉變?yōu)橹鲃有缘摹白晕医逃?。”越是高等的教育，老師的“教”越淡化，轉而更側重于學生的“學”與“悟”。當交互的交流學習使學生的創(chuàng)新意識與思辨能力不斷提高時，他們的自我主體意識也會不斷完善，因而便會漸漸具備“人之為人”的能力與條件，當生活中的獨立人格日益多樣化時，社會格局與視野便也更加寬廣，在這般教育領域中，圓融、深厚、理解、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