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燕

重要時刻

芭茅花整個冬天都在山上開著

和童年時一樣。只是我現(xiàn)在

對它們越愛越深

就像逐年老去的父母

就像被人類越擠越窄的藍(lán)天

就像身邊那個一起悲歡多年的女人

風(fēng)吹過杉樹林

風(fēng)吹過杉樹林，什么也沒留下

盡管如此我還是感到快樂

我從未看見過透明的風(fēng)

只看到杉樹林翻動針葉的灰白面

它們更多的時候被黛綠的面覆蓋

很少見到陽光。風(fēng)吹過杉樹林

集體的杉木玩起了波浪游戲

針葉灰白的短暫波濤——呼啦。

海 螺

我住在內(nèi)陸低緯度高原

至今沒見過大海，這里的湖泊

鏡面也越來越小，水失去了透明色

出租屋的窗臺上有幾個海螺

我知道它們不一定來自海邊

但還是拿起最大的一個，貼近耳朵

海潮向我涌來，越來越近

閉上眼睛，想象自己站在海邊

看見海浪反復(fù)沖刷沙灘與島嶼

我知道那不是海的聲音，只是

一種噪音，用手也可以做到

那有什么關(guān)系，我聽見了海

見到了海螺漂亮的色彩

就足夠幸福，就像居住在海邊的人

想象高原的潔白雪山和綠色草甸的幸福

禮 物

收獲后的莊稼地一片狼藉

空空的秸稈無序地堆放

我以為那些成熟的糧食

被全部采摘或割回家，進(jìn)了糧倉

麥垛或玉米秸稈堆里玩耍的我

不止一次在殘敗的土地上

發(fā)現(xiàn)遺失的麥穗、南瓜、土豆或玉米

我被母親和祖母再三叮囑

不能把它們帶回家，那是神

送給大地上其他生靈的禮物

我們從土地里拿走的已經(jīng)夠多

不能把秋天收拾得太干凈

它們，還要在光禿禿的田野

度過漫長的冬日和春天

等待森林里新的果子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