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敬堂
胡大炮三年前押上自己的全部身家,承包了五十畝果園。干了兩年,他見行情不錯,一沖動又拿下二百畝,結(jié)果趕上今年“臭行”了,十幾萬噸水果堆在山上無人問津,胡大炮欲哭無淚,喝農(nóng)藥的心都有了。
正在這時,失聯(lián)多年的同窗好友趙小明忽然打來電話,說自己帶妻子出來旅游,想順路來看看他。
胡大炮興奮地跳了起來,全然忘了眼前的困境,大聲喊著趙小明上學(xué)時的外號:“四丫頭,這些年你跑哪兒去了?可想死我了!快來快來,哥哥保證盛情招待!”
這頭電話剛放下,老婆發(fā)作了:“這個月欠銀行的錢都還沒著落,你拿啥招待人家?”
胡大炮氣得差點動手:“你知道我們什么關(guān)系嗎?上學(xué)時他家窮,我天天從家里多帶飯給他吃;他交不起學(xué)費,我從家里偷錢幫他交!四丫頭也不忘本,咱結(jié)婚時他托人捎來兩千塊錢呢,是當(dāng)時最大的禮了!”
老婆撇撇嘴:“拉倒吧,人家那是打算和你兩清了,要不從那以后他咋再沒和你聯(lián)系?”
胡大炮振振有詞:“你聾呀,這不才打完電話嘛!”老婆氣得說不出話來,只能朝他翻了個白眼。
轉(zhuǎn)眼到了約定的日子,胡大炮大清早就起了床,滿兜搜出500多塊錢,再看看手機零錢里還有三四百塊,感覺能應(yīng)付過去,這才騎著摩托車向市里趕去。
很快,他來到趙小明入住的酒店,趙小明夫婦早已站在門口迎接了。老同學(xué)近二十年沒見,你捶我一拳,我拍你一掌,親熱得要命。趙小明妻子笑吟吟地站在旁邊看著倆人。
三人進了酒店大廳,在預(yù)訂的位子坐下,服務(wù)員走過來問道:“先生,可以上菜了嗎?”
趙小明點點頭:“上吧?!?/p>
胡大炮看出苗頭,立刻瞪圓了眼睛:“到哥哥地盤,哪能讓你請!這不是打我臉嗎?這頓必須我請,你要是不答應(yīng),我轉(zhuǎn)身就走!”
趙小明笑笑說道:“好好好,我不和大哥爭?!?/p>
趙小明點了四菜一湯,葷素得當(dāng),既不張揚又很體面,胡大炮暗暗松了口氣??僧?dāng)服務(wù)員用托盤端上茅臺時,他的頭上開始出汗了。
哥倆喝了兩杯之后,胡大炮借口上衛(wèi)生間,偷偷來到吧臺,讓服務(wù)員算算這桌大約要多少錢,自己好有個準(zhǔn)備,找其他朋友湊湊,大不了再著臉問老婆要點。
服務(wù)員看了下菜單說道:“你們總共消費2750元?!?/p>
胡大炮邊翻著手機通信錄邊說道:“好,好,一會兒必須我埋單,別人算不好使!”
服務(wù)員點點頭說道:“對了,先生,本酒店這個月搞店慶活動,憑身份證,6月份出生的人可以享受5折優(yōu)惠……”
胡大炮激動地說道:“???我就是6月份生日呀!”
服務(wù)員也很驚訝:“真的嗎?如果生日是和我們店慶同一天——6月6號,那只需付1折呢!”
胡大炮頓時跳了起來,手忙腳亂地掏出身份證遞過去:“太巧了,你看看,我就是6月6號的生日!”
服務(wù)員看了看身份證,感慨地說道:“您的運氣真好,只需要支付275元就可以了?!?/p>
胡大炮直接掏出500塊錢拍在吧臺上:“缺啥再上,等下一起算!”
回到桌上,胡大炮一掃頹勢,和趙小明妻子說起了當(dāng)年的往事:“那時趙小明外號四丫頭,性格內(nèi)向總受欺負(fù),我每次都替他出頭;他吃不上飯,我就多帶飯給他吃……”
趙小明妻子也表示感謝,敬了胡大炮好幾杯酒。
酒足飯飽,胡大炮去吧臺結(jié)了賬,又提議趙小明去他的果園看看,順便多住幾天。
趙小明微笑著拒絕道:“我的假期到了,馬上要趕回去。咱哥倆來日方長,以后常聯(lián)系?!?/p>
胡大炮只好作罷,想到今天在趙小明面前沒丟面子,他覺得非常幸運,但一想到山上的水果,情緒又立刻低落下來。
轉(zhuǎn)天,忽然有個客商給他打來電話,詢問水果的價格。胡大炮喜出望外,報出一個較為公道的數(shù)字。客商很滿意,很快趕到果園,包下了全部水果。胡大炮絕處逢生,覺得運氣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上。
轉(zhuǎn)眼到了10月,胡大炮的資金周轉(zhuǎn)過來,他終于松了口氣,便帶著老婆到這家讓他時來運轉(zhuǎn)的酒店撮一頓。剛來到酒店,卻見門口掛著大大的橫幅:“10月店慶大狂歡!”這是怎么回事?不是6月剛店慶過嗎?胡大炮傻眼了。
話說趙小明正在家中吃飯,忽然接到胡大炮的電話,只聽他哽咽著說道:“兄弟,感謝你還記得我生日……酒店明明10月才店慶,卻在6月借著店慶的名頭,收了我1折的錢!就是傻子也明白了,你為了成全哥哥的面子,提前和酒店打了招呼……我想咋那么巧,第二天就有老板來收我的水果,我刨根問底才知道,這也是你安排的!哥哥沒話說,你要是還認(rèn)我,今年一定到我家里來住幾天,我和你沒處夠呀!”
放下電話,趙小明高興地笑了。妻子嗔怪道:“我看胡大哥這個人不錯,你干嗎這么多年不理人家?”
趙小明搖搖頭:“國外有句諺語,右手做的好事不要讓左手知道。當(dāng)年他確實幫過我,可是他卻見誰都要提一下,你知道這讓我在同學(xué)面前多抬不起頭嗎?”
妻子輕聲說道:“我理解你當(dāng)年的自尊,可是你不能因為胡大哥張揚的性格而否認(rèn)他的善良。你這次偷偷幫助了他,心里還不是希望他最后能知道真相嗎?”
趙小明一愣,辯解道:“我沒有……”
妻子調(diào)皮地笑了:“你有,否則接到他的電話怎么會這么開心?承認(rèn)吧,左手右手都是愛?!?/p>
趙小明沉默半晌,終于也露出了笑容:“是呀,我們都不是神仙,哪能那么完美呢……等放假了,我們再去看看胡大哥?!?/p>
(發(fā)稿編輯:趙嬡佳)
(題圖:豆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