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光華
村里人扎堆在大槐樹下吃飯,愣頭到的時候,媳婦也端著碗跟著到了。侯三說:“愣頭哥,你真傻嗎?”愣頭不善言語才顯得傻的,停了半拍才回答:“你才傻!”端碗的莊戶人笑。侯三說:“你不傻我讓你算個賬你可能算上來?”愣頭說:“你說?!焙钊f:“我一口,愣頭嫂一口,加起來是幾口?”愣頭根本沒多想,說:“兩口!”飯場上所有的人都笑了起來,愣頭卻不笑:“笑啥笑?就是兩口嘛!”媳婦用筷子敲了他的頭:“你還不傻,老婆被人家哄走了你知道不?”愣頭這才明白了啥意思,很氣惱:“你真孬,誰跟你來編圈罵人的!”
汪大樓莊是抗日根據(jù)地,再往南是游擊區(qū),過了游擊區(qū),就是新四軍游擊支隊的駐防區(qū)。一天,村長發(fā)給愣頭和侯三兩桿中正式步槍,拉來一輛馬車,由一頭騾子拉著,上面裝了100套棉衣,并用油布扎著。村長叫愣頭與侯三立正,下指示說:“這是100套棉軍服,命你二人通過游擊區(qū)送到新四軍游擊支隊去,有困難嗎?”
愣頭這回反應(yīng)卻不慢,立馬說:“沒困難,保證完成任務(wù)?!焙钊戳丝刺欤旎颐擅傻?,要下雪,沒吭聲。村長問侯三:“你有困難嗎?”侯三想了想,馬上回答:“天是要變,要下雪,但我不怕,別說下雪,就是下石頭蛋子,我頂個石磨也要送過去!”
二人上路了。100套棉衣并不重,騾子也很有勁,馬車拉得也很輕松??蓜傔M入游擊區(qū),天上就下小雨了,二人就揚鞭催騾子,力爭天黑前趕到部隊。就在這時,雨下大了,又進入了山區(qū),路滑,速度就降了下來。前面就是普濟橋了,過了普濟橋,再走十里路就到部隊駐地了。誰知到了普濟橋,卻發(fā)現(xiàn)橋斷了。原來,前不久新四軍與日軍在橋兩端對峙,日軍將橋炸了個豁子,橋受了傷,但還能過車馬,誰知今天下午有人拉一車石頭,太重,將橋壓斷了。
這可怎么辦?!馬車停在了橋頭。這時,不下雨了,卻刮起了西北風(fēng),裹著冰渣,吹得人透心涼。侯三說:“愣頭哥,咱回去吧?!便额^說:“你說的啥?讓新四車穿著單衣打鬼子?吐出的吐沫還能再舔起來嗎?”侯三見他犯了傻勁,說:“不回去,你能長翅膀飛過橋去?”愣頭說:“咱向村長保證過了,反正今天得送過去,新四軍冒著寒冷打鬼子,這棉衣頂重要頂重要?!焙钊f:“我沒說它不重要,但眼前橋斷了,過不去。”愣頭說:“你不是能得像猴子一樣嗎?你就不會想想辦法?”“我想不出,你有本事你想?!边@一激,愣頭腦子一下子靈光了,他瞅了瞅橋下,冬季斷流,踏著亂石走人是沒問題的,說:“三弟,你看這樣中不?你過河去找新四軍,讓他們拉個車在橋西頭來接,我在這里守著?!?/p>
侯三聽了高興起來:“呵呵,誰說你傻,這真是個好主意!”
按說,十里路空身人一個多小時就到了,從部隊趕回來,也頂多再加一個多小時,但過了四個小時,天已到深夜,卻不見有任何動靜,只有呼呼的北風(fēng)加冰渣,在山野里作響。為怕凍著騾子,愣頭將騾子卸下拴在山崖下的一個凹槽里,冰雪淋不著,外面讓一車棉衣?lián)踔?,又將蓑衣脫下披在騾子身上,自己則站在車頭,端著槍,守護著這車棉衣。
一夜過去。第二天天亮,侯三才引領(lǐng)著部隊帶著馬車來到了橋頭對岸,而愣頭卻端著槍靠在馬車旁成了個冰人——愣頭被凍死了。
原來,侯三去找部隊時,天太冷了,見前面有個山神廟,就到里面躲風(fēng)雪,但一躲,睡著了,所以,晚了。
點評:
小說的主人公形象很鮮明。開頭有意寫他的“傻”,是故意給讀者造成一個假象,為后面的扭轉(zhuǎn)做鋪墊。小說的中、后半部,寫主人公在關(guān)鍵時刻的英雄壯舉,寧愿犧牲自己,也要保住新四軍的軍衣,表現(xiàn)了他大無畏的精神品格。小說在藝術(shù)上的突出特點是,主要場景濃墨重彩,寫得非常突出,說明作者在情節(jié)的安排上,非常明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