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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匠與娜娜奇

        2021-07-13 23:46:56貓河
        讀者 2021年15期
        關鍵詞:熟客掛件耳環(huán)

        貓河

        姥爺在世時,每年都會給姥姥買一對金耳環(huán)。姥姥在收到耳環(huán)后,就會去找金匠,把新耳環(huán)和舊耳環(huán)一起熔了,重鑄一對。

        姥姥去世后,她的那對金耳環(huán)留給了我。我沒有佩戴飾品的習慣,于是媽媽建議我把它們熔了,鑄成一個掛件,以收藏留念:“就去找你姥姥的金匠,你姥姥認準的,肯定錯不了。”

        第二天,我按照媽媽給我的地址去找了那個金匠。老金匠年逾古稀,坐著輪椅,戴著助聽器。我正要講明來意,他卻擺了擺手,只在耳環(huán)內側摸了一圈:“這是2011年在我這兒鑄的,想清洗,還是重鑄?”

        姥爺于2011年去世,一年后,姥姥中風癱瘓,這對耳環(huán)便再沒增加過分量。

        聽我說要重鑄,老金匠戴上老花鏡,拿出紙筆,開始與我溝通。我從手機里翻出了動畫片《來自深淵》中娜娜奇的圖片——我覺得紀念一個人最好的方式,便是把她留給你的東西變成你真正喜愛的東西。

        老金匠對我的審美表示深深的鄙視。他幾筆在稿紙上勾勒出一個類似兔兒爺的形象:“這不比你那個兔子好看多了!”

        “娜娜奇不是兔子!”

        我和老金匠的第一次溝通因審美分歧不歡而散。后來每隔幾天,他的學徒便會給我發(fā)一張老金匠新設計的兔子圖案,而我堅持只要娜娜奇。

        “為什么就不能按照我的圖做呢?”我問。

        學徒說,老金匠年輕時在金店上班,入職那年是兔年,之后是龍年、蛇年……每年他都會設計一款生肖掛件。工作第十三年,他正要設計新的兔子掛件時,領導卻對他說,把當年的鑄模重新拿出來灌注就好。他不肯,與領導爭執(zhí)后被金店開除了。

        “所以他對兔子有執(zhí)念?”我懂了。但我對娜娜奇也有執(zhí)念,所以我讓學徒寄回了那對耳環(huán)。

        就在今年年后,我收到一個快遞,里面是一個純金掛件——一只小兔子坐在如滿月的圓窗中,窗框橫豎交錯,構成一個“喜”字。姥姥屬兔,名字中有一個“喜”字。

        老金匠的學徒打電話給我,說老人已于年前去世。他在整理老人的遺物時,找出了各種各樣的兔子掛件,上面都標記著多年來一直光顧的熟客的名字和聯系方式。

        重鑄金飾難免會有損耗,每當金子積攢到一定克數時,老金匠就會為熟客設計一個兔子掛件。這時,他便可以自由發(fā)揮,不必忍受顧客的奇葩審美。

        “老人走得安詳嗎?”我問學徒。

        學徒笑了:“你是他接待的最后一個客人。他走的那天,睡前還在念叨,說你那只兔子好丑?!?/p>

        “娜娜奇不是兔子!”

        (老 奢摘自《愛格》2021年5月下,陳 曦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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