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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香

        2021-07-08 05:05:47葉仲健
        民間故事選刊·下 2021年5期

        葉仲健

        宮里傳出消息,皇上納妃,當(dāng)朝官員如有待嫁女兒,可以將畫像上呈甄選。李知府很激動(dòng),他有個(gè)貌美如花的女兒正待字閨中。當(dāng)然得先找一名畫師。應(yīng)征者絡(luò)繹不絕,經(jīng)層層篩選,入圍者五人。

        最后一關(guān)比的是畫牡丹。管家將五幅牡丹圖呈給李知府。李知府觀賞著一幅幅牡丹圖,眉頭緊蹙。五位畫師筆下的牡丹跟真的一樣,似乎能從畫中聞到牡丹的香氣,他實(shí)難取舍呀。

        咦,不對(duì),是真真切切的香氣!李知府將畫湊于鼻下,翻至其中一幅,舒展眉頭,對(duì)管家說:“就這個(gè)了?!?/p>

        作這幅畫的是最年輕的畫師,年方二八,白晳清瘦,管家對(duì)他有印象。命人召之前來。

        李知府問畫師:“你畫的牡丹為何有香氣?”

        畫師答:“草民作畫用的是香墨,加了牡丹汁液的香墨?!?/p>

        “香墨?”

        “香墨是我家祖?zhèn)骷妓?。除了牡丹香外,還有桂花香、海棠香、玉蘭香、茉莉香、蠟梅香……”

        “還有嗎?”李知府打斷畫師的話。

        畫師很自信,說:“大人能想到的香氣,只要給草民足夠時(shí)間,都能調(diào)制出來?!?/p>

        李知府說:“不錯(cuò),憑你的畫技,加上這獨(dú)特的墨香,再憑我……”

        初見李知府之女,畫師驚愕不已。他從沒見過如此美麗的女子,膚若凝脂,明眸善睞,超凡脫俗,仿若仙子。走近了,竟有香氣襲來,絲絲縷縷,若有若無。

        畫師作揖道:“不知小姐用的是何種香料?”

        一旁婢女呵斥:“那是我家小姐天生體香,不懂莫亂說話!”

        體香?畫師若有所思。

        接下來的時(shí)間,畫師為李知府之女作畫?;蛞写埃蚝?,或憂傷,或眺望,或沉思,或抿笑……

        只是類似李知府女兒體香的墨,一直未能調(diào)制出來。時(shí)間一天天過去,畫師越來越焦慮。

        李知府說:“用其他香墨吧,只要能吸引皇上興致即可?!?/p>

        畫師搖頭,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香,也沒有草民調(diào)不出的墨,再給草民幾日時(shí)間吧。一個(gè)春意盎然的清晨,畫師終于露出笑容,隨即,一絲憂傷又爬上面龐。

        勾線、點(diǎn)墨、上色……畫師用調(diào)好的香墨為李知府之女畫了最滿意的一幅畫。末了,畫師說:“京城,太遙遠(yuǎn)了……”

        屋內(nèi)光華,瞬間暗淡。

        李知府的女兒果然入選,天生體香,深得皇上寵愛,被賜封為宣妃,在宮中傳為美談。

        兩年后的春天,御花園,百花爭(zhēng)艷,牡丹正紅,蝶兒紛飛,宣妃跟皇上說起畫師的事,說想讓畫師再為她畫一幅畫像。

        皇上也想見見傳說中的畫師,遂傳召入宮。畫師成為宮中最年輕的御用畫師。

        有人向皇上進(jìn)言:“畫師的香墨極好,理應(yīng)在宮中推廣,但畫師對(duì)配方守口如瓶,這是對(duì)皇上不忠呀!”

        皇上覺得有道理,傳令畫師寫下所有香墨配方,說:“好東西不應(yīng)埋沒。”

        畫師知道躲不過這一關(guān),一一寫好呈給皇上。

        幾日后,有人對(duì)皇上說:“用香墨作畫,效果奇佳。只是有種香墨,臣試過多次,有些不對(duì)?!?/p>

        皇上問:“哪種?”

        那人答:“宣妃的香。”

        皇上還是很喜歡畫師的,召他來,問他是不是有所遺漏。是或不是,畫師不說。再問,還是不說。

        皇上覺得很沒面子,盛怒之下,說:“難不成還怕朕盜取你配方不成!”即命人將畫師關(guān)進(jìn)大牢,說給他三天時(shí)間,若再執(zhí)迷不悟,就把他頭砍了。

        皇上原本只是想嚇嚇?biāo)弥较氯ダ卫锟赐嫀煏r(shí),就真的起了殺心。

        宣妃去牢里看畫師,說:“那個(gè)配方,真有所遺漏?”

        畫師說:“是的。”

        宣妃問:“為何不說?”

        畫師說:“有些事,不能說?!?/p>

        宣妃問:“比性命還重要?”

        畫師說:“比我的命還重要?!?/p>

        宣妃黯然,說:“讓你入宮,是害了你,我……”

        畫師說:“娘娘不要說了,這幾年來,我時(shí)時(shí)刻刻想進(jìn)宮,你……我懂?!?/p>

        宣妃問:“你真懂?”

        畫師鄭重點(diǎn)頭。

        宣妃淌了淚。

        畫師被斬首。

        那道配方并不復(fù)雜,所需材料有甘草、桔梗、薄荷、丁香、百合……還有牛糞。是的,牛糞。牛糞有著獨(dú)特的清香。年少時(shí),父親曾告訴畫師,很多的香,需要臭的孕育。

        不就牛糞嗎?至于丟掉性命也不能說?

        畫師知道,他還真不能說。

        選自《小小說選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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