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瑩 劉晶 丁玲莉 高金枝 胡曉琳 陳玲
自2019年末,新型冠狀病毒肺炎(Corona Virus Disease 2019,COVID-19)席卷全球,許多民眾出現恐慌、焦慮、睡眠障礙等各類心理問題[1-2]。因為孕婦的責任及感染風險較大,可能導致其心理壓力更大。為降低新生兒感染風險,中國第一版新冠防控專家共識(2020年2月2日)[3]指出,確診或疑似COVID-19產婦所分娩的新生兒,若無癥狀且生后核酸檢測為陰性則可抱回家居家隔離;新生兒科2019 新型冠狀病毒感染防控專家建議(2020年2月1日)[4]指出,確診或疑似COVID-19產婦所分娩的新生兒,分娩后立即與母親分離并轉至醫(yī)院新生兒隔離病室或獨立病區(qū)進行醫(yī)學觀察14 d,通過持續(xù)監(jiān)測核酸陰性及各項指標正常,才能出院回家,同時產婦需要隔離治療至痊愈出院。由于這些產婦分娩后沒有機會擁抱親吻自己的孩子,分娩后暫時的母嬰分離是導致產婦焦慮、失眠甚至抑郁的原因。為了解產婦的心理狀況,更好地做好心理援助服務,以及為全球COVID-19產婦及其新生兒管理提供實踐經驗,特開展此項研究。本研究以疫情期間在本院生產的產婦及其嬰兒為研究對象,調查產婦的焦慮、抑郁及失眠情況及其嬰兒發(fā)生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風險等,探討產婦的心理健康狀況及相關影響因素,為制定合理的孕產婦和新生兒管理提供參考。
1.研究對象:以2020年1月至2020年4月湖北疫情爆發(fā)期間在華中科技大學附屬同濟醫(yī)院分娩的產婦及其分娩的嬰兒為研究對象,產婦按以下標準入組:已婚,生活在疫區(qū),能讀寫中文,認知能力正常,愿意參與本研究者。最終入組45位產婦。根據第7版中國新冠病毒防控指南擬定確診感染及疑似感染標準[5],其中17人確診COVID-19為確診組,11人疑似COVID-19為疑似組,17人非感染者為非感染組。
共分娩47名嬰兒,確診或疑似COVID-19產婦分娩時產房及手術室嚴格消毒隔離,產婦帶N95口罩,相關工作人員三級防護,嬰兒分娩后立即斷臍并抱回家隔離,2020年2月開始則要求轉到新生兒科住院隔離。住院期間將持續(xù)監(jiān)測體溫、呼吸和血氧飽和度等生命體征,并于0 d、3 d、7 d、14 d多次采集咽拭、大便、母乳、胃液等進行核酸檢測,同時于0 d及14 d檢測血常規(guī)、C反應蛋白及血生化等。若無癥狀且核酸檢測均為陰性,則可出院。非COVID-19產婦分娩的嬰兒無需檢測核酸,出生后隨母親從產科出院;如有原發(fā)疾病(早產原因或新生兒濕肺等)者則收住新生兒科給予相應的治療,疾病好轉或治愈后即可出院。
2.調查工具:(1)一般情況調查問卷,包括產婦的年齡、性別、文化程度、孕產次數、有無基礎疾病及妊娠相關并發(fā)癥、是否感染COVID-19及家人感染狀態(tài)等。(2)PHQ-9抑郁癥篩查量表[6]。該量表有9個條目,每個條目4個等級,以0~3分表示,總分范圍0~27分,得分越高說明抑郁程度越重。(3)GAD-7廣泛性焦慮障礙量表[7]。該量表分為7個條目,每個條目4個等級,以0~3分表示,總分范圍0~21分,得分越高說明焦慮程度越重。(4)ISI失眠嚴重指數[8]。該量表分為7個條目,每個條目4個等級,以0~3分表示,同時自認為存在失眠狀態(tài)者加5分,總分范圍0~26分,得分越高說明失眠程度越重。
3.調查方法:入組產婦要求分娩后(3例住院時間較長的早產兒則為嬰兒出院后)30 d攜其嬰兒來本院進行隨訪,對嬰兒進行生長發(fā)育評估和血常規(guī)、血生化檢測,對產婦采用電子問卷形式進行問卷調查。參與調研人員統(tǒng)一培訓。確診或疑似COVID-19產婦若仍處于隔離期而無法來院陪同隨訪,則由其家屬將電子問卷轉發(fā)給產婦進行遠程調查。被調查者采取自愿的原則填寫,問卷回收率100%。
通過問卷發(fā)現產婦出現焦慮、抑郁、失眠等心理問題后,調研人員將每周對產婦進行一次電話隨訪,追蹤其心理健康狀況的發(fā)展變化情況,直至產后60 d來院隨訪復查時進行最后一次心理調查,隨訪結束。本研究獲得華中科技大學附屬同濟醫(yī)院倫理委員會批準。
4.統(tǒng)計學方法:運用SPSS 19.0統(tǒng)計軟件,對母嬰一般資料及隨訪資料進行數據分析,統(tǒng)計方法包括t檢驗及方差分析等。
1.產婦基本情況:本研究共入組45例產婦,年齡25~43歲,平均年齡(32±3.6)歲。28例確診或疑似COVID-19產婦中,有5例臨床表現為中度,出現呼吸困難癥狀,需要吸氧治療,余23例產婦均為輕癥。表1可見,三組產婦在文化程度、生產方式、妊娠胎次及妊娠并發(fā)癥等4個方面比較,差異均無統(tǒng)計學意義。
表1 產婦的一般情況[例(%)]
2.嬰兒基本情況:45例產婦共分娩47例嬰兒(包括2對雙胎,均為非感染組產婦分娩),胎齡范圍為31~41+3周,平均胎齡為(38+2±2)周,其中早產兒8例。所有嬰兒1分鐘Apgar評分波動在7~9分,5分鐘Apgar評分波動在8~9分。確診產婦組的嬰兒中有11例住院(其中10例隔離14 d,1例31周早期早產兒住院治療30 d),住院(隔離)率為64.7%(11/17),疑似組有5例住院隔離,住院隔離率為36.4%(5/11)。非感染組有4例嬰兒(包括2例32周+6的早期早產兒)因疾病轉入新生兒科,住院率為26.3%(4/19),平均住院時間(12±7)d,余15例均隨母親出院。三組住院(隔離)率存在統(tǒng)計學差異。確診或疑似組產婦分娩的16 例嬰兒在住院期間,新型冠狀病毒(SARS-CoV-2)的核酸檢測均無陽性發(fā)現,均無病毒肺炎的相關臨床癥狀及血液生化異常等。三組患兒出生情況及隨訪結果如表2所示,出生體重、出生胎齡、隨訪時日增長體重及生化檢驗結果差異均無統(tǒng)計學意義。
表2 三組嬰兒生長發(fā)育情況比較
三個組產婦所分娩的嬰兒共有20例在本科住院,將住院嬰兒20例作為住院組,居家嬰兒27例為居家組,兩組出生情況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隨訪時的體格發(fā)育指標、血檢結果比較,僅居家組嬰兒外周血血紅蛋白明顯高于住院組(P<0.05),其余差異均無統(tǒng)計學意義,見表3。
表3 嬰兒居家組及住院組的生長發(fā)育情況比較
3.產婦一般心理健康狀況:45例產婦于產后(其中3例于患兒出院后)30 d參加心理健康狀況問卷調查,其中5例(11.1%)病情相對較重的COVID-19產婦尚未出隔離期,采取遠程電子調查,余產婦均為現場調查。調查結果顯示確診組、疑似組及未感染組產婦的抑郁率分別為41.2%(7/17)、18.2%(2/11)、29.4%(5/17),總抑郁率為31.1%(14/45);焦慮發(fā)生率分別為64.7%(11/17)、27.3%(3/11)、41.2%(7/17),總焦慮率為46.7%(21/45);失眠發(fā)生率分別為47.1%(8/17)、27.3%(3/11)、23.5%(4/17),總失眠率為33.3%(15/45)。后期隨訪過程中三組產婦的抑郁癥狀均有不同程度的緩解,緩解率分別為42.9%(3/7)、50.0%(1/2)、40.0%(2/5),總緩解率為42.9%(6/14);焦慮癥狀亦有不同程度的緩解,緩解率分別為81.8%(9/11)、33.3%(1/3)、71.4%(5/7),總緩解率為71.4%(15/21);失眠癥狀也有不同程度的緩解,緩解率分別為87.5%(7/8)、66.7%(2/3)、100.0%(4/4),總緩解率為86.7%(13/15)。三組產婦在抑郁、焦慮、失眠等心理狀況方面的發(fā)生率及緩解率差異均未發(fā)現統(tǒng)計學意義。詳見表4。
表4 產婦心理異常情況分布[例(%)]
4.導致產婦心理問題的相關因素分析:疫情期間,產婦的心理健康狀況可能受到多種因素的影響。在抑郁狀態(tài)得分上,不同文化程度的三組產婦具有臨界統(tǒng)計學差異,在焦慮程度、失眠狀態(tài)兩個方面得分及上述三項總分上均有統(tǒng)計學差異,高中學歷產婦的各項得分均最高(P<0.05);COVID-19的感染狀態(tài)對產婦心理健康狀況的影響無統(tǒng)計學意義;嬰兒是否住院對產婦心理健康狀況有影響,在抑郁、焦慮、失眠、總分四方面的得分差異均有統(tǒng)計學意義;妊娠胎次對產婦心理健康狀況的影響無統(tǒng)計學意義。詳見表5。
本研究對COVID-19疫情期間產婦心理健康狀況及其影響因素進行了調查分析,并通過隨訪分析其嬰兒結局,為制定合理的孕產婦和新生兒管理提供參考資料。
2019年末 COVID-19疫情在湖北武漢爆發(fā),這類突發(fā)公共衛(wèi)生事件往往會導致人們出現抑郁、焦慮、失眠等各種心理問題,影響日常生活質量,同時也不利于疾病防控[9]。孕產婦作為一類特殊的群體,由于懷孕或生產等原因容易出現抑郁、焦慮、失眠等心理問題。有研究對某地區(qū)產后6~8周的3 931位產婦進行心理調查,研究顯示產后抑郁的發(fā)生率為5.8%,嚴重抑郁者為1.5%[10]。陶建青等也就中國產婦產后抑郁癥的發(fā)病情況進行了meta分析,發(fā)現中國產婦產后抑郁癥的發(fā)病率為10.7%[11]。而本研究顯示,產婦出現抑郁狀態(tài)、焦慮狀態(tài)、失眠狀態(tài)的發(fā)病率分別為31.1%(14/45)、46.7%(21/45)、33.3%(15/45),明顯高于上述非疫情時期,提示受COVID-19疫情的影響,產婦出現各種心理問題的比例可能更高。
1.產婦文化程度與心理健康狀況的關系:本研究結果顯示高中學歷的產婦在抑郁、焦慮、失眠等心理問題的評分均數最高,可能是由于高中學歷產婦具有相對較強的母嬰責任感,同時又缺乏良好的自我情緒管理能力,故而最容易受到COVID-19疫情的影響。初中及以下學歷的產婦可能由于文化程度較低、相對較弱的母嬰責任感,大學學歷及以上的產婦有較好的情緒管理能力,故而受疫情因素的影響相對較小。也有相關研究表明,受教育程度低的產婦對孩子的教養(yǎng)能力及關注程度相對較低,對其發(fā)育過程了解較少,高中及以上學歷的產婦對于育兒知識、親子互動、早期教育等都比較關注[12]。這也表明高中學歷的產婦擁有較強的母嬰責任感及關注度,從而更易受到疫情的影響。
2.產婦是否感染COVID-19及妊娠胎數對產婦心理健康狀況的影響:本研究確診和疑似COVID-19及非感染的產婦心理健康調查評分無統(tǒng)計學差異,這表明是否感染COVID-19對于產婦的抑郁、失眠、焦慮等心理狀況并無顯著影響。這可能與本院COVID-19產婦癥狀多較輕微、并未出現嚴重的呼吸困難等癥狀有關。同時樣本局限于本院,樣本量較小,且產婦癥狀較輕微,可能影響了調查的真實性,故而仍有待多中心、大樣本的研究進一步證實。
另外,研究表明,妊娠胎次在抑郁、焦慮、失眠三方面的得分總分差異均無統(tǒng)計學意義。有句民間俗語,“老大照書養(yǎng),老二照豬養(yǎng)”,該俗語表明家庭對第一胎的重視程度要明顯超過第二胎。但本研究未發(fā)現不同胎次產婦的負面情緒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
3.嬰兒是否住院對產婦心理健康狀況的影響:本研究所示,嬰兒出生后立即轉至醫(yī)院進行隔離觀察或因病住院的產婦在抑郁、焦慮、失眠三方面的評分與嬰兒居家組的產婦比較,差異均有統(tǒng)計學意義。母愛是無私的,在疫情沖擊下,自身安危并不是影響其心理狀況的主要原因,反而能否有親人陪伴嬰兒左右卻是影響她們心理狀況的重要原因。
4.確診或疑似COVID-19產婦的嬰兒結局分析:新冠病毒感染主要損傷肺臟,也可通過嚴重炎癥反應引起全身多臟器損傷[13]。目前報道,兒童COVID-19患者90%為輕癥病例或無癥狀感染者,新生兒感染病例極少見,是否發(fā)生宮內感染尚無定論[14-15]。本研究中28例產婦確診或疑似COVID-19,其嬰兒住院16例,居家12例。所有嬰兒均未出現發(fā)熱、咳嗽、呼吸困難等COVID-19特異性癥狀,住院組中連續(xù)監(jiān)測咽拭和大便新冠病毒核酸均為陰性,所有嬰兒出生后發(fā)育正常,提示孕期暴露于COVID-19的產婦所分娩的嬰兒,在產時和產后進行感染防護,新生兒發(fā)生感染的風險較小。另外,本研究表明,所有嬰兒出生后30 d(3例早期早產兒于出院后30 d)隨訪,住院組或居家組對患兒體重增長、大部分隨訪檢測結果等均無明顯差異,僅居家組血紅蛋白明顯高于住院組,考慮可能是樣本量較小導致數據波動,有待今后進一步大樣本驗證。
因此,本研究認為對于產婦確診或臨床疑似COVID-19者,如家中有條件給予良好的新生兒照護,其足月新生兒可選擇居家隔離或在醫(yī)院度過短期觀察后即可出院,沒必要在醫(yī)院行14 d醫(yī)院隔離,其一浪費醫(yī)療資源、增加醫(yī)療負荷,其二由于母嬰分離導致產婦出現多種心理問題。
綜上所述,COVID-19疫情期間分娩的產婦容易出現心理問題,與產婦文化程度相關,與是否感染新型冠狀病毒無關。其嬰兒住院隔離或治療導致產婦出現抑郁、失眠、焦慮等心理問題顯著增加。對確診或疑似COVID-19產婦在分娩時采取嚴格的感染防控,可以阻止新生兒發(fā)生新冠病毒感染,故而對足月健康新生兒應以居家隔離為首選。影響產婦心理健康狀態(tài)的因素眾多且復雜,本研究源于單中心、樣本量少、回顧性分析等因素導致研究結果存在一定的偏倚,仍需多中心、大樣本的研究來進一步證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