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琦

楔 子

高中是一段可以反復去咀嚼的時光，不僅僅是因為我們在那時義無反顧地去為了夢想而努力。更重要的是，在那段兵荒馬亂的歲月中，我們彼此鼓勵，彼此幫扶，成就了青春中最絢爛的回憶。

我是在高三的時候認識妮子的。

彼時我剛剛轉到了新的班集體，成績一塌糊涂，性格又敏感自卑。在充滿著壓抑的高三生活中，一切于我而言，都是漫無邊際的黑暗。我摸索著前進，卻又遍體鱗傷。英語單詞在角落里背了無數(shù)遍，考試時卻依舊離及格線遙遙無期。

妮子則不同，英語課堂上她總是最活躍的那一個，在我口中枯燥晦澀的英文到了她那里，清脆得就像是黃鸝鳥的鳴叫。

我時常趴在桌子上“眺望”著她在人群中開心地嘰嘰喳喳，艷羨著她的青春活躍，更艷羨著她那高得嚇人的英語成績。

萬萬沒想到?jīng)]過幾天，座位調換的時候我成為了她的同桌。那天，我時而漫無目的地翻翻課本，時而心不在焉地看著數(shù)學題，手中的東西換了一撥又一撥，卻沒有一點走到心里，自己局促不安的樣子直到現(xiàn)在想來依舊會不自覺的嘴角上揚。

“嗨，以后就成為同桌了，多多關照啊?！彼D過頭來，就像一束光，轉眼間就刺破了我的不知所措。

“多多關照?！蔽矣昧D出了一個自認為很好看的笑容。

時光清淺，日子一天天地緩慢流淌，我們開始慢慢地靠近：上課一起偷偷地吃零食，晚自習一起激烈地討論題目……在被老師罰站時也曾彼此悄悄地望著，暗地里吐著舌頭來緩解尷尬。

之后的生活，嘻嘻哈哈便走過了一段又一段的光陰。我或許未曾想到自己也會有嘰嘰喳喳的一面，曾經(jīng)的敏感自卑仿佛在須臾間就成為了過往云煙。我時常會懷念那時，時間真的就像流水，寂靜而緩慢。

可是，再平緩的水面也會有波瀾，溫婉美好的日子又哪里都會是溫婉美好呢？

那是一個晚自習，正當同學們埋頭題海的時候，突然間停電了。大概是平時的學習壓抑得太久了，在經(jīng)歷了短暫的停頓后，教室里爆發(fā)了一場盛大的狂歡，老師的訓斥聲轉眼之間就被淹沒在了喧鬧的人聲之中。

我茫然地看著四周，都是無邊無際的黑暗，伸手時看五指都是模模糊糊的。發(fā)愣的我在洶涌的人潮之中顯得那樣格格不入，悲傷不知道為什么就在這時偷偷地鉆入了心底。

妮子拽了拽我的衣角：“站起來啊，好不容易碰到一次停電，為什么不發(fā)泄一次呢？”

“不了不了?！蔽覠┰甑負u著頭。

“來嘛來嘛?！彼琅f不依不饒。

一股無名之火撲面而來，我狠狠地甩開了她的手。大抵也是因為平時的壓抑，我的行為和周圍人沒什么不同，只不過是換了一種發(fā)泄方式：“我說不了，沒聽懂嗎？”

她訝異地看著我，似乎沒想到會激起我這么大的反應。青春年少的時候都有著那一點點的倔強，盡管明知道是自己錯了，我依舊沒有低下頭來道歉。就這樣，我們的關系在瞬間下降到了冰點。

那晚的狂歡并沒有持續(xù)多久，在年級組老師們的不斷努力下，大家都乖乖地回到了座位上，安靜地等待著燈光的亮起。在那段黑暗里，一切都安靜得有些嚇人。我心底的黑暗也在一點點地吞噬著我，悔恨和自責縈繞在周圍，那是糾結的一晚，也是倔強的一晚。

之后上課時我會故意把腦袋扭到一邊，不再會一起討論題，不再會一起偷偷地做一些小動作……

早已忘記了我們以什么樣的方式和解，只記得僵化的關系只持續(xù)了不到兩天的時間，我們便像往常一樣開始我們的日常。這時光啊，就像清淺的流水，偶爾翻起了一朵小小的浪花，還未及反應，便又奔涌前行，寂靜美好如初。

現(xiàn)在想起來，很多事情記得都沒有那么清晰，只記得我們曾經(jīng)是那樣親密無間。

人生的聚散離合也總是突然，我們畢竟是在高三相識，畢業(yè)的來臨便更顯得迅疾而匆忙。

每一場畢業(yè)似乎都會伴隨著同學錄的泛濫，我向來是不屑于那種東西，相信該留下的東西總會留下，該走的東西總會走，所以從未準備同學錄供人書寫。

妮子將幾個月的時光濃縮成為了一張紙，話語之間輕松愉快，就如我們之間一直的相處狀態(tài)。

她在結尾處說：“請記住XX高中最美麗善良活潑可愛誠信大方優(yōu)雅……的妮子，你這輩子都不會遇到像我這么完美的女神了。”

每當看到這里時我都會會心一笑，她總是如此“自負”。大抵多年后再看到這段文字時，我便會不由自主地想到這段時光吧。

事實上確實如此，那張紙我保存了好多年，偶爾翻出來，便又仿佛回到了高中的那段時光，眼角之中流淌出來的，都是滿滿的笑意。

再見妮子的時候是在她的升學慶典上。

那天她化了淡妝，飯店的燈光淡雅溫和，她在其中就像一個真正的公主，光芒四射。妮子最終選擇去讀會計，繼續(xù)和一串串的阿拉伯數(shù)字死磕，而我則是一頭扎進了漢語言文學，大抵這一生便注定和文字相伴。同學們三五成群地討論著未來，轉眼間就各奔東西。我一時間竟然有些恍惚，我們就這樣走過了這段歲月，身后滿滿都是我們留下的足跡。曾經(jīng)那些拼命掙扎著的日子，如今都成為了所謂的記憶。

升學宴結束的時候，夜色濃厚，只有幾盞路燈指引著遠方。我和妮子回憶著短短幾個月的同桌時光，我們彼此打打鬧鬧，青春就這樣走過。我們都注定要奔赴遠方，而那曾經(jīng)相互鼓勵扶持著的歲月，會永遠在心底停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