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士金 張冰肖
遼寧工程技術大學工商管理學院 葫蘆島 125105
近年來,我國建筑行業(yè)發(fā)展勢頭猛,國家大力加強安全管理,但建筑行業(yè)安全事故仍頻發(fā),安全生產事故成為建筑行業(yè)安全管理的研究熱點之一[1]。建筑行業(yè)的大多數建筑工人文化素質較低、從業(yè)門檻不高、工種復雜且繁多,屬于勞動密集型行業(yè)。建筑工人的受教育程度、工作技能、安全意識、法律意識等普遍較低,再加上工作負荷重、人員流動頻繁、崗位高危性、工作不穩(wěn)定性等特征,導致建筑行業(yè)安全管理相對困難。2020年玉林市“5.16”施工升降機高空墜落較大事故造成6 名建筑工人死亡,據中華人民共和國住房和城鄉(xiāng)建設部調查,事故發(fā)生原因為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Habitual Violations Behavior, HVB),據2015~2020年安全事故數據統(tǒng)計,建筑行業(yè)有82%以上的安全事故由于建筑工人的習慣性違章行為導致的[2]。因此,研究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的影響因素,減少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的發(fā)生,對提高建筑行業(yè)安全生產管理水平具有重大的現實意義。
建筑行業(yè)習慣性違章行為影響因素的研究主要集中兩個方面:(1)定性分析建筑工人的生理狀態(tài)和心理狀態(tài),例如生理疲勞[3]、人格因素[4]、安全氣氛[5]等;(2)生產作業(yè)過程中由于習慣遵從反復出現而程式化的行為模式,例如安全知識技能[6]、安全認知[7]、安全意識[8]等。但鮮有學者將工作-家庭沖突作為前因變量來研究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的影響機制。工作-家庭沖突概念最早是由Kahn[9]提出的,國外學者Lingard[10]于2004年將工作-家庭沖突首次引入到建筑行業(yè)中,并借助統(tǒng)計學分析方法發(fā)現減少工作-家庭沖突有利于提升員工工作幸福感,但還未有學者直接對工作-家庭沖突與習慣性違章行為二者關系進行研究。除工作-家庭沖突的個體因素外,組織因素也會對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的發(fā)生產生重要影響[11]。安全氛圍[12]作為組織因素的重要因素之一,越來越受到安全管理領域各學者的重視,安全氛圍對建筑工人的習慣性違章行為具有重要影響。已有研究[13]表明工作-家庭沖突與安全氛圍之間呈負相關關系,因此深層次研究工作-家庭沖突、安全氛圍與習慣性違章行為三者間的關系對減少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發(fā)生具有重要指導作用。
綜上所述,基于文獻分析,引入安全氛圍作為中介變量,以建筑工人為研究對象,采用結構方程模型(SEM,Structural Equation Model)研究工作-家庭沖突、安全氛圍與習慣性違章行為三者間的深層次作用關系,并驗證安全氛圍的中介效應,將工作-家庭沖突作為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影響因素中的隱性因素,為減少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提供理論指導和預防管控策略。為有效遏制習慣性違章行為,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員會工程與材料科學部因此設立了“習慣性違章行為形成演化機理與矯正研究”項目,本文是該課題項目的部分成果,通過研究工作-家庭沖突對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的影響,減少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的發(fā)生。
本文從壓力沖突(Pressure Conflict,簡稱PC)、行為沖突(Behavior Conflict, BC)、時間沖突(Time Conflict,TC)3 個維度表征工作-家庭沖突。工作-家庭沖突主要是指由于在工作和家庭生活帶來的負壓過重、不利行為、時間分配不均等產生的矛盾而導致的一種角色沖突[14]。建筑工人由于職業(yè)特殊性,工作強度過大、流動性強、穩(wěn)定性低等特征,無論是在工作還是家庭生活中,都沒有充足的時間和精力與工友、家人間進行親密的溝通和交流,根據角色沖突理論,建筑工人將精力和時間過多的耗費在工作中,必然會減少對工友、家庭的情感投入,因此極易造成工作-家庭沖突。馮亞娟[15]等對東北三省20家建筑企業(yè)施工工人調查發(fā)現工作時間長、工作負荷大會給施工工人帶來過大的工作壓力,從而導致施工工人的工作-家庭沖突。王鑫怡[16]等研究發(fā)現工作-家庭沖突極易造成員工負面情緒,從而做出危害組織的行為。馬麗[17]等以制造業(yè)一線員工為研究對象,通過實證研究證明了工作-家庭沖突與員工工作滿意度呈負相關關系。而牛莉霞[18]等學者以煤礦工人為研究對象,發(fā)現工作滿意度越高,煤礦工人的習慣性違章行為發(fā)生的幾率越低。綜上,我們可認為工作-家庭沖突的管控可以有效預防習慣性違章行為的發(fā)生,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設:
H1a:壓力沖突對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具有正向作用;
H1b:行為沖突對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具有正向作用;
H1c:時間沖突對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具有正向作用;
馮亞娟[15]在對工作-家庭沖突與建筑工人不安全行為的鏈式中介模型分析中,采用結構方程技術驗證了工作-家庭沖突與安全氛圍存在負相關關系,工作-家庭沖突會導致建筑工人情緒失落、心理不安等負性情緒,從而影響建筑工人的身心影響,削弱建筑工人的精力和時間,降低與工友、家人之間的有效溝通,進而導致工友間的安全氛圍水平降低?;诖?,提出以下假設:
H2a:壓力沖突對建筑工人安全氛圍具有負向作用;
H2b:行為沖突對建筑工人安全氛圍具有負向作用;
H2c:時間沖突對建筑工人安全氛圍具有負向作用;
本文從能力意識、工作環(huán)境、溝通交流、危險判斷、安全措施、管理層支持等方面定義安全氛圍(Safety Atmosphere,簡稱SA)。賀瑩鴿[19]等在對礦工習慣性違章行為風險態(tài)勢評估時,提出安全氛圍越好,礦工習慣性違章行為發(fā)生可能性越低;李乃文[20]等通過構建SEMSD 模型對習慣性違章行為干預策略進行仿真研究時,發(fā)現良好的安全氛圍有利于減少習慣性違章行為的發(fā)生;王永剛[21]等采用系統(tǒng)動力學對民航維修人員習慣性違章行為進行SD 仿真,通過仿真模擬驗證了安全氛圍水平對民航維修人員習慣性違章行為具有負向影響。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設:
H3:安全氛圍對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具有負向作用。
安全氛圍是指建筑工人與工友、家人對工作環(huán)境是否具有風險性的認知的信息共享。工作-家庭沖突會影響建筑工人與工友、家人間的安全氛圍,工作滿意度會隨著安全氛圍的提升而增強,進而規(guī)范建筑工人的作業(yè)行為,從而減少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诖?,提出以下假設:
H4a:安全氛圍在壓力沖突與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間有中介作用;
H4b:安全氛圍在行為沖突與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間有中介作用;
H4c:安全氛圍在時間沖突與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間有中介作用;
根據以上假設,構建工作-家庭沖突與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關系的理論模型,如圖1所示。
圖1 理論模型
根據建筑工人工作強度高、流動性大、穩(wěn)定性低等工作特性,借鑒已有研究[22]編制的工作-家庭沖突量表、安全氛圍量表、習慣性違章行為量表,自行編制了工作-家庭沖突與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之間關系的調查量表。由于建筑工人的受教育程度低、文化素質水平普遍不高,因此在調查量表用詞設計時,盡量符合建筑工人們的用語習慣,例如將學術用語“領導”替換為“包工頭”等。建筑工人的工種復雜且繁多,為了盡可能減少工種帶來的差異性,因此調查對象選擇了以下5個工種:鋼筋工、木匠工、水電工、瓦匠工、焊接工。量表設計時采用李克特五點計分法,“1”代表完全不同意,“2”代表“比較不同意”,“3”代表“不同意”,“4”代表“比較同意”,“5”代表“完全同意”。
調查對象以四川省都江堰市融創(chuàng)文旅城B期和C期項目、四川省成都市天府新區(qū)3 期項目等6 個施工現場的建筑工人為主,考慮到建筑工人的文化素質較低,因此均采用線下問卷調查形式,共計發(fā)放問卷356份,回收問卷279 份,剔除不合格作答和空白答卷,有效問卷246份,問卷有效率為69.1%。調查對象的人口統(tǒng)計學特征見表1,主要包括建筑工人的年齡、性別、工作年限、婚姻狀況等,經統(tǒng)計,調查對象的人口統(tǒng)計學特征符合采樣數據,說明選取的調查對象具有研究代表性。
表1 建筑工人的人口統(tǒng)計學特征
3.1.1 信效度分析
為保證工作-家庭沖突與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之間關系的調查問卷的數據具有信度和效度,采用管理統(tǒng)計學軟件SPSS22.0 對調查數據進行信度分析,經檢驗,問卷的Cronbach’s α 值為0.923>0.9,其中,工作-家庭沖突量表的Cronbach’s α 值為0.936、安全氛圍量表的Cronbach’s α 值為0.887、習慣性違章行為量表的Cronbach’s α值為0.944,均大于0.9,表明工作-家庭沖突與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之間關系的調查問卷通過信度檢驗,且KMO 值分別為0.823、0.905、0.795,均大于0.7,表明工作-家庭沖突量表、安全氛圍量表、習慣性違章行為量表的收斂程度較好。
為檢驗工作-家庭沖突與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之間關系的調查問卷的區(qū)分效度,分別構建了5個模型,分別為:模型一(五因子模型:PC、BC、TC、SA、HVB)、模型二(四因子模型:PC+BC、TC、SA、HVB)、模型三(四因子模型:PC、BC+TC、SA、HVB)、模型四(四因子模型:PC+TC、BC、SA、HVB)、模型五(三因子模型:PC+BC+TC、SA、HVB)。根據表2可知,模型一的各個擬合度最佳,表明模型一的五因子模型各變量間具有良好的區(qū)分效度。
表2 各模型區(qū)分效度分析
3.1.2 相關性分析
借鑒Pearson 相關性分析法,對工作-家庭沖突與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之間關系的調查問卷的各個潛變量的兩兩關系進行相關性分析,若相關系數r為正值,則表示兩個潛變量之間呈正相關關系,若相關系數r 為負值,則表示兩個潛變量之間呈負相關關系,工作-家庭沖突與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之間關系的調查問卷的各個潛變量的相關系數見表3。經檢驗,各相關系數的顯著性水平P 均小于0.05,各潛變量之間的相關關系也得到初步驗證。
表3 各潛變量的相關分析
通過結構方程技術構建工作-家庭沖突與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之間關系的SEM 模型,如圖2。采用AMOS22.0 軟件對結構方程模型進行擬合度檢驗,選用以下5個指標進行檢驗:、GFI、AGFI、RMSEA、CFI。根據表4中模型的擬合度指數分析結果,表明各個擬合度指數均達標,工作-家庭沖突與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之間關系的SEM模型通過擬合度檢驗。
表4 模型擬合度指數
圖2 工作-家庭沖突與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之間關系的SEM模型
3.3.1 直接效應檢驗
由工作-家庭沖突與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之間關系的SEM模型可知,工作-家庭沖突的3個維度對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的標準化路徑系數分別為0.634、0.498、0.312(P<0.05),均為正值,表明壓力沖突、行為沖突、時間沖突3 個維度對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具有正向作用,假設H1a、H1b、H1c 得到驗證。其中,壓力沖突對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的影響系數最大,行為沖突影響系數次之,時間沖突影響系數最小。工作-家庭沖突的3 個維度對安全氛圍的標準化路徑系數分別為-0.563、-0.498、-0.401(P<0.05),均為負值,表明壓力沖突、行為沖突、時間沖突3個維度對安全氛圍具有負向作用,假設H2a、H2b、H2c 得到驗證。其中工作-家庭沖突的3 個維度對安全氛圍的影響程度從大到小排序依次為:壓力沖突>行為沖突>時間沖突。安全氛圍對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的標準化路徑系數為-0.562(P<0.05),標準化路徑系數為負值,表明安全氛圍對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具有負向作用,假設H3得到驗證。
3.3.2 中介效應和總效應檢驗
借鑒Bootstrap 法對安全氛圍的中介效應和總效應進行檢驗,將Bootstrap 的樣本數量設定為“2000”,置信區(qū)間設定為“95%”,Bootstrap 的中介作用檢驗效果如表5所示。各路徑中介效應的95%置信區(qū)間的上限和下限范圍均未橫跨0,表明工作-家庭沖突的3 個維度通過安全氛圍影響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的中介效應明顯。其中,壓力沖突、行為沖突、時間沖突通過安全氛圍影響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的中介效應值為分別為-0.396、-0.352、-0.197,95%的置信區(qū)間分別為[-0.421,-0.283]、[-0.376,-0.097]、[-0.286,-0.094],假設H4a、H4b、H4c得到驗證。安全氛圍在壓力沖突與習慣性違章行為之間的中介效應最顯著,行為沖突次之,時間沖突最小。
表5 Bootstrap的中介作用檢驗效果
根據數據分析與模型檢驗結果,工作-家庭沖突對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的影響可以從兩個方面進行解釋:
(1)從個體因素的角色沖突理論解釋工作-家庭沖突對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的影響?;诮巧珱_突理論,提出工作-家庭沖突與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的關系假設,豐富了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的理論研究,工作-家庭沖突對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具有正向作用。
(2)從組織因素出發(fā),研究證實了安全氛圍在工作-家庭沖突與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關系中具有中介作用,解釋了工作-家庭沖突影響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的內在機理,工作-家庭沖突可以通過安全氛圍對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產生影響。選取安全氛圍這一具有代表性的組織因素作為中介變量,研究安全氛圍在工作-家庭沖突影響與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間的中介作用,拓寬了安全氛圍的研究,進一步論證了安全氛圍與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之間具有相互作用關系。
(1)構建了工作-家庭沖突與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的SEM 模型?;诮巧珱_突理論,從工作-家庭沖突視角,對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的影響因素進行分析,引入中介變量——安全氛圍,建立工作-家庭沖突與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的SEM 模型,并編制工作-家庭沖突量表、安全氛圍量表、習慣性違章行為量表,采用AMOS22.0 軟件對SEM 模型進行探索性分析和驗證性分析,構建的工作-家庭沖突與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的SEM模型擬合度良好。
(2)深層次研究了工作-家庭沖突、安全氛圍與習慣性違章行為三者間的作用關系。工作-家庭沖突對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具有正向作用,即壓力沖突、行為沖突、時間沖突3 個維度對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均具有正向作用;工作-家庭沖突對安全氛圍具有負向作用,即壓力沖突、行為沖突、時間沖突3 個維度對安全氛圍均具有負向作用;安全氛圍對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具有負向作用。
(3)驗證分析了安全氛圍在工作-家庭沖突與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之間的中介效應。工作-家庭沖突的3個維度通過安全氛圍影響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的中介效應明顯,其中,安全氛圍在壓力沖突與習慣性違章行為之間的中介效應最顯著,行為沖突次之,時間沖突最小。
本文以建筑行業(yè)的建筑工人為研究對象,基于結構方程模型構建了工作-家庭沖突與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的SEM 模型,深層次研究工作-家庭沖突與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的影響關系,根據數據分析與模型檢驗結果,可針對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提出以下對策及建議:
(1)工作-家庭沖突的3 個維度中,壓力沖突對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的影響系數最大,行為沖突影響系數次之,時間沖突影響系數最小。對于建筑企業(yè)的管理者而言,在今后的安全生產管理中,應重點關心建筑工人的生理壓力和心理壓力狀態(tài),不定期與建筑工人進行交談和溝通,疏導員工的工作壓力,幫助員工排解心理壓力;應定期組織心理輔導機構對建筑工人的身心健康進行疏導和培訓,增加建筑工人與家人團聚的時間,促進工人與家庭的交流,減少家庭沖突;應多組織班組團建活動,通過健康的體育活動等拉近建筑工人與工友間的關系,通過正向行為訓練幫助建筑工人降低習慣性違章行為的發(fā)生幾率。
(2)安全氛圍在工作-家庭沖突與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之間具有中介作用,建筑企業(yè)的管理者可以通過提升班組的安全氛圍水平來減少建筑工人的習慣性違章行為,加強對建筑工人風險意識、風險管控技能、風險能力知識的培養(yǎng),提高建筑工人的風險感知水平;改善工作環(huán)境及住宿條件,通過滿足建筑工人的基本生理需求來提升安全氛圍水平;加強管理層與建筑工人的溝通交流,不定期組織與建筑工人的非正式訪談,對建筑工人的安全問題高度重視,加強安全措施的支持和幫助,以此提升建筑工人的安全氛圍水平,從而減少建筑工人習慣性違章行為的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