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光真
世界各民族文化融合如同河流的交匯,歷史上沒有一種文明是與世隔絕的。陶塑是最原始的雕塑媒材,與石雕金屬等材料相比,以陶瓷雕塑最大的優(yōu)點在于就地取材、成型工藝簡單、加工方便、成本低廉。陶塑人物在文化傳播的過程中為不同地域的雕塑造型提供了豐富養(yǎng)分,豐富著世間的雕塑藝術。
一、希臘-印度-波斯人物造像的傳播
貴霜王朝-健陀羅位于印度、波斯及華夏三大文明的交叉路口。這里既是絲綢之路的東西向交通要道,也是印度的門戶及中亞波斯,地中海到印度河流域的陸上交通樞紐。公元前334年,馬其頓亞歷山大大帝揮軍進入中亞波斯和古印度西北地區(qū),導致后來無數(shù)希臘移民將希臘文化融入了印度宗教教造像藝術。
其中健陀羅藝術佛像被影響最為明顯,部分土陶為材料的佛像,尺寸有接近真人,也有小巧便于攜帶的尺寸,隨著佛教的傳播也隨之擴散。與后來的石刻佛像相比,土陶佛像身姿顯得更為夸張、活潑。早期的健陀羅佛像都有如同古希臘雕塑審美。阿波羅式波浪線卷曲的發(fā)型,橢圓形臉龐,深凹的眼睛和挺拔的鼻梁。同時其中有不少佛像蓄著八字胡須。這些佛像雕塑將原先貼身的希臘長衫變成了緊身的袈裟,呈現(xiàn)著密集垂直衣褶。
健陀羅藝術融合了希臘、波斯、印度三大文明的智慧和文化元素,開啟了佛教造像藝術的先河。健陀羅藝術從遙遠的印度向東方傳播,在新疆的龜茲等地方留下的佛教洞窟、佛教遺址,一直向東傳播,從敦煌莫高窟早期的佛教造像可以明顯看到犍陀羅風格的影響。北魏云岡石窟中的“曇曜五窟”犍陀羅風格特征也十分明顯。
二、唐三彩與絲綢之路上的粟特人
歷史上素有陶瓷王國之稱的中國將陶瓷人物造型做到了很高的水平。比如,秦兵馬俑的將士尺寸與真人相仿,造型寫實,燒造規(guī)模巨大空前。漢代的說唱俑詼諧幽默為我們展示了當時中原地區(qū)漢民族的形象與社會風貌。
陶瓷材料的造像工藝傳承到唐代以后風格發(fā)生巨大變化。唐三彩釉陶從主題到人物形象則充滿著塞外風情。唐三彩中出現(xiàn)大量的凹眼窩高鼻子的胡人、背負重物的駱駝、嘶叫的駿馬等西域風情的題材并非偶然。唐代首都長安是一座胡漢雜居、包容開放的國際大都市。唐朝時代的胡人主要為絲綢之路的主角粟特人。粟特人是東波斯人的分支,他們精于算計,不畏艱辛,熟悉天文地理,善于適應各種氣候與人文環(huán)境,并能夠在各地獲得歷代王朝的認同與支持,往返于絲綢之路做貿(mào)易。粟特人的商業(yè)活動包括絲綢、珠寶、珍玩、牲畜、奴隸、舉息等,幾乎覆蓋了一切重要市場領域。粟特人成為陶瓷雕塑形象中的一員就變得十分的自然。唐三彩的器物中洋溢著鮮明的西域風情,證明了唐代多民族融合的時代風貌。其中以粟特人形象的三彩陶俑的大量出現(xiàn),很顯然是唐代漢人與粟特人商業(yè)往來,文化交流的結果。唐三彩也借絲綢之路傳播到了世界各地。
三、德化送子觀音與歐洲圣母耶穌的共振
明代期間海上貿(mào)易繁忙,德化工匠們根據(jù)市場需求制作小型佛像雕塑。小巧玲瓏的瓷塑可以滿足普通家庭式祭臺的宗教需求,為推動宗教世俗化起到了重要作用。在明代,利瑪竇(MatteoRicci,1552年—1610年)、熊三撥(Sabbatino deUrsis,1575-1620)、湯若望(Sabbatino deUrsis,1575-1620)等人將西方基督教傳入中國,培植了首批中國教徒。
據(jù)說當年利瑪竇等傳教士為了取得中國人的好感,他身穿著佛教袈裟傳播天主教義。西方傳教士到福建德化看見佛教的觀音送子與天主教懷抱嬰孩的圣母瑪利亞如此相似十分的好奇。在西方人的眼中,這類母子題材的觀音菩薩手中的男孩與圣母瑪利亞懷抱耶穌的形象如此的相像。他們到德化定制了許多送子觀音作為贈送中國天主教徒的禮物,同時將德化的送子觀音在歐洲市場推廣,獲得歐洲天主教徒們的普遍歡迎。東方的送子觀音與西方的圣母瑪麗婭神奇地融合為一體了。據(jù)說在菲律賓的一些遺址與墓葬出土了不少德化送子觀音瓷器。菲律賓曾經(jīng)是西班牙的殖民地,大部分民眾信奉天主教,因此兩者關系不謀而合。
世界各國文明的傳統(tǒng)雕塑中的人物造型都是以自己族人的形象為參照,這些人物的藝術造型會隨著人們的遷徙而傳播,進而在不同的地域留下影響的遺跡。這種遷徙交流豐富著世間不同地域的文化藝術生活,其中歷史遺存的雕塑人物形象默默的記錄著這些信息。解讀傳統(tǒng)雕塑造像中的原發(fā)與遷徙將能使我們更好的展望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