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蓓佳大姐主編的“年華璀璨”兒童文學叢書,已經(jīng)推出兩輯共計三十本,這中間有不少書的作者是多年耕耘在兒童文學園地的資深名家,如曹文軒、程瑋、徐魯、金曾豪、王一梅、章紅等;也有近年來在童書領(lǐng)域英氣勃發(fā)新作不斷的新銳中堅,如趙菱、孫衛(wèi)衛(wèi)、沈習武、小河丁丁、楊筱艷、王苗等;但令人驚喜的是,還有一些“新”面孔、“老”熟人也加盟其中,令人眼睛一亮,如梁晴、荊歌、龐余亮等。當我看到在這個行列中的《耳朵湖》出現(xiàn)了姜琍敏這一名字的時候,還頗為認真地審視了一番,這是我熟知的姜琍敏先生否?仔細一看,“果然”是他,這個“果然”,為何加了引號?暫且按下不表。
《耳朵湖》講述的少年故事與眾不同。故事的時代背景、發(fā)生場域,我們大可忽略不計,雖然它有時代痕跡,應(yīng)該是在“上山下鄉(xiāng)”的年月,但任何時代的情感發(fā)軔、良善天性都是難以遏制,不可阻擋的。根據(jù)姜琍敏先生的講述,故事發(fā)生在江南一座古城與距離古城不太遙遠的鄉(xiāng)下,一個有一湖泊的江南水鄉(xiāng)。這個水鄉(xiāng)的湖泊不是煙波浩渺的太湖,更不是西湖、蠡湖、石湖,也許由于它過于袖珍玲瓏不為人知之故,被姜琍敏先生喚作耳朵湖。善于講述故事的姜琍敏欲擒故縱,云山霧罩,含蓄從容,質(zhì)樸無華,整部小說共計十三章,但看過大半故事,“耳朵湖”卻還沒有出現(xiàn),卻是為何?小說開篇寫天真無邪的少年舊事朦朧情感,尤其是同學顧永林一語道破“我”與許瑤貌似矛盾重重、彼此對立,實則心心相印、彼此默契的少年純情,真是拿捏準確,娓娓道來,令人嘆服。
這樣的校園懷春彼此牽掛欲說還休的少年心事,會怎樣發(fā)展下去呢?且慢,姜琍敏先生故意吊起讀者的胃口,他開始講述同學顧永林的故事,斗蟋蟀、偷黃瓜,也可以如此驚心動魄,引人入勝,這已經(jīng)不是《促織》《口技》那樣的尺幅之間的彼此纏斗、你高我低了。但才下眉頭又上心頭,“我”念念不忘的還是許瑤姑娘啊。班主任為了調(diào)解“我”與許瑤之間的糾葛,還請“我”吃飯溝通,由此展開了當時歷史情境之下的師生關(guān)系,溫潤如春,宛若一幅風情畫。而“我”帶領(lǐng)許瑤參觀自己的隱秘領(lǐng)地“司令部”,一一展示在一個大院內(nèi)成長的絲絲縷縷,細節(jié)種種,民國建筑的神秘氣息,彼此家庭的大致情況。許瑤父母遠在北京的“詩意遠方”,也為許瑤與“我”的從此別離埋下伏筆,引發(fā)少年懷春者的無盡惆悵內(nèi)心撕扯。許瑤就要遠行北上,送“我”一支鋼筆,大致是作為少年純情的一種見證信物。這樣的告別,似乎意想不到,卻美好而憂傷。從此,遙隔迢迢,地北天南,雖然可以書信往來,但誰又能把握自己的命運沉浮此去經(jīng)年呢?
與許瑤的故事會就此結(jié)束轉(zhuǎn)入“我”的鄉(xiāng)下生活嗎?姐姐插隊,父母去了農(nóng)場,自己一個人留在古城,真是百無聊賴,形單影只。姐姐回家探望,對“我”的處境至為憂慮,她大膽決定帶“我”到鄉(xiāng)下去彼此相依為命,這才有了“我”在水鄉(xiāng)的獨特體驗?!拔摇痹谶@里所看到的知青生活,知青與當?shù)馗扇旱谋舜岁P(guān)系,不是王安憶筆下的“小鮑莊”,更不是古華筆下的“芙蓉鎮(zhèn)”里“爬滿青藤的小木屋”。這里的生產(chǎn)隊長阿興,有著農(nóng)民的質(zhì)樸善良,也有著柳青筆下梁生寶一樣的自我約束與覺悟,他請“我”吃豬肝面這樣的情節(jié),一定不是完全向壁虛構(gòu),而是有著真實生活體驗的。還有阿興兒子小三子頑強的生存技能,這樣的生存本領(lǐng),通透達觀,一旦風云際會,機會來臨,絕不會坐廢困頓,一無作為。看看如今在長江三角洲蓬蓬勃勃方興未艾的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就能想見這些人的當年模樣。難道故事就這樣結(jié)束?許瑤再也不會出現(xiàn)了?且慢,許瑤的姐姐許玲與“我”的姐姐不都在這里插隊呢,這就有了許瑤來探視姐姐的可能性啊。
許瑤真的來了,還是阿興隊長去迎接的呢!人家是從偉大首都來的客人,是不是有點《山楂樹之戀》的期待?原來的同學同桌,如今的異地重逢,這樣的青馬竹梅,已經(jīng)過了兩小無猜的年華,怎能沒有故事發(fā)生?“我”邀請許瑤游耳朵湖,小三子也自告奮勇前來助陣,但伶俐乖巧的小三子很快就識相地悄然而退。兩人蕩舟湖上,真是良辰美景,賞心樂事。這個時候,姜琍敏先生異峰突起,讓船傾覆。讀者的胃口為此緊張高懸:許瑤會溺水而亡就此隕落?“耳朵湖絕唱”竟然會如此殘酷令人扼腕?好在有驚無險,雖然險象環(huán)生,生死就在須臾,但最終還是安然無恙,避免了悲劇的發(fā)生。此后還有新的故事發(fā)生否?姜琍敏先生引用了大詞人柳永的“竟無語凝噎”,戛然而止,余音繞梁,令人回味無窮。
文章到此,再說拙文起首“果然”為何增添引號。姜琍敏先生小說開篇,講到“我”與同桌許瑤,回答老師提問“果然”是何意。許瑤回答說是“真的”,而“我”自作聰明地補充說“也就是事情不出意料的意思”,但“我”的愛表現(xiàn)出風頭令許瑤頗為反感,大概還有嫉妒,就此兩人因“果然”而發(fā)生了“激烈沖突”,想來都是令人玩味再三的少年舊事如煙呢。
王振羽:資深出版人,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江蘇省作家協(xié)會理事,南京市評論家協(xié)會副主席,出版專著《漫卷詩書》《書卷故人》《折角的頁碼》《龔自珍傳》《江南彩衣堂》《吳梅村別傳》《詩人帝王》《瓶廬遺恨》《龍飛光武》《布魯克林的星光》《用傷口飛翔》等多部,曾主編《中國文化家族叢書》《讀書臺文叢》《新雞鳴叢書》《六朝松文庫》等?!镀繌]遺恨》獲南京紫金山文學大獎。
編輯 木木 691372965@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