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根壽

摘 要：文章從展陳工作實踐出發(fā)，對博物館展陳設計過程中常見的問題進行梳理歸納，對部分博物館館藏文物現狀做了基礎調研，就博物館怎樣做好一個展覽陳列提出應遵循的指導思想、注意事項和方法路徑，強調內容與形式兩者關系，提出應以“內容為本，形式服務內容”的觀點。

關鍵詞：展陳設計;形式內容;成因;對策

展陳是博物館展示、傳播、教育功能最主要的載體和表現形式，是公眾為什么走進博物館的直接動因，是博物館面對觀眾的直觀表現。特別是主題常設展，更是博物館向出資人、社會公眾做的自我系統(tǒng)匯報。

展陳設計的優(yōu)劣是出資人、社會公眾對博物館水平高低的直接評判依據。2019年，我國已有博物館5000多座，每一個縣級以上城市都至少有一座博物館，入館參觀達到10.22億人次，博物館定位為“城市的名片”，走進博物館成為公眾文化生活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政府、社會對博物館的關注逐年提高，博物館舉辦的各類展陳展覽數量快速增長，滿足了廣大人民群眾文化需求的同時，公眾對展陳同質化、快餐化、娛樂化等問題的批評質疑吐槽聲音也此伏彼起。如何避免落入拾人牙慧造成千館一面窠臼，成為擺在博物館展陳人員面前一個重要的課題。

1 博物館展陳設計中幾個常見問題及成因

博物館展陳設計是指在一定的空間內，以文物為主體，運用燈光、音像及輔助展品，沿時間脈絡或圍繞主題對展陳想要體現的思想進行敘述、表達，包括三大要素：展陳內容、展陳形式、展陳空間。展陳設計中常見的問題也與此相關。

1.1 展陳空間達不到展陳的要求

展陳空間是一個物理問題，館舍面積、布局、結構、地理位置不理想，個別甚至達不到展陳條件。這種歷史遺留問題近幾年隨著國家和地方各級政府大力投入，已基本解決了“螺螄殼里做道場”的窘境，主要的問題表現在館舍布局、結構與展陳形式制作的場景不匹配，與理想的展陳條件有差距。

1.2 展陳文物藏品數量少，品種單一

這個問題在市、縣級博物館及新組建的部分專題館表現較為突出，主要表現在館藏文物數量少（表1）、文物種類單一無法形成較完整的系列化，文物等級低以一般文物居多，不足以支撐一個完整的展陳。這是很多中小館面臨的實際困難，且短時間內難以解決。

1.3 展陳形式平鋪直敘沒有新意

有些展陳受限于經費問題，有些受制于策展人綜合能力原因，展陳形式平鋪直敘沒有新意，甚至還有不少館處在以流動展板代替常識展的現狀，博物館在當地的文化生活中完全被邊緣化，沒有自己的位置。

1.4 展陳形式與內容相脫節(jié)

形式和內容自說自話，兩者無法有效融合形成兩張皮。這種現象成因較多，也是最為可惜的一種，花了錢沒有取得應有的效果。

①展陳大綱編寫、設計人員對館藏文物不熟悉，很多展陳設計都是外包給策展公司或獨立策展人，或因甲方、乙方各自時間安排緊、任務重，或因文物數量等級不高，對文物藏品研究重視程度不夠，加之文物保管方式落后，文物只有一本總賬，沒有各種分類賬，外人看半天理不清門道，又沒有花足夠的時間精力深入了解文物故事及其背后蘊含的精神，將其簡單化交給后期布展，這必然造成展陳文字表述名片化，展陳表現形式與文物本體不相融，給人以牽強附會之感

②展陳設計人員綜合能力不足，駕馭不了整個展陳，知識儲備達不到展陳所需寬度、深度要求，最常見的就是展陳邏輯簡單。如有些傳統(tǒng)書畫專題展僅以作者大概的時間為線布展，不考慮作者的地位、作品之間篇幅大小搭配，更不提作品是否為代表性力作，甚至偽作贗品也堂而皇之以真跡示人，重慶大學博物館事件殷鑒不遠。

③不注重前期設計論證，展陳設計思路不清晰。有些展陳在立項指導思想上就脫離館藏文物與財力支持實際，提出難以完成的“高大上”目標，而到了實際策展實施過程中，面對各種困難開始無條件地修改調整展陳方案，或因不同的領導專家提出不同的意見又無原則地增減刪除，忽略原有展陳邏輯和想要表達的重心，到最終呈現出來的就是一個“大雜燴”的效果。

④展廳展柜的裝修設計獨立進行，往往多以展廳結構為依據做通柜或大小格式統(tǒng)一的標準展柜，而后展陳的時候找文物、展品進行填空式的擺放，任其藝術地位、史學價值再高，在展陳中也僅能占一格，缺乏對重要展品的深度表達。

1.5 過于重視形式的表達而忽略了內容的展示

此類展陳或以“創(chuàng)新”為由，或以迎合年青一代網紅式審美為借口，展陳設計中大量運用AR、VR，全息影像，各類屏顯，聲光電場景再造，把博物館辦成科技館、游樂館，形式占比過大，而把實物內容邊緣化，整個展陳體現不出博物館沉穩(wěn)厚重的傳統(tǒng)文化氣質，觀展時一種“土豪”氣息撲面而來。此現象明代李漁《閑情偶寄》說得透徹入理：“凡人止好富麗者、非好富麗，因其不能創(chuàng)異標新，舍富麗無所長，只得以此責。”

1.6 展陳設計內容形式與其他同類館相似度高，沒有自身可辨特征

這種情況更多出現在專業(yè)展陳公司做的多個不同展陳中，主要表現為序廳創(chuàng)意、通史展的構成、展廳過渡連接手段、某些人造場景的復原等雷同率高，換一個名稱就能在其他地區(qū)展出，沒有自我文化特征，讓觀眾一進展廳就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

1.7 展陳中部分內容出現政治取向偏差，價值觀導向錯誤

這種問題在個展和商展較為常見，策展人把吸引眼球作為展陳的第一目的，在一些地圖、國旗等敏感題材選用上或有意無意出錯，在標題選用上有意刺激受眾，至于是批評還是批斗不重要，關鍵是有流量即可，如近期典型的廣西某縣炒作《武則天她媽》事件。

1.8 展陳中常見的一些技術性問題

主要表現在燈光照明、展線設計、展廳的背景音量及回聲，安全疏散標志安放不標準不協(xié)調，展板制作粗糙呆板等方面。

2 解決問題的對策和途徑

2.1 要辦好一個展覽，首先要解決不同的觀眾會對什么感興趣的問題

有人會說這是一偽命題，博物館是個面向公眾的開放場館，為全體公眾服務，特別是公立博物館，官宦士紳、鄉(xiāng)野村夫、男女老少都是博物館服務的對象，分不了也不能分，眾口難調，博物館不可能滿足所有人。博物館展陳有時就像大商場服裝店，只有各色人等都能買到自己喜歡的衣服，大家才會去、才愿意去，不可能一套模板的衣服包打天下。博物館展陳也要跳出這種思想桎梏，才有可能突破創(chuàng)新。如果我們能為不同的人群設計一個他們喜歡的環(huán)節(jié)、環(huán)境、表達展示方法，就這一點引起他的共鳴，就像進商場買衣服，任他多少件只要能買到一件自己喜歡的，就是滿意的。我們整個展陳設計之初，思維一定要是多元的，視線也要多角度的，比如我們常設通展（專題展除外）大多以成年人的思維、視線高度來布置擺放，如果以一個小學生的視線角度去看，會發(fā)現有太多不理想狀態(tài)（我們現在展陳設計優(yōu)劣評價標準，基本以專業(yè)人士、官員為主，如果能加入中小學生群體評價權重，策展人就會把自己放到小學生的視線高度去走一遍展線）。展陳設計人員認真考慮觀眾所需，有時會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2.2 組建一個好的策展團隊

選擇一個優(yōu)秀的策展人比選擇一家專業(yè)策展公司更重要，展陳團隊中應邀請歷史、文物鑒定、本土文化研究方面的專家和文物保管工作人員組成，還可以請有影視導演經歷的人士加入。在展陳大綱、方案定稿前，展陳工作負責人一定要保持一個開放的心態(tài)，給予充足的時間和機會對方案進行討論、推演，既激發(fā)想象力、創(chuàng)造力，又讓各種問題、質疑被暴露、被提出、被糾正，殫精竭慮是對每一展陳創(chuàng)作團隊基本的要求。

2.3 熟悉館藏文物，了解當地的歷史人文

展陳設計人員一定要靜下心來舍得花時間來了解館藏文物及其背后的故事，了解當地獨特的歷史人文，提煉地方文化符號，地域性格特征。只有對內容有深度的了解，才能有多維的思路去觸發(fā)形式設計靈感，形式與內容才可能相融，表現出的精神品質才是本土的、獨特的。

2.4 回歸博物館的基本功能，注重文物的征集

文物的征集、收藏是博物館基本功能之一，博物館展陳實施中，特別是基本常設展，很多地方往往只以現有館藏文物為基礎量米做飯，資金集中投入到展陳設計、裝修過程中，以現階段文物價格高昂已過了文物征集黃金時間為由，忽視甚至放棄文物的征集。作者認為文物征集工作是博物館最基本職能之一。一個有影響博物館大的展陳工作總是會被地方各界人士關注，很多人也有參與其中的熱情，此時發(fā)出有償、無償的文物征集令總會得到社會的回應，時不時會有一些意外的小驚喜，這對豐富館藏文物完善展覽陳列是不可或缺的路徑手段。

2.5 實事求是，樹立正確的策展思想

一則博物館展陳提倡用中性的語言表述人物事件，不做評判，但整個展陳所表達的中心思想、傳播的價值觀一定是要正向的，政治正確永遠要擺在首位;二則要實事求是，根據自身的財力、物力、人力提出合理的展陳目標，不要貪大求全，要有“大家閨秀有氣質，小家碧玉一樣出彩”的理性認識，否則展陳從定位的源頭開始就偏離航向。

2.6 展陳方案定稿時，展陳人員心中的設計方案一定是清晰明了、具化的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實踐中出現設計方案效果圖與實際展陳現狀差別很大的問題的根源是展陳設計人員沒有空間想象力，在展陳最終面貌出來前心中沒有一個清晰明了的具體概念。心中有竹筆下才有竹，展陳設計人員在方案定稿后走進展廳眼前就應能浮現出整個展覽的模樣，想象出觀眾面對各種細節(jié)會有什么評判，只有這樣才能提前預判、發(fā)現各種可能出現的偏差和問題。

2.7 活用他山之石為展陳助力

我們最優(yōu)秀的策展人都不能說自己做的展陳一定是最好的，自己的創(chuàng)意不需要借鑒別人的思想。同樣的作文題目出彩的文章不是只有一篇，其他館精彩展陳的設計思路完全可以成為我們思考的方向。表達一個主題，自身館藏文物無法支撐是常有的事，向他館借用或復制與自身展陳密切相關的文物，這也是博物館展陳中常用的方法。我們應該學習其他館先進的設計思想、設計理念，要結合地方文化特色及博物館的具體實際，并在實踐中靈活運用。

2.8 強調溝通的重要性

博物館展陳中一個悖論：展陳公司（策展人）認為如果一個資料準備不充分的業(yè)主（博物館）一定是不靠譜的，做個展陳大概率吃力做不好。而做展陳的博物館方認為：與展陳公司一簽完合同，博物館業(yè)主就成為展陳公司下設辦公室，負責為其收集、整理、提供本地城市的歷史、人文、社會風俗、民眾性格及表現形成等各種資料、素材;負責提供擬展陳文物的命名、標注及內涵外延的解讀。展陳公司只負責按套路做一個形式設計，安排施工完事。大量基礎工作業(yè)主方做了，設計費展陳公司拿走了。這種現象出現有雙方能力水平的原因，但更多時候是溝通不暢造成的，一個優(yōu)秀策展人一定是一個溝通高手。高效的溝通不僅能讓雙方需求、關注點得到重視，減少工作中大量不必要摩擦，還有建立雙方良好的互信關系。

2.9 注重現場踏勘

所有好的設計最終是要在展廳呈現出來，一般的設計師都能從看圖紙而想象出建筑的三維空間，但實際情況中現狀與圖紙多少是有出入的，對展陳空間的光線、高度空間感、進深空間感，還有一些小的消防栓、防火門、檢修門、設備間、電梯間等對空間視線影響，更不要說建筑外大環(huán)境的影響，圖紙上的一個采光窗，實際因外部環(huán)境不佳反而要有意遮掩。這些最有經驗的設計師想象三維空間也不如現場勘測更具體、準確，現場踏勘的重要性有時不是要不要而是要幾次的問題。

3 結束語

展陳設計是一個系統(tǒng)工程，要做好一個展陳，策展人不僅僅要有綜合能力，還須有高度的社會責任感，只有策展團隊想去做好一個展陳設計，并愿意為此付出艱辛的努力，這個展陳才有可能是一個有思想、有創(chuàng)新的好作品。如果策展之初就以“我花錢你辦事”的心態(tài)，將整個展陳工作包給策展設計公司，最終展陳的效果大概率就是流水線操作出來的“路人甲”面貌。博物館的發(fā)展不是只有數量增長和規(guī)模擴張，更要有質量和內涵的提升。黨中央把文化自信提高到國家戰(zhàn)略層面，習總書記更是指出：“道路自信、理論自信、制度自信其本質是建立在5000多年文明傳承基礎上的文化自信?！辈┪镳^作為傳統(tǒng)文化的最主要載體和傳播者，應推出優(yōu)質展陳設計方案，為民族文化自信貢獻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