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滿意 薛玉梅
摘要:新時代中國正處在信息化高速發(fā)展的網絡強國建設時期,網民的網絡利他行為是建設社會新型文明和穩(wěn)定網絡空間秩序的重要保障。當前,網絡利他行為的研究存在范疇狹窄、內容滯后等現(xiàn)實問題,網絡利他行為作為一種網絡社會空間系統(tǒng)中具備道德屬性的實踐活動,應重視其內涵在社會信息化背景下不斷發(fā)生的新變化。圍繞網絡利他行為的基本概念,分析其生成的技術性、主體的交互性、內容的融合性、過程的超越性和效果的不確定性等主要特性,挖掘其在生成、固化、發(fā)展過程中的基本功能,有利于喚醒網民的行為自覺,從而實現(xiàn)以網民良性行為秩序帶動網絡社會新型文明發(fā)展的價值愿景。
關鍵詞:網民;網絡社會;網絡利他行為;道德實踐
中國互聯(lián)網絡信息中心發(fā)布的第46次統(tǒng)計報告顯示:“截至2020年6月,我國網民規(guī)模為9.40億,較2020年3月增長3 625萬,互聯(lián)網普及率達到67.0%”[1]?;ヂ?lián)網發(fā)展模式的創(chuàng)新、新技術的應用以及網民的增加,使得網絡互動成為人們最普遍的生活方式之一。因而,網絡一方面提供著滿足個性化目標所需的高自由度的表達途徑,另一方面也增加著網絡公共生活因信息交流不暢甚至互動行為不良而帶來的道德冷漠、身心失衡等社會風險。確保清朗的網絡空間,打造向上向善的網絡精神家園,需要廣大網民培育和涵養(yǎng)網絡利他行為。顯然,無論從實踐層面追問,還是從理論層面確證,這一問題的考量都極富價值。
一、網絡利他行為基本涵義
一般來說,利他行為就是不帶任何私利的幫助他人的自愿行為。學界關于網絡利他行為的闡釋,主要有以下幾個維度:一是從行為動機分析,認為網絡利他行為是符合他人和社會期望的、不帶任何私利的網絡助人行為;二是從行為結果分析,把網絡利他行為界定為行為主體在網絡空間中發(fā)生的、對他人有利而自身可能會有物質損失的行為;三是把網絡利他行為的動機和結果相結合,即認為網絡利他行為是在網絡空間環(huán)境中呈現(xiàn)出來的支持、引導、分享等將使他人和群體獲益,且不期望得到任何回報的自覺自愿行為。這些觀點有合理之處,但也存在值得推敲的地方。首先,我們對網絡利他行為概念的判定應突破以往單純從倫理學或心理學范圍探討的狹窄視角,而應以網絡互動的層級、依據網絡社會關系的形成與發(fā)展的視角來加以規(guī)定。其次,網絡利他行為既不是現(xiàn)實利他行為在網絡空間中的簡單復制和投影,也不單單是在網絡社會空間形成的虛擬實踐活動,而是在網絡社會和現(xiàn)實社會高度融滲耦合的背景下生成,具有嶄新的形式和內容?;诖?,我們認為:網絡利他行為是網民在網絡社會生活中,借助主體間的交往互動,自愿自覺地去幫助他人、社會并實現(xiàn)自我價值認同的道德性信息共享活動。對這一概念的深層把握,需要從如下幾個方面展開。
(一)前提是基于參與主體之間的深層互動
第一,雙方參與利他交流互動的自愿性。網絡利他行為是一種助人者發(fā)揮道德自律的內驅力去主動實施幫助、受助者為了自身實際需要而自覺接受幫助的行為活動,即實現(xiàn)了雙方交流互動的自愿自覺性。特別是對于利他互動相關程度較高的助人者來說,其自主的利他動機排除了外在酬賞或壓力對行為產生的影響,使得助人者不是為了某種物質回報或被逼迫才做的選擇,而是以人的“高尚情操”為基礎——出于仁愛之心幫助所有實在或者潛在的交往對象。顯然,這種主體間的行為認知,無論在主觀上還是在客觀上,都能夠使雙方有效達成實質利他意義的深層溝通。
第二,雙方利他互動關系建構過程的共情性。網絡利他交往中,人們會將現(xiàn)實生活中的情感、情緒貫穿于網絡社會實踐中,沒有情感就無所謂移情,網絡利他行為的發(fā)生依賴于同情這種情感動力[2]。由于網絡個體之間的相互同情,行為者能在社會關系不斷建構的交往行為中保持著主體間性的承接,尋求情感的同質性因素,引發(fā)道德移情能力,并以心理位置互換形式體驗受助者在特定情境下所承受的壓力、痛苦、焦慮等情緒,逐次了解對方的精神世界,由此引發(fā)跨情境、跨群體的情感共鳴和心理共情。
第三,雙方在利他實踐活動中關系的同向性。網絡利他行為作為一種互動愿景下的行為模式,表征的是網絡主體借助互動實現(xiàn)文明友善、互利共融的網絡文明形態(tài)的交往期許,這種期許源于行為主體個人信念導致的“內在整體心理”的共同追求特質[3]。在行為的深化發(fā)展中,利他主體呈現(xiàn)出對公共良善生活的應然追求,對這種“共同的利益和效用”的追求,使得雙方在利他實踐活動中,能以共享信息的形式實現(xiàn)共識共生共創(chuàng)共融,雙方的利他互動關系表現(xiàn)出明顯的同向性。
(二)內容是關照他人、社會的需要和實現(xiàn)自我認同的疊加
網絡利他行為中的“他”指向的是他人和社會。網絡利他的關鍵點在于,利他者能把合乎社會普遍道德期待的奉獻精神融入網絡行為的全過程。分享流動的網絡信息是網民網絡利他行為的基本方式。一方面,利他者借助網絡與他人分享信息、知識和經驗,幫助求助者解決現(xiàn)實問題;另一方面,利他者在網絡上保持對國家大事、社會熱點的高度關注,并通過網絡社交媒介進行評說、轉發(fā)和分享。比如,在發(fā)生火災、地震等自然災害后,網民在線上平臺發(fā)起募捐活動并積極擴散募捐信息。顯然,網絡利他行為既涵蓋對受助者的現(xiàn)實利益和需要的“個體關注”,也包含著服務國家和社會的“宏大視野”。
網絡利他行為實質上實現(xiàn)的是“共利”。助人者在完成利他行為后,不是完全依照“代價報酬”的公式得到物質性收益,而是表現(xiàn)為情感性和精神性的滿足,即在內心深處會產生自我獎賞,獲得自我確認和自我認同。利他者從幫助他人、社會到自我認同的實現(xiàn),展現(xiàn)的是一種非線性、有機疊加和系統(tǒng)推進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求助者和助人者實現(xiàn)了“共利”。對受助者來說,共享助人者的信息資源不僅能滿足自身的實際交往需求,而且能消除其在不良網絡環(huán)境中產生的消極情感,從而形成更加積極、健康、有力量的網絡精神狀態(tài)。對助人者來說,參與網絡利他活動能實現(xiàn)自我展示的目的,并獲得他人的感謝、尊敬和認同等反饋,在給自身帶來正性感受和情感體驗的同時,能增加其助人意愿,從而為網絡社會提供更多有價值的行為參照。
(三)結果是信息共享和意義共生的有機統(tǒng)一
第一,呈現(xiàn)物質性和精神性信息的共享形式?!熬W絡關系本質上是一種虛擬關系或純信息關系”[4],網絡主體通過互動交往,自愿地提供和共享信息是網絡利他的基本行為呈現(xiàn)。相比于傳統(tǒng)的物質共享,信息共享既包含物質性共享的信息,又包含精神安慰、網絡引導、在線提醒等精神性共享的信息,這種信息是網民網絡利他的載體以及存在的合理性前提。在網絡空間中,多元、流動的信息分享邏輯降低了利他者對分享目標和分享方式的把控,潛在地擴大了利他信息共享的內容和范圍,網絡利他行為成為了網民表達群體情感、傳遞公眾關懷、實現(xiàn)社會認同的一種嶄新方式。
第二,實現(xiàn)最大多數(shù)人網絡化生存的愿景。網絡利他行為的價值意義,是借助互動達成信息、精神的共享共識,以保障網民之間基本信息資源獲得的平等性,最終實現(xiàn)最大多數(shù)網民網絡化生存的目的。利他行為主體內蘊的仁愛精神意味著其擁有從“關切自身利益”過渡到“關切普遍利益”的精神境界,行為的精髓不僅僅是網民個體網絡善行的表達,更是以整個網絡社會生活為視野,鏈接、傳遞有價值的內容,追求個體行為與交往對象需求程度的高度契合,以和諧網絡利他行為建構的生態(tài)系統(tǒng),實現(xiàn)最大多數(shù)人的網絡共生共存共在與共享。即在互動中逐漸從信息知識的共享拓展升華到意義場域的共生。
二、網絡利他行為的主要特性
作為現(xiàn)實社會的一種獨特延伸,在網絡社會中生成的網絡利他行為有屬于自己嶄新的特性,具體表現(xiàn)為生成的技術性、主體的交互性、內容的融合性、過程的超越性和效果的不確定性。
(一)生成的技術性
強大的計算機網絡系統(tǒng)賦予人的實踐活動空前的技術力量,網民網絡利他行為的生成呈現(xiàn)出顯著的技術性。
其一,網絡利他行為生成的場域具有技術性特征。網絡利他行為所處場域是包含互聯(lián)網技術、網絡交互界面、網絡社會空間環(huán)境等要素在內的整個網絡系統(tǒng),“正是諸多有形的硬件和無形的軟件的統(tǒng)合,構成復雜的計算機網絡系統(tǒng)的物質技術基礎”[5],為網民的網絡化生存提供了基礎性條件。網絡利他行為是在網絡場域中進行的、網民之間的信息交往實踐活動,沒有此種場域的技術性,利他行為便失去了存在的合法性依據。
其二,網絡利他行為生成的方式具有技術性特征。網絡利他活動是一種“行為技術”的聯(lián)合體?,F(xiàn)今,信息技術不斷更新,尤其是處在Web3.0系統(tǒng)等為代表的新技術發(fā)展階段,利他信息的傳播和共享方式也在相應改變,網民利用各種在線社交網絡進行信息知識的傳播和得到服務的訴求,得到了極大滿足,人們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利他主動權。利他行為的生成邏輯和計算機網絡技術邏輯的契合,直接結果是利他行為超越了物理時空的阻隔和社會存在的自然制約,實現(xiàn)了自由建構,這種狀態(tài)指向人與計算機網絡深層的“意義共生”。伴隨著利他行為生成方式的技術性改變,行為主體大部分舊的道德知識和思維體系被打碎,并以跳躍式、超鏈接的方式重新組合,其道德思維方式也負載著鮮明的技術價值意蘊。所以,網絡利他行為作為一種新型行為能力,它的生成依賴于網絡信息技術,并深深打上了網絡信息技術烙印。
(二)主體的交互性
誠如馬克思所說:“社會——不管其形式如何——究竟是什么呢,是人們交互作用的產物?!盵6]網民在其現(xiàn)實性上是網絡社會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以網民為主體的網絡利他關系是基于“共在共存”基礎上的人與人、人本身的交相作用關系,呈現(xiàn)鮮明的主體交互性。這種交互性具體表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
其一,網民之間交互形式的多樣性。在網絡社會生活中,網民之間的交互不再拘泥于點對點,只要擁有網絡和移動設備,就能實現(xiàn)一對多、多對多的交互。在這種現(xiàn)代化的交互過程中,時空距離被壓縮,整個利他活動呈現(xiàn)出非線性、非邏輯的交互狀態(tài),多維度交叉和非中心化狀態(tài)的利他交互關系已然形成。網民個體不同程度地存在著互惠利他機制,通過信息發(fā)布、話題參與、議題表達等與其他網民發(fā)生著觀念、行為的耦合與互動,同時展示著自我獨特的網絡價值。借助這種“群己”的良性互動,利他交往者的網絡行為主體身份逐漸得到尊重和認同,利他信任關系得到強化,利他交往主體走向自由自覺的交互主體。
其二,在網絡社會空間中完成網絡主體自身的交互。網絡社會空間是一個高度自治的空間,網民在網絡空間環(huán)境中幫助他人或接受他人幫助時,個體內在的“知、行、意、信、行”也發(fā)生著交互,但是這種交互不是單純的個體原初交互,而是一個經歷了社會化實踐的再生實踐性交互。經過這種交互過程,利他主體自身實現(xiàn)了“內涵式”的發(fā)展與完善。因此,可以說,網絡利他活動作為一種交往實踐活動,利他主體因交互關系而結構,利他交往關系因交互而彰顯特色。
(三)內容的融合性
網絡利他行為作為一種在網絡社會中生成的正義性、自愿性的技術實踐活動,其內容有高度的融合性。
其一,網絡利他行為生成的場域是網絡社會,而網絡社會是現(xiàn)實社會、網上社會深度交融的嶄新形態(tài)呈現(xiàn),顯然,在此種社會形態(tài)中生成的網絡利他行為包含了現(xiàn)實社會和網上社會生活的內容,是一個交織復合的共同體。馬克思認為,人類的一切社會行為,都同他們的利益有關。網絡利他行為以現(xiàn)實網絡社會中“最大多數(shù)人”的利益為導向,展現(xiàn)的是一種旨在增加人類社會利益總量、滿足人們對“美好生活”追求的公共道德精神,其發(fā)展的場域遍及整個人類社會,是現(xiàn)實社會與網上社會的融通。由此,網絡利他行為內在契合了現(xiàn)實社會的理性追求與網上社會的互惠邏輯,表征著藝術性與技術性、自由性與規(guī)制性、主體性與共生性的深度融合。
其二,網民作為網絡社會的個體或群體,同時擁有現(xiàn)實社會人和網絡社會人的因素,這些因素交織融合、不可分割[7]。網民個體在追求美好網絡生活的道路上,逐漸產生了一種能運用某種實踐理性、將現(xiàn)實中的利他美德與網絡生活融為一體的力量,網絡利他行為就是這種道德精神力量的詩性創(chuàng)生。網絡利他行為作為一種具有道德屬性的奉獻行為,體現(xiàn)了網民在網絡空間中將求真揚善致美融為一體的虛擬化生存的至高境界。由此看來,網絡利他實踐行為內容的融合性,揭示了基于人與技術和諧發(fā)展之上的網絡利他實踐不斷向著道德良性方向演化,以及網絡利他關系的復雜性顯著增強的趨勢。
(四)過程的超越性
在網絡場域中,由于社會性信息中介系統(tǒng)成為信息交流的根本性平臺,網絡主體在利他行為過程中,可以打破現(xiàn)實社會利他活動中各種交往實踐工具與價值理性的制約,隨時修正、規(guī)整自身活動的過程與內容,并形成有效的效果,具有顯著的超越性特征。
其一,超現(xiàn)實性。從目前網絡技術的發(fā)展狀況來看,智能手機和移動網絡的廣泛使用使得網絡連接可以隨時隨地進行。借助計算機網絡和即時通信技術的虛擬功能,網民能突破現(xiàn)實社會設置的局限性,擁有更多機會和路徑實施利他行為,分享經驗、開展交流、提供信息服務等活動變得更加輕松便捷,助人實踐能獲得超越現(xiàn)實意義的效果。
其二,超標準性。一是利他活動雙方在空間接近標準上的超越性。網絡的匿名性使網民可以通過網絡ID重構網絡身份,降低了由旁觀者產生的社會壓力,巨量網絡信息的可儲存和可復制性降低了網絡利他成本,及時便捷的信息流動方式提升著網民自我揭示頻率和相互接觸密度,網絡利他行為的接近性標準遠超現(xiàn)實社會中的利他交往。二是利他活動的在線體驗及其評判標準的超越性。不斷普及的區(qū)塊鏈、云計算與物聯(lián)網技術提升著網絡個體的感知易用性,造就了人們“狂歡”式的網絡社會性格特征,在交往雙方展開的各種網絡“求供”行為過程中,網絡個體的在線情感和情緒體驗、對利他內容的價值認知和評判標準遠超在場體驗。
(五)效果的不確定性
網絡利他行為作為一種基于互動愿景下的行為模式,是一種應然的自主自愿行為,其行為效果充滿著不確定性。
其一,從網民的心理層面講,利他者在網絡空間社會中的虛擬性、本我性和異質性等基本屬性導致其具有鮮明的道德選擇性,對道德行為的判斷、選擇乃至評價都是主觀多樣的,加之網民理性隨著新媒體的快速增長被極大稀釋,導致網絡利他者具有較大的心理張力和行為張力。對于網絡受助者來說,處在網絡陌生人關系中的“他者”具有神秘和危險的特征,受助者可能會出現(xiàn)警惕、猜疑、疏遠甚至拒絕受助的情況,利他行為不能被完整實施。此外,擁有不同文化背景、情緒心境、技術水平的網絡個體對各種信息代碼的理解力和解釋力也不同,在不同程度上影響著網絡利他行為實施的效果。
其二,從網民的行為層面講,在個人注重視覺快感與行為極度自主的網絡信息時代,網民自身的道德與言行在非理性的泛濫中失去依傍,呈現(xiàn)出價值譜系上的自由性與多中心性。網民在網上空間與網下空間的切換無比自如,即合則交、不合則去成為網絡主體“脫域”交往活動中的常態(tài)。這種流動的網絡空間和網絡氛圍極易造成利他行為的流動性,人可以自由選擇幫扶對象、挑揀幫扶內容甚至控制幫扶效果,網民網絡利他的意義是在動態(tài)交流中生成的,行為效果的不確定性極大。
三、網絡利他行為的主要功能
網絡利他行為的功能,是指網絡利他行為作為互聯(lián)網時代利他活動的新樣態(tài),從生成到固化、再到發(fā)展的整個階段發(fā)揮的重要價值和功效,包含了認同功能、滿足功能、導向功能和轉化功能。
(一)認同功能
所謂認同功能,是指網絡利他行為在運行過程中發(fā)揮的促使行為參與者體認、體味、體悟行為展示出的情感、價值和精神,并獲得相應的人格和心理歸屬的作用。主要包括自我認同功能和社會認同功能。
其一,自我認同功能。網絡利他行為反映著網民的網絡生活和互動雙方的思想態(tài)度,網民能通過對網絡利他活動的評價進行自我感知、復現(xiàn)和反思,實現(xiàn)自我評價和定位。主要表現(xiàn)為:一是有助于自我意識的建構。作為一種人對自身的內在尺度,自我意識表征的是個體對自身的認知、評價、期望等問題的思考和覺察。參與網絡利他行為的網民,在本質上是有情感、會思考的現(xiàn)實人。在網絡利他交往中,互動雙方會進行積極的自我反省和自我審視,包括“我是誰”“我在行為中扮演什么樣的角色”“我有哪些行為交往期許”等,經過此種思考,行為主體的自我意識確立,并隨著利他實踐活動的不斷深化而強化。二是有助于自我價值觀的建構。網絡利他行為作為網絡行為樣態(tài)中積極正面的主導,其折射的是行為主體奉獻性、正義性的價值觀念和心理,如“人不應該為了收獲回報,而應該基于行為本身的意義進行贈與”“應給予自我和他者同等關注”等。互動雙方在運用自身的資源和能力滿足他人需求或接受他人幫助的同時,受到行為投射的價值觀的影響,其心理機制逐漸改變,形成與行為環(huán)境相一致的價值意識,建構起新的價值認同。需要指出的是,網民主觀的價值觀念沒有直接的對象和行動意義,會隨著所處網絡社會關系的不斷變化而改變,網絡利他行為對網民價值觀念的正面牽引和建構并不是恒定地發(fā)揮作用,而是呈現(xiàn)出流動性和多變性的特性。
其二,社會認同功能。網民是“現(xiàn)實的人”,同時也是“社會的人”。社會認同作為一種集體觀念,表征的是網民對網絡利他群體的歸屬心理,這種心理源于通過自己所在的利他群體與其他群體相比較而獲得的優(yōu)越感和自尊感,并在行為反饋上積極融入該群體。網絡利他行為的社會認同功能主要表現(xiàn)在:一是有助于形成群體凝聚力。反復的網絡利他行為能形成穩(wěn)定的利他交往格局,進而構成一個小的利他生態(tài)系統(tǒng),同一場域的網絡個體在這種生態(tài)系統(tǒng)中經歷了一定的道德濡染后形成了相應的社會心理,進而堅定地維護共同的信念信仰,并轉化為網民一致的行為追求。二是有助于形成緊密和諧的網絡關系。網民的網絡利他行為彰顯的是團結、友善、奉獻的交往理念,這是由網民的社會屬性所決定的。因而,在這種交往心境和理念下,網民能打破自我中心主義的思維模式,糾正思想偏差,增進相互理解,以互利共贏的態(tài)度選擇、內化、完善所處的網絡社會關系,使人際關系聯(lián)結得更加緊密和諧。
(二)滿足功能
所謂滿足功能,是指網絡利他行為在行為主體交往過程中所發(fā)揮的滿足網絡個體和網絡社會發(fā)展需要的效用和意義,包括本體性滿足和工具性滿足兩種功能。
其一,本體性滿足功能。即網絡利他行為發(fā)揮的滿足網絡個體需要的積極作用。網絡化、數(shù)據化、智能化的持續(xù)發(fā)展,以及網絡資源多樣化程度的逐漸升高,增加了網民利他的可能性。人作為一種有意識的存在物,意識和精神是人的生命存在的基本要素。網絡利他者在幫助他人時,自身能獲得某種情感需要的滿足,如愉悅感、認同感、友誼增進感等,實現(xiàn)其心靈、精神的審美愉悅和對真、善、美的價值追求。網絡求助者積極參與網絡利他互動,也是緣于這種活動能滿足其實際的物質性和精神性需要,或充實信息、或尋求娛樂、或情感慰藉,以此實現(xiàn)其社交欲望和網絡化生存的訴求。所以,網絡利他行為具有滿足利他者和利他對象的本體需要的功能。
其二,工具性滿足功能。即網絡利他行為發(fā)揮的滿足網絡社會發(fā)展需要的積極作用。網絡社會的整體發(fā)展要求每個網民都能摒棄極端利己主義,在關注自身利益的同時,也能重視他人和社會的利益。而網絡利他行為本身彰顯的就是團結友愛、奉獻社會的網絡文化,行為者能以“推己及人”“成人至仁”的利他人格形式來幫助他人和社會,實現(xiàn)社會整體利益的增加。隨著利他實踐活動的推擴與深入,它能培育網民的公共精神、健全網民的網絡人格并調動網民的參與熱情,從而通過改善網絡主體這一決定性因素的狀況來提振網絡社會所需的道德精氣神,“最終在全社會形成風清氣正、崇德向善的濃厚氛圍”[8]。
(三)導向功能
所謂網絡利他行為的導向功能,就是指作為一種具備道德屬性的實踐活動,網絡利他行為能通過暗示、感染的隱性教化方式,對網絡個體的道德觀念和道德行為進行傾向性引導。
其一,道德觀念導向功能。利他者不論提供何種幫助,都不是純粹的施助,而是在產生實際性幫扶效果的同時,傳達著友愛、互助、信任、和諧等道德信息[9]。道德信息會隨著利他行為的發(fā)生發(fā)展,漸次融入互動雙方的精神生活中,讓浸潤在其中的網民能潛移默化地實現(xiàn)道德意識的承襲,并調整和強化其道德認知結構,進而直接帶動行為主體道德評判標準的塑造、道德品質的完善和道德素養(yǎng)的提升。顯然,網絡利他行為對網民的道德觀念具有牽引和導向作用。
其二,道德行為導向功能。行為導向功能是指網絡利他行為為網民主體的道德行為活動提供方向和可供選擇的方式。在利他實踐中,互動雙方通過共享道德觀念,從心理層面實現(xiàn)自我定位,并以此調整自己的行為,選擇有效行動。網絡利他行為的引導作用表現(xiàn)為兩種不同的形態(tài):一是依從性引導,是沒有經過道德價值觀的深入熏陶引起的行為選擇。網絡個體在交往過程中,為了適應整體行為環(huán)境而做出的依從行為,如個體基于現(xiàn)實社會規(guī)則或網絡社會空間中的某種要求的規(guī)定而產生的行為變化,這種行為不穩(wěn)定,會隨著外部環(huán)境的改變而變化;二是認同性引導,是指道德主體在行為發(fā)生過程中經歷了情感思想和道德觀念的內化,持久、穩(wěn)定地保持與道德認同相一致的道德行為。
(四)轉化功能
所謂轉化功能,是指網絡利他行為作為一種復雜的行為體系,在發(fā)展過程中受網民的內生環(huán)境和網絡社會外生環(huán)境的影響,會發(fā)生各種轉化。這里的轉化指的是網絡利他活動從生成到固化的整個階段,是時間延續(xù)、情感疊加、行為深化的過程。
其一,正向轉化功能。就目前網絡社會的文化格局來看,崇德向善的價值文化占據著社會主流地位,在這種大環(huán)境下生成的網絡利他行為具有良好的成長和發(fā)展趨勢。對網民個體來說,在網絡空間中“其自主情感演繹的前提是以深具‘利他精神的責任倫理為主要特征的”[10]。在利他道德行為的熏陶下,網民自我認知得到提升,能對自身和他人的行為進行準確的定位、判斷和選擇。隨著網絡利他活動的深入,具有較強的道德認同能力的網絡個體能將個人零散的、無意識的、不成熟的行為轉化為一種系統(tǒng)的、自覺的、穩(wěn)定的道德實踐。
其二,負向轉化功能。從宏觀社會環(huán)境來看,在網絡社會虛擬環(huán)境的影響下,網民很容易脫離現(xiàn)實道德自我,從而導致網民網絡價值判斷和行為選擇的極度自由化,基于此種情形產生的利他活動會打破現(xiàn)實空間的某些規(guī)制,向著不良方向轉化。從具體利他過程來看,網民之間的“次屬關系”次屬關系是指在社會人際關系中發(fā)生的不密切的、不帶情感色彩的、具有間接象征性的角色交往互動關系。會導致助人激情的退卻,部分網民會從最初樂于奉獻的積極狀態(tài)轉變?yōu)椴粶夭换鸬睦涞瓲顟B(tài),甚至于出現(xiàn)將利他當作一種期權式的投資,用預期的利益來衡量助人行為“值與不值”的異化狀態(tài)[11]。負向轉化會導致網絡利他行為的價值大打折扣,不利于整個網絡社會關系的良性運行。由此,我們應對網絡利他行為加以引導,充分發(fā)揮網民利他秉性的積極作用,有效消除其產生的不良影響。
綜上所述,網絡利他行為是網民在網絡社會生活中呈現(xiàn)出的嶄新行為樣式,是利他行為發(fā)展進入網絡社會的新存在和新樣態(tài)。因而,準確把握網絡利他行為的內涵,明了其主要特征和功能,有助于我們進一步理順網民的網絡社會關系的形成與發(fā)展理路,“培育新型網絡社會道德文化”[12],為凈化網絡空間奠定堅實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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