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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是誰的備胎
        ——簡評《備胎》

        2021-06-07 13:42:14楊順儀
        短篇小說 2021年11期
        關(guān)鍵詞:小說

        ◎楊順儀

        備胎,一是動賓式理解,準(zhǔn)備著胎,準(zhǔn)備生養(yǎng);一做偏正式理解,備用輪胎,防備輪胎突發(fā)事件。人們多從汽車備用輪胎去理解,張瑞明小說《備胎》(《短篇小說》2021年第 2期)也不脫于這個基本的常識。

        臘八那天,男主人公韓燈從宣城駕駛自己的二手捷達(dá)回沽水看望女兒,還沒到沽水,就在中途的半壩店,被紅梅輪胎店女老板發(fā)現(xiàn)左前輪癟了,不得不拋錨進行修補,可這個型號的輪胎沒現(xiàn)貨,紅梅只好叫人從宣城調(diào)一條備用輪胎過來,與題目“備胎”相扣。第二天一大早,備用輪胎給捎來了,紅梅幫他換好輪胎,并托他去沽水她家看一下她男人彭旺在不在,韓燈返回宣城再經(jīng)半壩店,告訴她一切,但有一件,讓她一直蒙在鼓里,當(dāng)日從宣城出發(fā)時,后備廂里就有一條備用輪胎,再扣備胎,前后呼應(yīng),不止脫榫。

        既然有備胎卻不拿出來,顯然作品在言說捷達(dá)備胎的同時,似乎又在向人抖落另一種無形備胎,而作者把小說定名為“備胎”,無疑又讓不是備胎的一切籠罩在備胎的胎影之下,打上備胎的印記,引人從備胎背景中去理解作品中的一切。

        結(jié)合小說進程,有這么幾重備胎意味:

        最顯眼的,韓燈把備胎做備胎,不拿出來用,享受紅梅的備胎服務(wù)。

        第二重,韓燈在享受紅梅的備胎服務(wù)的同時,回想著自己的前妻蘇染,卻將待客如家的紅梅當(dāng)成了自己的備胎。

        第三重,韓燈回想著自己的前妻蘇染,卻又心念初戀小雯,不知不覺讓蘇染成了備胎。

        第四重,韓燈不想成為前妻蘇染的備胎,一年前蘇染卻另找了一個菜販相處,讓韓燈成了尷尬的備胎。

        第五重,韓燈夜晚受寒享受著紅梅的抱團御寒,卻夢囈蘇染,紅梅只不過是夢囈恍惚中的蘇染,進不了韓燈的內(nèi)心,永遠(yuǎn)只是個備胎。

        第六重,在臘八雪夜中,韓燈讓解其夜寒的紅梅做了自己的備胎,紅梅卻托他去看望自己的丈夫,讓韓燈明白,你也不過是我的一個備胎,替代不了糾結(jié)不去的彭旺。

        第七重,韓燈反過來將紅梅一軍,從宣城出發(fā)時,后備廂里,就有一條備胎,言外之意,你拿我作你死鬼的備胎,你不也是我的備胎?

        第八重,讓紅梅與韓燈活動的半壩店,未修高速前,副食店、旅店、修車店、洗浴按摩店,樣樣俱全,生意紅火,修了高速后,大部分車不走半壩店,紅梅輪胎店漸成了高速的備胎。小說正是借助這個外在的備胎場景,讓韓燈與紅梅上演了抱團御寒的一幕,演繹了備胎,主人,再備胎,再主人,以至無窮的心理動態(tài),又結(jié)合人物的種種際遇,疊生出與蘇染、與小雯、與紅梅的多重交叉?zhèn)涮リP(guān)系,縱橫交錯,此起彼伏,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從小說視野看過去,備胎就是為他人、為自己喜歡的人和事提供被動需要,時刻準(zhǔn)備著,聽從需要者吩咐,為需要者提供最佳服務(wù),能取得需要者的歡悅,與之平起平坐更好,不能取得其歡心,能為其服務(wù),提供自己的被需要,也好??蓮男≌f人物看備胎,韓燈與紅梅,一者離婚單過,一者死了男人,即使雙方互受恩惠,也放不開心中的另一半,互把對方當(dāng)備胎,絕不做對方的備胎,既想活自己的,又?jǐn)[脫不了自己的社會性,在備胎與被備胎之間沉浮、置換。

        活自己的,自己就是自己明天的備胎,時刻準(zhǔn)備著,為他日大顯身手而備?;钌鐣模魏稳擞侄蓟钤趥涮ヅc被備胎之間,不是你選擇人,就是你被人選擇,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不是東風(fēng)壓倒西風(fēng),就是西風(fēng)壓倒東風(fēng)。

        韓燈臘八拋錨半壩店,紅梅幫修輪胎,本只與二手捷達(dá)備胎相關(guān)聯(lián)的兩人,卻越過物理備胎,不知不覺成了各自的備胎。先前熱鬧的半壩店隨著高速的修通,逐漸冷落了下來,連開旅店的王老大都因冷落鎖了門,拋錨滯留的韓燈只好聽紅梅吩咐,在輪胎店湊合著過夜。起初,紅梅安排他在簾外睡沙發(fā),把自家男人鋪蓋扔給他,不料臘八寒夜的透骨寒氣,凍得他起來,跺腳御寒。紅梅見了,笑著把他讓進里屋,韓燈受寒高燒后迷糊,紅梅又熬姜湯讓他服,更用自己瓷實軟綿的身體,抱團驅(qū)寒,韓燈受著紅梅的溫存,卻在迷糊中夢囈他不舍的蘇染,不成心讓紅梅做了自己的備胎。

        一夜不見紅梅男人回來,讓自己受著不是男主人卻勝似男主人的待遇,韓燈自知不是紅梅的主。紅梅也識趣,托韓燈到沽水,順便看看她男人彭旺在不在,似乎就在向韓燈說明你也只不過是我的一個備胎,我有男人在,我們扯平了。誰知,韓燈按照門牌找到她在沽水的家,才知三年前其夫就因建筑事故摔死在綠園小區(qū),那處房子是房產(chǎn)公司給她的抵押。從沽水再返半壩店,再見紅梅,韓燈編了謊話,說與紅梅,紅梅將計就計,哭喊著自己的死鬼男人,韓燈明知紅梅在變相告訴他,我需要你,可你還是我心中的備胎。誰是誰的備胎?最后韓燈在返回宣城的路上自言自語道,把我當(dāng)備胎,就在我后備廂里,從宣城出發(fā)就帶有一條備胎,你也不是我心中蘇染的替身?正如作者所說,一個男人離了婚,一個女人死了男人,但兩個人都不死心,精神世界的慣性依然牽著前緣,藕斷了絲還連著,潛意識中又渴望通過另外的渠道治療和慰藉。還好,由于機緣巧合,男人和女人相遇了,就像兩面破碎的鏡子,各自尋找到陌生的另一半。

        小說高明之處,在于以備胎提煉瑣事情節(jié),演繹凡人生活,借助韓燈、紅梅一對男女的拋錨邂逅,游弋在作者的備胎與被備胎之中,以復(fù)雜多樣的生活邏輯,詮釋著備胎的種種情態(tài),你是他人的主人,也是他人的備胎,介于主人與備胎之間,讓人從備胎一隅,洞穿復(fù)雜難言的男女情事,人際隱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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