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 曙 ［鹽城幼兒師范高等?？茖W校，江蘇 鹽城 224005］

近年來，繪本已成為家庭、社會、幼兒園與早教托幼機構(gòu)進行幼兒教育的主要媒介。繪本一般以圖畫為主，配以少量文字，圖文結(jié)合共同講述一個短故事，“它通常被規(guī)定在32 頁或40 頁之內(nèi)”。課程游戲化的大背景下，由于繪本與兒童發(fā)展五大領域的高度關聯(lián)，各幼兒園不但閱讀等語言活動課程運用繪本，而且科學、藝術、社會、健康等課程也廣泛使用繪本。繪本已成為核心教育材料，助推了學前教育課程游戲化這一教育變革的實施。但是，課程游戲化實操中出現(xiàn)的“游戲就是一切”“一切為了游戲”“為了游戲而游戲”的傾向，卻偏離了教育變革的宗旨。教育變革的宗旨永遠是為了實現(xiàn)教育自由，為了實現(xiàn)教育的目的—人的自由全面的發(fā)展、自主的個性化的發(fā)展?！?—6 歲兒童學習與發(fā)展指南》提出：“要珍視游戲與生活的獨特價值”，“要充分尊重和保護幼兒的好奇心和學習興趣，幫助幼兒逐步養(yǎng)成積極主動、認真專注、不怕困難、敢于探究和嘗試、樂于想象和創(chuàng)造等良好學習品質(zhì)”，“支持和引導他們從原有水平向更高水平發(fā)展，按照自身的速度和方式到達《指南》所呈現(xiàn)的發(fā)展‘階梯’”，這些都強調(diào)了要實現(xiàn)幼兒的個體主體性和自主發(fā)展?！皩W生是有血有肉的人，教育的目的是為了激發(fā)和引導他們的自我發(fā)展之路”。在《共讀繪本的一年》這本書中，我們看到繪本閱讀活動可以變革性回應核心教育議題，實施教育變革，發(fā)展幼兒的個體自主性，實現(xiàn)幼兒的自主發(fā)展。

這本書的主人公一個五歲，一個六十五歲，五歲的是幼兒園黑人學生瑞妮，六十五歲的是幼兒園老師猶太人薇薇安。她們合作了“李歐·李奧尼年”繪本課程，整整一年的閱讀課程都以繪本大師李歐·李奧尼的繪本為課程讀物，五歲的黑人女孩瑞妮是課程的領導者，六十五歲執(zhí)教生涯最后一年的薇薇安老師是課程的合作者。瑞妮源源不竭的發(fā)現(xiàn)與堅定，甚至解決了六十五歲的薇薇安的人生困惑與閱讀困頓。美國學前教育專家、作家、幼兒園老師薇薇安所著的《共讀繪本的一年》，記載了這段自己親歷的精彩的時光。在真理閃爍與童心耀眼的“李歐·李奧尼年”這個成功的教學案例中，我們看到繪本作為教育媒介建構(gòu)的課程權力與多元文化的教育議題。在薇薇安的方案中，我們也看到了教育變革真正的要義，即首先是尊重學生，通過賦權學生，落實學生，主體地位，讓孩子們成為課程的主人，獲得自主能動的發(fā)展。

一、課程權力共享是實現(xiàn)學生自主發(fā)展的前提

愛因斯坦說：“近代教學方法竟然還沒有完全扼殺求知的好奇心，這真是一個奇跡；為了保護好奇心這株脆弱的幼苗，除了鼓勵之外，最需要的是自由；沒有自由，它必定會夭折?！笔芙逃叩淖杂稍鯓舆_成？我國教育界近些年“以學生為中心”“學生主體”“學習者中心”等教育理念一波一波地推出，學生的主體屈抑卻依然如故。其中根由是空談“主體”“中心”，卻沒有落實學生的主體權力，相反在應試教育愈演愈烈的教育情勢下，“考試成為學校教育的中心，考試關懷成為學校教育的根本價值追求”，“通過考試實現(xiàn)對人的精神、行為的鉗制和壓迫，身處其中的學生毫無自由可言，更無自由發(fā)展之可能”。沒有賦權的主體，是虛無的主體。受教育者的自由與主體性的獲得，有賴于其在教育場域中權力的確立，在教育教學中，學生應該并可能分享權力嗎？“李歐·李奧尼年”繪本課程證明，不但是青少年學生，即使是幼兒都應該也能夠共享課程權力。

對于教育學習活動而言，其權力架構(gòu)主要包括學習內(nèi)容的選擇權、學習活動的參與權、知識的控制權、學習效果的評價權這四個方面，“李歐·李奧尼年”繪本課程建構(gòu)了共享型的權力框架，實現(xiàn)了學校、老師、學生、家長對課程權力的共享。

“李歐·李奧尼年”繪本課程幾乎是個即興生成的課程。薇薇安和孩子們一起閱讀李歐·李奧尼的繪本《田鼠阿佛》，阿佛在同伴們忙著收集糧食時懶洋洋地曬太陽，或是呆呆地看著草地，甚至瞇著眼睛像睡覺，阿佛給同伴的解釋是他在采集陽光、采集顏色、采集詞語，同伴們對阿佛很寬容。冬天到了，大雪封門，阿佛說：“現(xiàn)在我?guī)Ыo你們陽光、金色的陽光”，田鼠們感覺自己真的暖和些了。詩意的阿佛迷住了孩子們，涌現(xiàn)在她們的繪本臨摹、歌唱與談話里，阿佛和他的創(chuàng)造者李歐·李奧尼高頻地出現(xiàn)在班級里，幼兒自己編的《阿佛之歌》隨時隨地響起，連阿佛坐的石頭都被孩子們命名為“李歐·李奧尼之石”。特別是班上的靈魂人物瑞妮，她自稱“這只棕色的小老鼠就和我一樣”，她指揮大家繪制了大幅的《田鼠阿佛》的海報。接著，薇薇安和孩子們又共讀了李歐·李奧尼的《蒂科與金翅膀》，蒂科是只沒有翅膀的小鳥，同伴們愛它照顧它，一只許愿鳥給了它一雙金翅膀，蒂科變得強壯，同伴們卻離開了它，蒂科只得把自己的金翅膀拔給需要幫助的人，換來和同伴一樣的一雙黑翅膀，同伴們又接納了它。薇薇安和孩子們產(chǎn)生了分歧，薇薇安認為蒂科的伙伴們對它太殘忍，孩子們卻為蒂科的伙伴們辯護。這激起了薇薇安的探求欲望，在集中閱讀李歐·李奧尼的繪本時，她產(chǎn)生了一個念頭，為何不把李歐·李奧尼（以書的形式）請來和孩子們共度一年，激發(fā)孩子們更多的發(fā)問和對話呢？她再見到瑞妮時，瑞妮告訴她，她夢見了李歐·李奧尼，李歐·李奧尼很安靜，長得像阿佛，瑞妮還說再夢見李歐·李奧尼時要問問蒂科的事。孩子們的熱情和探求欲，鼓勵了薇薇安開設“李歐·李奧尼年”繪本課程的愿望，她和另一個主班老師妮莎商討，得到妮莎的贊同與支持。“李歐·李奧尼年”繪本課程就這樣啟程了。

“李歐·李奧尼的書，下一本要讀什么完全是隨機選的，可是每本我們都看得同樣認真。我們先把書讀得滾瓜爛熟，幾乎可以倒背如流，然后排成短劇表演，畫成海報，討論最喜歡的地方，將新的人物和以前的做對比。書里的人物闖進我們編的故事、我們演的短劇、我們的日常談話?！薄袄顨W·李奧尼年繪本課程”就是這么簡單，都沒有事先的教學設計，學校也沒有規(guī)定和檢查，讀讀、講講、談談、畫畫、唱唱、編編、演演，什么都可以，沒有預設，沒有控制，即興與隨機伴隨始終，但它在不斷生成中卻無比的豐蘊，激發(fā)了孩子們越來越深入的探尋，孩子們的情意、認知等都得到拓展?！袄顨W·李奧尼年繪本課程”中沒有凌駕于孩子們的權威，沒有課程的絕對宰制，誰也沒有支配權，課程共同體的所有人都是平權的，繪本選擇與活動都很自由，交由孩子們選擇，老師也可以提議，薇薇安還請進學生家長來班級講故事與繪本課程呼應，將家長也延請進這個繪本課程共同體，傾聽他們的觀點，融進他們家族的歷史和生活。薇薇安和家長們都沒有把自己的觀點強加給孩子，而是和孩子們平等對話，為孩子們每一個獨立見解點贊、激賞，他們把課程進行中的控制權也讓給孩子，瑞妮的父親來班講故事，被孩子們七零八落地打岔，他依然很溫和而耐心地回答孩子們離題萬里的問題，至于薇薇安更是習慣了讓課程跟著孩子們走。正是由于課程中的平權，賦予孩子們課程權力，他們自主發(fā)展，個體主體性得到實現(xiàn)，身心發(fā)展和社會能力都有了高水平的提升。當你看到瑞妮突然發(fā)問李歐·李奧尼繪本中怎么沒有女孩，看到課程進行中來自波蘭的小移民沃特從自卑到自信，看到孤獨癥男孩奧利佛也能關注到別人的情緒和活動，看到粗野的布魯斯學會道歉，看到孩子們討論死亡，你肯定會說：真棒。課程評價也采用了交流與反思的發(fā)展性過程性評價，而且從案例看，更多的是由孩子們評議老師，如瑞妮就指出有一次她正在想故事，薇薇安讓她去大掃除，結(jié)果使她把要講的故事全忘了，薇薇安當即向她道歉。布魯斯說他不喜歡看圖作文，薇薇安卻一直說試試看也許有意思呢，但他一直都不覺得有意思，而且連自己喜歡畫的畫都畫不好了。薇薇安立即予以回應，感謝他說出自己的感受，允許他暫時不做作文。薇薇安和妮莎在孩子們放學后也屢屢討論交流更好地推進課程，薇薇安還和瑞妮的外婆埃蒂交流自己的困惑。在這些交流中沒有唯一，沒有絕對，沒有對錯，沒有遵從，只有傾聽、對話、交流，只有反思、激勵、欣賞，能夠激發(fā)出彼此的創(chuàng)見就是成功，“這是一個很棒的討論”就是最高評價。在課程的內(nèi)容選擇、組織參與和教學評價中，“李歐·李奧尼年”繪本課程就這樣形成共享式的權力建構(gòu)，生成了多元知識。

二、自我認同是多元文化融合的基點

三、只有對話才能享受閱讀兒童文學（含繪本）的樂趣

薇薇安和孩子們每一次都對李歐·李奧尼繪本閱讀展開了對話，這些對話豐富、持續(xù)而深入，有孩子們的對話、孩子和老師的對話、孩子們自己和自己的對話、老師自己和自己的對話、孩子和家長的對話、家長和老師的對話。李歐·李奧尼被稱為“繪本中的伊索”，他的每一本繪本都是寓言，這給閱讀帶來困難，也帶來持久閱讀、討論對話的樂趣，《蒂科與金翅膀》《佩澤提諾》《城里老鼠》這三本更是引起一次次廣泛的對話，正是在這些對話中薇薇安認識到她可以從瑞妮等孩子們的角度看蒂科，蒂科就是一位珍視群體、重視他人感受的好朋友；講述小不點尋找自我價值的《佩澤提諾》變成“沃特的書”，孩子們在討論中認識到每一個自我都很重要，沃特變得自信開朗；而《城里老鼠》的討論，孩子們和薇薇安、瑞妮一家都參加了，他們依然不是很確認何以小老鼠提摩西在照鏡子時突然不認識自己甚至忘了自己的名字，但這又何妨？難道每一個問題都有答案嗎？只要對話還在進行，一切就在向著美好發(fā)展。對話是權力共享、平權參與的最好形式，寬松的環(huán)境、多主體的對話讓孩子們在自由的積極的心態(tài)中獲得發(fā)展。

作為學生，也許瑞妮后來成為一個庸常的人，沒能像她的父母那樣成為成功人物和黑人領袖，但是那又怎樣，她有著如此精彩的童年！她在“李歐·李奧尼年”繪本課程中如此卓異！

讓我們開啟神奇的繪本閱讀吧！

①彭懿：《世界圖畫書閱讀與經(jīng)典》，接力出版社2011年版，第7頁。

②③④《3—6歲兒童學習與發(fā)展指南》，首都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第3頁，第3頁，第2—3頁。

⑤〔英〕懷特海：《教育的目的》，莊蓮平、王立中譯，文匯出版社2012年版，前言第1頁。

⑥〔美〕卡爾·羅杰斯、杰羅姆·弗萊伯格：《自由學習》，王燁輝譯，人民郵電出版社2015年版，前言第1頁。

⑦常淑芳：《論教育自由》，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6年版，第5頁，第6頁。

⑩〔英〕麥克·F·D·揚主編：《知識與控制》，謝維和、朱旭東譯，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第6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