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子

一

有一天，6歲的老大突然大聲宣布：“媽媽，我有一點忌妒！”我抱著一堆臟衣服，忍住臭烘烘的味道，說：“哦，你忌妒誰？”她中氣十足地說：“我忌妒妹妹！”

妹妹像一個軟綿綿的棉花糖，大家都喜歡小嬰兒的甜蜜和松軟。而老大呢？不過是一個經(jīng)常滿身臭汗，開始鬧獨立，時不時還闖禍的“搗蛋鬼”。老大想讓我陪她玩——“媽媽要喂奶”;老大想讓我講故事——“媽媽想休息”;老大想單獨打游戲——“喂！你干嗎又玩手機”……漸漸地，老大開始把一句口頭禪掛在嘴邊：“媽媽，你再也不愛我了！”爸爸在第一時間阻止她：“說什么呢？媽媽怎么可能不愛你！”她一噘嘴：“哼！爸爸你也不愛我了！”

剛開始，我會和老大解釋“愛”，說我們依然愛她。但每次解釋后，她依然會說出同樣的話。有一次實在被她念叨得太煩，我忍不住憤怒起來：“你說我不愛你，我還覺得你不愛我了呢！”她愣了愣，跑過來抱住我，像安慰孩子一樣道：“媽媽乖，我是愛你的?！币粫r間，我哭笑不得，她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呀？

漸漸地，我開始明白，其實“愛”根本不是問題，真正的問題是忌妒。當老大吼出“媽媽再也不愛我”時，她其實希望的是能像妹妹一樣，成天待在媽媽的懷中，媽媽抱、媽媽親，軟綿綿地惹人愛。我不再盡力去向老大解釋“愛不愛”。我面對的敵人，是忌妒。

二

有一次，老大看見妹妹在我懷里撒嬌，忌妒開始發(fā)作。我問她：“你吃醋了嗎？”她說：“什么是吃醋？”我回答：“就是看見別人有，自己卻沒有的時候，心里會酸溜溜的，好像喝了醋一樣難受。”她點點頭：“是的，我看見媽媽抱妹妹，我吃醋?！蔽遗呐乃募绨颍骸昂玫?，那一會兒媽媽來抱你?！蔽宜闪艘豢跉?。孩子畢竟是孩子，即使忌妒，卻難以準確地表達，所以只能通過哭鬧來表達自己的感受。

很多時候，我們覺得忌妒是不好的，是有害的、甚至可恥的情緒。可在手足關系當中，怎么可能沒有忌妒呢？有時老大忌妒老二的待遇，有時老二也覬覦老大的東西，忌妒就像喜怒哀樂一樣，如影隨形。既然不能抗拒，就要選擇接受。

我鼓勵老大表達自己，但也要為她的忌妒設置合理的出口。這個出口，就是“對事不對人”。

有一次，我為妹妹買了一條新裙子，老大看到了，哭鬧不已，抱怨自己沒有新裙子。我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把她帶去衣櫥前，拉開兩個抽屜，上屜是她的，下屜是妹妹的。上屜里滿滿都是衣服裙子，好幾件是新買的。下屜里空空蕩蕩，衣物的數(shù)量不到上屜的一半。我問老大：“你覺得你的衣服多，還是妹妹的衣服多？”老大看著眼前：“我的多。”我拿起新裙子：“那你有新裙子嗎？”老大點點頭：“有?！蔽矣种钢聦希骸懊妹玫娜棺?，我們數(shù)數(shù)有幾條？一，二，三，四……有新的嗎？”我問。“沒有?！彼贿呂镏翘?，一邊回答。盡管還有點委屈，但她不再那么激動。因為她明白了我給妹妹買新裙子的原因——妹妹沒有新裙子，而她已經(jīng)有了。

對事不對人，就是與忌妒過招的最簡招數(shù)。既然忌妒一路隨行，那我唯一能做的，是平復她們忌妒的起因，而不是否認忌妒的存在。

三

我還發(fā)現(xiàn)，讓孩子笑起來，是戰(zhàn)勝忌妒的一大利器。笑能幫助人釋放壓力、戰(zhàn)勝恐懼，“一笑解百憂”，真的是百試不爽。

有一次，老大又在抱怨我們“不愛她”。我一聽，故作夸張地暈倒在沙發(fā)上：“??！我女兒說我不愛她了！”老大一見我的反應，就樂開花：“啊，媽媽氣死了！”我做出很難看的“死相”：“啊，氣死我了……”老大更開心了。就在她樂不可支的時候，我一下子坐起來，抱著她：“求求你，讓我繼續(xù)喜歡你吧！”老大推開我：“不要，不要！”我緊緊地抱住她，可憐巴巴：“不行，不行，我一定要喜歡你！”她笑得愈發(fā)大聲，連帶著妹妹也在旁邊笑，我們仨笑成一團……忌妒呢？好像悄悄不見了。

忌妒是不會消失的。只要你生活在人群中，忌妒就如影隨形。它毫不可愛，卻往往無從回避，可它遠遠不是情緒的全部。讓孩子感受到比忌妒更美好的東西，就是降服妒火的辦法。

當老大對我宣布“我有一點點忌妒”的時候，她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說“媽媽再也不愛我了”。她義正辭嚴地說：“你和爸爸對妹妹總是這么溫柔，對我就那么兇！”“妹妹只要哭就什么都有，我卻什么都要用小紅花換！”“你們每個人都喜歡她，我也喜歡她，可是我更忌妒了！”

我“噗嗤”一聲笑出來：“你喜歡她，還忌妒她呀？”“是呀！”她也笑了，“可是媽媽，你們總這么將就妹妹，你覺得她長大了之后會成什么樣子呢？”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繼續(xù)說：“以后她遇到困難，就只會大哭！她會像個女王一樣，什么事都等著我們來跑腿，自己卻什么都不會！我們應該教育她學習，而不是教育她什么都不會！”

我看著老大，看見她眼睛里閃爍的“忌妒”。是的，忌妒始終在那里。但有些時候，它并不是壞事，當你接受忌妒，甚至擁抱忌妒的時候，它反而顯得不那么可惡，對嗎？

（資源支持：微信公眾號“二孩媽媽進化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