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維寧
小時候不明白,為什么古時的音律大家彈奏之前都要焚香凈手、沐浴更衣。
后來在一堂語文課上,老師說:焚香操琴不僅僅是以示風(fēng)雅,也不僅僅是表示尊敬,更多的是追求一種儀式。這種儀式感提醒著自己,要洗滌心靈、摒除雜念。
小王子想要馴服狐貍?!澳忝刻熳詈迷谙嗤臅r間來。”狐貍說道,“比如,你定在下午四點鐘來,那么到了三點鐘,我就開始很高興。時間越臨近,我就越高興。等到了四點,我就很焦躁,會坐立不安;我就會發(fā)現(xiàn)幸福的代價。但是,如果你隨便什么時候來,我就不知道在什么時候該期待你的到來,我們需要儀式。”
“儀式是什么?”
“這也是經(jīng)常被遺忘的事情。”狐貍說,“它使某個日子區(qū)別于其他日子,使某一時刻不同于其他時刻。”
人生于世,就像在一條漫長的暗黑河流里漂泊。不知去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會被一卷而走。而儀式感大概就是這條河上的燈塔吧。它們標(biāo)定著我們的存在,雖毫無意義,但卻不可或缺。還怕它們被風(fēng)吹滅,怕它們被浪打翻。這大概是我們極其卑微卻又感人的地方吧。
如果當(dāng)下的日子有點兒苦也不好看,那么儀式感會是特別裝點。
我是個從小到大都追求儀式感的人。我喜歡在做的事情前加上“第一次”和“最后一次”。比如,對我來說,洗衣服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即使是用洗衣機。但假如它進階為:“2020年最后一次洗衣服,不能把風(fēng)霜塵土帶進2021”,那我會很樂意而為。
當(dāng)某種行為周而復(fù)始,不再具備初始的意義,那么儀式感會是巧妙的喚醒方式。
“人是意義動物?!蔽疑钜詾槿?。從小到大,無論和誰吵架,無論錯在誰,和好的時候,我一定要說對不起。和好朋友突然冷戰(zhàn),又突然和好,兩個人走在校園,總覺得有些別扭、不自在。想要開口卻又不好意思。所以一回到班里,我立馬寫了道歉的小紙條。當(dāng)他拿著紙條沖我笑的時候,頓時有種云開月明的感覺。
寫紙條的時候,開頭或結(jié)尾,我一定要畫一個小太陽??傆X得,小太陽所到之處皆有光;墨水的味道和陽光的氣息才更般配。形式主義雖然不怎么棒,但總比懶得走過場要好得多。
初中起,我的課桌上、床頭或者宿舍墻上,凡是我抬頭能看見的地方,一定要有一張照片,或是家人,或是朋友,它們會提醒著我,我的生命仍然鮮活,我還有在意的人,而他們也掛念著我。
當(dāng)我們想要重新開始,想要與過去告別,儀式亦必不可少。
《阿甘正傳》里阿甘為了擺脫戀人不辭而別帶來的痛苦,繞著美國跑了三年兩個月零十四天。直到自己能更好地開始和結(jié)束。《一個人的朝圣》中,哈羅德堅信只要自己走,奎妮就會活下去。這種由信念聚集而成的儀式,是對過去的告別,是對現(xiàn)在的反思,也是對未來的期許。
筆行至此,我才明白,為什么有人養(yǎng)著公雞卻不是為了吃,而只為了它早上叫一聲,提醒他,該醒了。
王小波說,一個人只擁有此生此世是不夠的,他還應(yīng)該擁有詩意的世界。
我只愿蓬勃生活在此時此刻,無所謂去哪,無所謂見誰。那些我將要去的地方,都是我從未謀面的故鄉(xiāng)。以前是以前,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我不能選擇怎么生,怎么死;但我能決定怎么愛,怎么活。
人生太短暫,時間就應(yīng)該浪費在美好的事物上。
題、插圖/劉 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