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母親的原因,那一枚枚小小的雞蛋已經(jīng)伴隨我走過了整整半個世紀的人生旅程。
母親大我三十八歲,因此我無法親身體會到父母親在生活中所經(jīng)歷的艱辛?,F(xiàn)在想來,四個男孩、一個閨女,一大家七口人要吃飯、穿衣,兄妹五人要上學,父母親的不易真的是可想而知!日子雖然艱苦,但母親還是想著法子給我們補充營養(yǎng)、改善生活。還記得五六歲的時候,午飯桌上偶爾端上一小碗蒸雞蛋,那就像過節(jié)一樣。雞蛋黃黃的,散發(fā)著菜籽油淡淡的香氣,讓上面飄著的一兩根蔥葉顯得愈發(fā)青綠。母親微笑著給每人分上一小勺,分完后碗也見底了。那一勺雞蛋誰能舍得一兩口吃完呢?在飯中細細拌勻,在嘴里細細咀嚼,然后慢慢咽下。蒸蛋小碗里剩下的殘羹自然是我老小的專利,母親把我碗里的飯倒進蛋碗,幫我拌勻。年幼不懂事的我就那樣獨自享用起來,吃得津津有味,經(jīng)常是米粒粘到臉上也渾然不覺,最后還是母親幫我輕輕拿下。吃完飯,碗邊上決不會留下一絲絲雞蛋的痕跡,現(xiàn)在感覺那只小碗里裝的就是最幸福的童年時光。母親吃沒吃呢?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母親肯定舍不得吃上一口。只可惜這樣美好的時光實在太少,更多的是一鍋烀山芋管吃一天的苦澀回憶。于是,為了一家人的生活,烙印在記憶影像里的母親成天就是起早貪黑地忙著種地、做家務(wù),消瘦的身影仿佛就是一臺機器,永遠不知疲倦地超負荷運轉(zhuǎn)著。
初中三年級第二學期中途,我因身體染疾只好請假休息。經(jīng)歷了一個多月的治療時間,我雖心急如焚,但也無可奈何。母親看似如常,心里卻同我一樣焦急。在此期間,老宅廚房隔壁圈養(yǎng)的兩只老母雞為我的康復(fù)作出了很大貢獻。時近中午或夕陽西下,母親從田里忙完農(nóng)活回到家,總顧不上休息,就先小跑到廚房為我打上一個荷包蛋。連吃幾頓,母親見我有些膩味,于是變換花樣:炸雞蛋、炒雞蛋、沸水沖雞蛋、白水煮雞蛋輪番進碗。最合口的就是沸水沖雞蛋了:開水沖上一個雞蛋,放進一點白糖,慢慢咽下,一股甜津津的味道迅速從嘴里滋潤到喉嚨、腸胃。在母親的精心照料下,我很快恢復(fù)了健康。也就是在居家療養(yǎng)的那段日子里,有一天好朋友紅彥、玉喬和另外四五個同學到我家看望我。我們的說笑聲驚動了正在菜園里忙碌的母親,她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計,笑著向幾位同學表示感激,然后悄悄去了廚房。很快,在眾人詫異的目光里將面條端上了桌子,每一碗面條上都盛放著幾根翠綠的青菜葉和一個晶瑩透亮的荷包蛋。要知道那些雞蛋可是母親好長時間才積攢下來的啊。前幾天和好友相聚,身為民企老總的紅彥還笑著說:“丁大媽做的那碗雞蛋面真香,給我的印象真是太深了!”
在父母親的精心培養(yǎng)下,我們兄妹五人相繼立了業(yè)、成了家,母親也不用再為生活發(fā)愁了,但老人家仍然時刻牽掛著我們、關(guān)心著我們。每逢回家,母親總會把從鄰居家用心搜集來的幾斤草雞蛋和自家地里栽種的蔬菜提進我們的車廂,嘴里還說:“這雞蛋比城里的好,多吃些沒事!”
背已微駝、聽力下降,歲月在老母親身上無情地留下了許多痕跡,慶幸的是年已九十的老母親精神矍鑠,仍然能獨自生活,飲食起居也無須我們子女照應(yīng)。每天傍晚,老母親都會坐在小桌前喝上一袋牛奶、吃上一個雞蛋,寫在老人家臉上的微笑是那么的慈祥、安靜。在夕陽艷紅的余暉里,老家那座不大的農(nóng)家小院也顯得更加和諧與溫馨。
作者簡介:丁文書,中國西部散文學會會員、《青年文學家》理事會成員,有多篇文章散見于《中國文藝家》《西部散文選刊》《青年文學家》等報刊?!段壹亦従邮巧馊恕繁淮笮驼b讀平臺《枕邊經(jīng)典》錄播,另有多篇詩作獲獎。
(責任編輯 王瑞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