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笨
我好像從小到大都很不合群。
每次提起童年,身邊的人總能侃侃而談——看過什么動漫,打過什么游戲,被哪位可怕的數(shù)學老師刁難,考試永遠答不出哪種類型的大題;而我就像失憶了一樣,再怎么回想,腦子里也只有一個畫面。
我哥和鄰家哥哥在胡同里打籃球,我坐在門檻上看他們。然后球不知從誰那里脫手,直接砸到我腦門兒上,我頓時感到天旋地轉(zhuǎn)。過了幾秒,再睜眼,就是一群人圍著我看。我哥問:“你醒了?現(xiàn)在2020年了。”我說:“???”他表情一松,大咧咧地沖我腦袋又拍了一巴掌:“沒事兒,沒傻。她本來就腦子不好,頂多更遲鈍了?!贝蠹倚ψ饕粓F,繼續(xù)勾肩搭背地打球去了,留下我還傻乎乎地想:他剛剛是不是在罵我?
其實,我是羨慕我哥的,羨慕他總是能輕易地和別人打成一片,羨慕他總是那么有梗,一句話一個段子,活像長在大眾笑點上的男人?!洞和怼穼а輿]請他去,那是全國人民的損失。
我也在努力成為這樣的人。
高中的時候,我后桌成績很好。
而能考進同一個班級,大家的水平本不該有多懸殊。至少從大榜上看,他也不是第一、第二。但這人可怕就可怕在,他是真的不學習:上課永遠在睡覺,書包里總是空的;逃課、失聯(lián)、夜不歸宿都是家常便飯,他媽媽時不時就要打電話給班主任,詢問有沒有看到他來學校;就連一模,都是在考試前一天向同桌借課本,然后如同人肉掃描機,從第一頁翻到最后一頁,回頭成績一出,數(shù)學134,理綜268。
他的同桌,一個每天兢兢業(yè)業(yè)刷題,卻不知為何總是那么巧落后他兩名的少年,在一次又一次的強烈對比后,心態(tài)終于崩了,某一天很突然地向?qū)W校申請休學。他苦笑著對我們說:“天賦這個東西,你確實羨慕不來。”
這話聽著很通透,可直到畢業(yè),我再也沒見過這名同學。
我還羨慕過一個人,或者說一類人。
她到底是誰我已經(jīng)記不清了。只記得當時急著交一個短文給老師,卻怎么寫都像在往牛奶里倒醋,極其地不對味兒。正巧有個朋友找我聊天,我便隨手給她截了第一段,她說等等。然后不到兩分鐘,對話框里跳出了新版本。
還是那個故事,還是那幾句對白,可經(jīng)她一改造,就仿佛頂著雞窩的美人重新梳了妝,畫風溫柔又俏皮,我一個手握劇本的人都被勾得心動不已。
有人會寫故事,有人會講大道理,有人能把陽光微風都描繪得妙趣橫生,有人深夜“網(wǎng)抑云”都有幾萬共鳴;而我,每天光是表達都覺得精疲力竭,恨不得把腦門換成LED顯示屏,一句話后加上一萬句注解。
能輕松駕馭文字、清楚表達自我的人,我真是羨慕極了。
我把以上故事講給室友聽,她滿臉浮夸地說:“你知不知道我好羨慕你?我羨慕你長得討喜有親和力,羨慕你一開口就顯得很真誠。一起出門時哪怕是路人問路,同行無論多少人,路人都只會問你?!?/p>
我說:“這有什么好值得羨慕的?我還羨慕你勤奮自律呢?!?/p>
她說:“那不就得了。羨慕都是因為自己沒有,可誰又能真正擁有全世界呢?”
大家的日常不就是你羨慕羨慕我,我羨慕羨慕你。只是都死鴨子嘴犟不愿意說,也沒必要說。也許哪天繃不住了,開誠布公談一談。
嘿,能量守恒了?
編輯/廣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