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子

妹妹有顆牙齒松動了，吃飯的時候一不小心就疼。媽媽有個辦法給妹妹拔牙，可是妹妹嚇得大哭，這時弟弟看不過去，幫忙來了。

妹妹吃飯的時候愁眉苦臉，她左邊一顆側(cè)切牙松動了，吃飯時不小心咬到硬東西，就會往里面歪，疼得大叫。

“差一點(diǎn)就脫落了，我有個辦法拔掉它，用不著牙醫(yī)?！眿寢尶戳丝凑f，然后拿了一根棉線，一端系在妹妹松動牙上，打個結(jié)，另一端系在門手把上。

“不要，我害怕！”妹妹害怕得身子發(fā)抖。

“沒事，我小時候用這種方法拔過牙，不疼的?！闭f著，她把手放在門把上，準(zhǔn)備推。

“我來幫你?！蔽艺f，怕媽媽力氣不夠。

“不要，不要！”她張開嘴大哭起來。

“算了，不拔了，讓它自己就掉下來?！眿寢尠咽謴拈T把上放下來。

“還是拔了！”妹妹閉起眼睛，眼淚流了滿臉，樣子很凄慘。

這時候弟弟蹣跚跑來，手里拿著一支玩具壘球棒，他好像看不過去了，一棒子掄下去，妹妹“啊”地一聲，牙齒從口里蹦了出來。她吃驚地看著微帶血跡的牙齒，還是不相信，又用舌頭去舔，上排果真多了一個洞，連忙跑到盥洗室去照鏡子。弟弟見大功告成，舉著壘球棒樂顛顛地跑開了。

“剛才疼嗎？”我問。

“不疼，就是嚇了一大跳。”妹妹臉上露出笑容，眼淚還沒干呢。

“不要用舌頭去舔啊，否則新牙會長歪的?！眿寢屘嵝训?。每次掉牙齒，媽媽都重復(fù)這句話，弄得我很害怕，每次都把舌頭卷起來。

“知道了?！闭f完，妹妹去把牙齒從線上解下來，用水沖洗之后，放在枕頭下。

為什么放枕頭底下呢？大人說，牙仙會在小孩睡覺的時候來，取走枕頭下的乳牙，留下一塊錢。每次我換牙的時候，第二天早晨都會發(fā)現(xiàn)枕下的乳牙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一塊硬幣，我就會高興得大叫：“牙仙真的來過了！”媽媽說她小時候沒有牙仙，脫落的牙齒不放在枕下，而要扔到屋頂上，或者床底下，扔的時候兩腳尖要并齊，否則新牙會長歪。

牙仙要小孩子的牙齒干什么呢？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牙仙更喜歡健康牙，因為她給我的好牙付兩塊，蟲牙只付一塊。

剛才多虧弟弟，現(xiàn)在妹妹眼淚干了，吃飯的時候有說有笑，已經(jīng)忘記了剛才的一幕，就是說話的時候有點(diǎn)漏風(fēng)，遇上the、that、this 這類帶/?/音的單詞，說不清楚。

“牙仙給你的錢，你打算干什么呢？”媽媽問。

“留著上大學(xué)?！泵妹煤苷J(rèn)真地說。我原以為她會說買糖給弟弟吃。

“兩塊錢怎么夠上大學(xué)？”媽媽笑了起來。

“我還有別的牙齒呢?！?/p>

“就算全部掉光了，還是不夠呀?！?/p>

“唉，我多長一點(diǎn)牙齒就好了。”妹妹嘆道。

我開妹妹的玩笑：“你變成鯊魚吧，鯊魚有三千多個牙齒，每次捕食之后都會掉很多牙，后排牙齒就補(bǔ)上，據(jù)說它一生要換三萬顆牙齒，你千萬不要變鴨嘴獸——鴨嘴獸沒有牙齒，哈哈！”我沒把妹妹逗樂，倒把自己逗樂了。

她翻了一下白眼，問媽媽：“你什么時候掉牙齒？”

“大人不掉，除非老了以后?！眿寢屨f。

“你不是已經(jīng)老了嗎？”我奇怪地問。

“河馬，你怎么說媽媽老了？我覺得還年輕呢?！?/p>

“明明是你自己說的！”

“我什么時候說過？”

“每次過生日，你就自己說老了一歲?！?/p>

“我隨便說的，自己都忘記了，偏偏你記住了?！眿寢屝α?。

大人真奇怪，以為隨便說的話，自己記不住，小孩子也記不住，我可什么都記得，上個星期她還抱怨眼角的皺紋增多了呢。

“河馬，你說奇怪不奇怪，上次牙仙把我的牙齒取走，卻沒有放下硬幣，不知道為什么?！泵妹谜f。

其實(shí)是我把錢偷走了，這事兒都過一年了，沒想到她還記得。我假裝鎮(zhèn)定回答：“可能牙仙忘記了。”

“不可能，牙仙從來沒忘記過?！眿寢屨f。

“老實(shí)說，是不是你偷了？”妹妹停下勺子瞪著我，我忍不住笑起來，這下露陷了。

“我猜就是你干的，你得賠?！?/p>

“等我下次換牙，牙仙給錢了再賠?！蔽冶ＷC道。

“下次你牙齒松動的時候，也不要找牙醫(yī)，我來幫你拔。”妹妹說。

“我可不要?！蔽疫B忙捂起嘴。

妹妹往嘴里送了一口飯，說：“好吧，以后我?guī)偷艿馨?，剛才就是他用壘球棒把我牙齒敲掉的?！?/p>

這下弟弟慘了，將來可得小心妹妹的報復(fù)，她哭就哭唄，誰讓他看不過去了？